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我們這個圈子的，都信奉一句話：吃瓜，是人類進步的階梯。我對此深信不疑，并將其作為我的人生信條。我不是狗仔，狗仔太臟，我是“瓜田藝術(shù)家”，專門挖掘那些深埋在土壤里、最甜最脆的極品大瓜。而我畢生追求的藝術(shù)巔峰，就是親手挖出內(nèi)娛圈的“圣瓜”——關(guān)于頂流巨星顧衍和他那個傳說中的“白月光”的真相。顧衍，出道十年，零緋聞，零黑料，像一尊被供在神壇上的冰雕，完美得不近人情。但圈內(nèi)一直有個幽靈般的傳聞，說他有個藏在心尖十年、誰也碰不得的素人戀人。這傳聞虛無縹緲，卻又該死的迷人，像月球的背面，人人都想一探究竟。為了這個瓜，我愿意付出一切。所以，當(dāng)我看到顧衍工作室招聘生活助理時，我知道，我離我的藝術(shù)品，只差一次面試的距離了。
我叫林曉，一個在互聯(lián)網(wǎng)世界里小有名氣的“瓜主”，我的微博小號“瓜田里犯了錯”擁有三十萬忠實粉絲，他們每天嗷嗷待哺，就等著我投喂各種娛樂圈的邊角料。
但邊角料吃多了，總會膩。我渴望搞個大的，一戰(zhàn)封神。
而顧衍，就是那個“大的”。
他是內(nèi)娛食物鏈頂端的男人，一張被上帝精雕細琢過的臉，配上一副清冷疏離的氣質(zhì)，讓他紅得發(fā)紫，也讓他變得無懈可擊。粉絲愛他的神性，狗仔恨他的無趣。他十年如一日地過著錄音棚、片場、家三點一線的生活，私生活干凈得像一張白紙，讓無數(shù)想在他身上找點“人性”的媒體都鎩羽而歸。
可越是這樣，那個關(guān)于他“白月光”的傳聞就越顯得真實。
據(jù)說，那女孩是他的高中同學(xué)，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素人。顧衍在成名前就愛上了她，為了保護她，他將她藏得密不透風(fēng)。這個故事滿足了大眾對頂流巨星所有美好的幻想——深情、專一、不為人知的溫柔。
但十年了，沒有任何一張照片，沒有任何一個實證。這個“白月光”就像薛定諤的貓，存在于所有人的想象里，卻從未被觀測到。
我要做的，就是打開那個盒子。
顧衍工作室的招聘啟事，就像是上帝遞給我的一張邀請函。要求苛刻得離譜：精通三門外語、熟練掌握營養(yǎng)學(xué)和基礎(chǔ)醫(yī)護、會高級茶藝、懂?dāng)z影、有駕照且駕駛技術(shù)嫻熟……最變態(tài)的一條是：要求應(yīng)聘者對顧衍本人無任何粉絲濾鏡，能以絕對理性的態(tài)度處理工作。
看著這一長串要求，我笑了。這哪是招助理，分明是在招一個十項全能的AI管家。
但對于我這種專業(yè)“考古學(xué)家”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外語證書可以P，營養(yǎng)學(xué)知識可以速成，至于“無粉絲濾鏡”，沒有比我這個“事業(yè)黑粉”更適合的了。我愛的是他的瓜，又不是他的人。
為了準(zhǔn)備面試，我把我那個存了幾百G的“顧衍信息庫”翻了個底朝天。從他出道采訪時無意中提到的咖啡口味，到他在某個機場被拍到時衣袖上沾到的一點油漬品牌，我全都爛熟于心。
面試我的人是顧衍的王牌經(jīng)紀(jì)人，圈內(nèi)人稱“華姐”。一個四十多歲、氣場兩米八的女人，眼神犀利得像X光，仿佛能看穿我靈魂深處那顆蠢蠢欲動的八卦之心。
“林曉？”她靠在椅背上，慢條斯理地翻著我的簡歷，那份簡歷被我包裝得天衣無縫，活脫脫一個剛從海外留學(xué)歸來、家境優(yōu)渥、想體驗生活的富家乖乖女。
“是的，華姐?！蔽易霉P直，臉上掛著最標(biāo)準(zhǔn)、最無害的微笑。
她問了幾個關(guān)于簡歷上的問題，我都對答如流。然后，她突然話鋒一轉(zhuǎn)。
“你為什么想來當(dāng)助理？以你的條件，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來了，壓力測試。
我早就準(zhǔn)備好了說辭：“華姐，我一直很欣賞顧衍老師對待事業(yè)的專業(yè)態(tài)度。我覺得在優(yōu)秀的人身邊工作，能學(xué)到更多東西。而且，我對瑣碎細致的工作很有耐心，這可能和我的性格有關(guān)?！?/p>
我表現(xiàn)得謙遜、誠懇，又帶著一絲不諳世事的單純。
華姐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然后拋出了一個致命問題：“你看過顧衍最新的那部電影《暗礁》嗎？你覺得他演得怎么樣？”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這是個陷阱。
說演得太好，是無腦吹捧，屬于粉絲濾鏡；說演得不好，是當(dāng)面拆臺，情商太低。
我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調(diào)動了信息庫里關(guān)于這部電影的所有資料。顧衍為了演那個頹廢的拳擊手，暴瘦三十斤，還去專業(yè)隊里訓(xùn)練了半年。他自己在一個采訪里說過，他覺得最遺憾的是，有一場雨中哭戲，他覺得自己的情緒處理還是“太緊了”，不夠松弛。
