余辰第一次見到那面銅鏡,是在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作為市里小有名氣的古董商,
余辰每個月都會抽時間去鄉(xiāng)下"淘寶"。這次他來到離市區(qū)六十多公里的柳樹村,
聽同行說這里有個老宅要拆遷,里面有不少老物件。雨滴敲打著老宅的青瓦,
余辰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樓梯上到二樓。房主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
正指揮著幾個年輕人搬家具。"老板,您看看有什么值錢的,隨便給個價就拿走。
"老人咳嗽著說,"我兒子在城里買了房,這些老東西帶不走。"余辰點點頭,
目光在堆滿灰塵的雜物間掃視。突然,墻角一抹暗金色的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過去,
撥開蓋在上面的舊衣服,一面直徑約三十厘米的圓形銅鏡出現(xiàn)在眼前。鏡面出奇地干凈,
幾乎能照出人影。余辰小心地拿起它,翻過來看背面——精美的纏枝花紋環(huán)繞著鏡鈕,
中央刻著八個蠅頭小楷:"照見前世,映出來生"。"這鏡子..."余辰剛想詢問,
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從指尖竄上脊背,他差點脫手將鏡子摔在地上。"哦,那個啊,
"老人瞇起眼睛,"是我太奶奶的嫁妝,聽說有些年頭了。你要是喜歡,三百塊錢拿走。
"余辰本想還價,但當他再次看向鏡面時,
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仿佛這鏡子在呼喚他。最終,他掏出錢包,
以兩百八十元的價格買下了這面銅鏡?;爻堑穆飞?,雨越下越大。
余辰把銅鏡放在副駕駛座上,不時瞥上一眼。高速公路上車輛稀少,
他的大眾轎車孤獨地行駛在雨幕中。"照見前世,
映出來生..."余辰喃喃重復著鏡背的文字,突然,后視鏡里閃過一個紅色的影子。
他猛地回頭,后座上空無一人。"眼花了?"余辰搖搖頭,打開收音機驅(qū)散心中的不安。
電臺正在播放一首老歌,雜音很大,斷斷續(xù)續(xù)的旋律在車廂內(nèi)回蕩。就在這時,
副駕駛座上的銅鏡突然"咔嗒"響了一聲。余辰轉(zhuǎn)頭看去,鏡面上竟浮現(xiàn)出一層薄薄的霧氣,
霧氣中隱約有個模糊的人影。"吱——"余辰急踩剎車,車子在濕滑的路面上打滑,
差點撞上護欄。等他穩(wěn)住車子,顫抖著再次看向銅鏡時,鏡面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
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當晚,余辰將銅鏡掛在了臥室的墻上。
他的公寓位于老城區(qū)一棟上世紀八十年代建的居民樓里,雖然舊了些,但勝在安靜。
鏡子掛在正對床頭的墻上,古色古香的造型與簡約的現(xiàn)代裝修風格意外地和諧。
余辰洗完澡出來,發(fā)現(xiàn)臥室的燈不知何時熄滅了。他摸索著按下開關(guān),燈卻沒有反應。
"又跳閘了?"他嘟囔著拿出手機照明,借著微弱的光線,
他看到銅鏡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青光。就在他準備去檢查電閘時,
鏡面突然亮了起來——不是反射的光,而是從鏡子內(nèi)部發(fā)出的幽綠色光芒。余辰僵在原地,
眼睜睜看著鏡中浮現(xiàn)出一張女人的臉。那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面容姣好卻慘白如紙,
嘴唇烏紫,眼睛大得嚇人。她穿著鮮紅的嫁衣,頭上戴著沉重的鳳冠,
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勒痕。女子緩緩張開嘴,似乎想說什么,
但余辰聽到的只是一陣刺耳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聲音。他想要逃跑,
卻發(fā)現(xiàn)雙腳像是生了根,動彈不得。"救...我..."女子終于發(fā)出聲音,
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水底般的沉悶回響。余辰的喉嚨發(fā)緊,他想尖叫,
卻只能發(fā)出微弱的嗚咽。鏡中的女子突然伸出蒼白的手,穿過鏡面抓向他的脖子——"?。?/p>
"余辰猛地從床上坐起,渾身冷汗。窗外,清晨的陽光已經(jīng)照進房間。他環(huán)顧四周,
銅鏡好好地掛在墻上,沒有任何異常。"只是個噩夢..."余辰長舒一口氣,
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睡衣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他下床走向鏡子,猶豫了一下,
還是伸手摸了摸鏡面——冰涼,但除此之外與普通鏡子無異。接下來的幾天,
余辰刻意避免直視那面銅鏡。但奇怪的事情還是不斷發(fā)生:深夜浴室里無人自開的水龍頭,
廚房里突然掉落的碗碟,還有總在凌晨三點十七分準時響起的、來自未知號碼的空白電話。
第五天晚上,余辰?jīng)Q定把鏡子取下來。就在他站上椅子準備摘鏡時,手機響了。
屏幕上顯示"未知號碼",時間:03:17。余辰的手顫抖著按下接聽鍵,
聽筒里傳來持續(xù)的、有規(guī)律的敲擊聲,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輕輕叩擊某種硬物。敲擊聲中,
隱約夾雜著女子的啜泣。"誰...是誰?"余辰的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的。
敲擊聲戛然而止,
而代之的是一個熟悉的女聲:"為什么不救我...我就在你面前啊..."余辰猛地抬頭,
銅鏡中赫然映出夢中那個紅衣女子的臉,
而更恐怖的是——鏡中的"余辰"并沒有隨著他的動作抬頭,而是繼續(xù)保持著低頭的姿勢,
嘴角慢慢咧開,露出一個絕非人類能做到的猙獰笑容。"??!"余辰從椅子上摔下來,
后腦勺重重磕在地板上。他眼前一黑,昏了過去。當他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
余辰摸著頭上的腫包坐起來,驚恐地發(fā)現(xiàn)銅鏡仍然掛在墻上,
而自己手里緊握著一把錘子——他完全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拿的。
"這鏡子有問題..."余辰終于確信自己撞邪了。他想起大學時認識的一位民俗學教授,
據(jù)說對這類靈異事件很有研究。當天下午,余辰帶著銅鏡來到了城郊的民俗研究所。
林雨欣教授是個四十出頭的女性,戴著一副圓框眼鏡,看起來嚴肅而專業(yè)。
"你說這鏡子會讓人做噩夢?"林教授接過銅鏡,仔細端詳著背面的銘文,眉頭越皺越緊。
"不止是噩夢,"余辰壓低聲音,"我能感覺到...鏡子里有什么東西在試圖跟我交流。
"林教授突然抬頭,鏡片后的眼睛銳利如刀:"余先生,你最近是否感到異常疲憊?
食欲不振?或者...看到一些不該存在的東西?"余辰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因為這面鏡子..."林教授深吸一口氣,"如果我沒認錯,這是傳說中的'陰陽鏡',
清末民初時民間術(shù)士用來通靈的法器。據(jù)說能照見亡魂,連通陰陽兩界。"她翻過鏡子,
指著邊緣一處幾乎不可見的刻痕:"看這里,有個'蘇'字。結(jié)合鏡子的年代和工藝,
很可能是出自當年有名的'鏡匠蘇'之手。""那...為什么我會被它纏上?
"余辰的指尖冰涼。林教授神色凝重:"民間傳說,有些器物會'認主'。
可能你的生辰八字或者命格恰好與這面鏡子契合,所以它選擇了你。"她頓了頓,
"更可能的是...鏡子里確實困著一個亡魂,而它需要你的幫助才能解脫。
"余辰想起夢中那個紅衣女子的求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我建議你暫時把鏡子留在這里,
"林教授說,"我需要查閱一些資料,確認它的來歷。如果真如我所想,
這面鏡子可能非常危險。"余辰猶豫了。盡管害怕,但他對那面鏡子有種奇怪的執(zhí)念,
仿佛一旦放手就會失去什么重要的東西。最終,在林教授的堅持下,他還是留下了銅鏡,
但要求第二天就來取回。那晚,余辰睡得很不安穩(wěn)。凌晨時分,他又夢見了那個紅衣女子。
這次的夢境格外清晰,女子站在一片荒蕪的河灘上,身后是滔滔江水。
"我叫蘇婉清..."女子的聲音不再恐怖,而是充滿哀傷,"光緒二十三年,
我被選為河神的新娘,活埋在這青龍灘下..."夢中,
余辰看到一群穿著清代服飾的人將掙扎的女子綁在木架上,沉入洶涌的河水中。
女子絕望的眼神穿透百年時光,直刺余辰心底。"我的尸骨至今未得安葬...怨氣不散,
附于鏡中..."女子的身影開始模糊,
"只有你能幫我...找到我的尸骨...否則..."夢境突然扭曲,
余辰看到無數(shù)蒼白的手從河水中伸出,抓住他的腳踝要將他拖入深淵。他拼命掙扎,
卻無法掙脫..."余先生!余先生!"余辰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研究所的接待室里,
林教授正焦急地拍打他的臉頰。"我...我怎么在這里?"余辰坐起身,頭痛欲裂。
"你今早沒來取鏡子,電話也不接。"林教授遞給他一杯水,"我擔心出事,就去你家找你,
發(fā)現(xiàn)你昏迷在客廳里,就把你帶過來了。"余辰這才注意到窗外已是黃昏。他喝了一口水,
突然抓住林教授的手:"我夢到她了!那個女子叫蘇婉清,
是光緒年間被活祭的..."林教授神色大變:"果然如此!我查到了這面鏡子的來歷。
"她拿出一本發(fā)黃的縣志復印件,"光緒二十三年,
本地確實發(fā)生過一起'河神娶親'的慘劇。一個叫蘇婉清的十八歲女子被選為祭品,
沉入青龍河平息'河神之怒'。"她翻到另一頁:"更詭異的是,參與祭祀的七戶人家,
之后三年內(nèi)全部離奇死亡。有上吊的,有投河的,
還有被自己家狗咬死的...民間傳言是蘇婉清的冤魂回來報仇。
"余辰渾身發(fā)冷:"那鏡子...""據(jù)記載,蘇婉清的父親是個有名的銅鏡匠人。
"林教授推了推眼鏡,"女兒死后,他打造了這面'陰陽鏡',試圖召回女兒的魂魄。
但在第一次通靈儀式上,老蘇就暴斃身亡,鏡子也不知所蹤。
"余辰想起夢中女子的話:"她說只有找到她的尸骨安葬,
才能解脫...否則...""否則她的怨氣會越來越強,最終..."林教授沒有說完,
但余辰明白她的意思。"青龍河...現(xiàn)在在哪里?"余辰問道。
"上世紀五十年代修建水庫,青龍河被淹沒了,現(xiàn)在叫青龍水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