我深吸一口氣，用一種探討學(xué)術(shù)的口吻說：“我覺得顧衍老師在《暗礁》里的表現(xiàn)非常出色，尤其是在塑造角色前后的體態(tài)和精神面貌反差上，細節(jié)處理得非常到位。但如果非要說一點個人看法的話，”我頓了頓，看著華姐的眼睛，“我感覺那場碼頭的雨中哭戲，情緒爆發(fā)力很強，但似乎……少了一點崩潰后的無力感。當(dāng)然，這只是我一個外行非常淺薄的見解。”
我將顧衍對自己的評價，換了一種方式說了出來。
華姐一直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她合上簡歷，身體微微前傾：“你對咖啡有研究嗎？”
“略懂一點。”我謙虛道。
“顧衍只喝手沖，耶加雪菲，水溫要控制在92度，研磨度3.5，水粉比1：15，悶蒸30秒，總萃取時間不能超過2分30秒。你能記住嗎？”
我點點頭，微笑著說：“記住了。不過華姐，如果是日曬的耶加雪菲，果酸味會比較突出，水溫降到90度，萃取時間縮短10秒，或許更能體現(xiàn)它的花果香氣，口感也會更干凈?！?/p>
這是我從顧衍粉絲后援會一個骨灰級大粉的微博里扒出來的細節(jié)，據(jù)說那個大粉曾經(jīng)給他送過咖啡豆，被他身邊的助理無意中透露過顧衍的偏好。
信息差，就是我的武器。
華姐徹底愣住了，她看了我足足十秒鐘，然后拿起桌上的電話：“小陳，后面的面試都取消吧?！?/p>
掛了電話，她站起身，朝我伸出手：“林曉，歡迎你加入團隊。試用期一個月，月薪兩萬，轉(zhuǎn)正后三萬。但記住，我們這行有我們這行的規(guī)矩。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爛在肚子里?！?/p>
我握住她的手，感覺自己握住了一座金燦燦的瓜田。
“我明白，華姐?！蔽倚Φ萌诵鬅o害。
成為顧衍的生活助理，比我想象的還要枯燥。
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個高級保姆。早上七點準(zhǔn)時到他的高級公寓，按照營養(yǎng)師的食譜準(zhǔn)備早餐，然后給他沖那杯要求精確到秒的咖啡。之后就是跟著他跑通告，在片場隨時待命，確保他的水杯永遠是溫的，他想吃水果時能立刻遞上切好的。
顧衍本人比鏡頭里更冷。他話很少，大多數(shù)時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劇本，聽音樂。他對我這個新來的助理，幾乎是視而不見的，所有指令都通過另一個資深助理傳達。
我樂得清閑，這給了我絕佳的觀察機會。
我像一個最耐心的獵人，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的一切。他的公寓是極簡的黑白灰風(fēng)格，所有東西都擺放得井井有條，沒有一絲多余的雜物，冷清得像個樣板間。
他的生活也一樣。除了工作，他沒有任何私人社交。手機也只是用來聯(lián)系工作人員，我從未見他跟誰發(fā)過曖昧的微信，或者打過一通溫柔的電話。
一切都干凈得讓我絕望。
難道那個傳聞，真的只是個傳聞？我的“圣瓜”難道根本就不存在？
不行，我不能放棄。越是無懈可擊，背后隱藏的秘密就越是驚人。
機會在我入職第三周的那個晚上來了。
那天顧衍在城郊拍一個夜戲，一直拍到凌晨三點。收工的時候，所有人都累癱了。回到市區(qū)的公寓樓下，他突然想起一份很重要的劇本落在了休息室，明天一早導(dǎo)演要用。
華姐立刻就要司機掉頭回去拿，顧衍卻皺了皺眉，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太遠了，來回要兩個小時。林曉，你住得近，明天早上你早點過來，幫我去取一下，八點前送到我這兒就行?！?/p>
這是他第一次，直接對我下達指令。
我愣了一下，立刻點頭：“好的，顧老師?！?/p>
“公寓密碼是0612。你取了劇本直接放我書房桌上就行，別進其他房間?！彼盅a充了一句，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的心，在那一刻，狂跳起來。
一個單獨進入他私人空間的機會！
第二天早上六點，我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顧衍的公寓門口。我深吸一口氣，按下了密碼“0612”。門“咔噠”一聲開了。
這個數(shù)字有什么含義嗎？我迅速在腦中檢索，不是他的生日，不是出道日，也不是任何一部作品的紀(jì)念日。我立刻用手機記下，這可能是一個關(guān)鍵線索。
公寓里靜悄悄的。顧衍應(yīng)該還在臥室睡覺。我躡手躡腳地換了鞋，直奔書房。
劇本就放在書桌最顯眼的位置。我拿起劇本，任務(wù)就算完成了。但我怎么可能就這么離開？我的“瓜田藝術(shù)家”之魂在熊熊燃燒。
我告訴自己，只有一分鐘，就看一分鐘。
我飛快地掃視著整個公寓?？蛷d、餐廳、書房……所有的一切都和我之前看到的一樣，整潔、冷清，充滿了禁欲感。
就在我準(zhǔn)備放棄，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我的目光被廚房吧臺上的一個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個馬克杯，就隨意地放在水槽邊，看樣子是昨晚用過還沒來得及洗。
這沒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那個杯子。
顧衍所有的杯子都是純色的，非黑即白。而這個杯子，是暖黃色的，上面還印著一只蠢萌的、正在打哈欠的卡通貓咪。
這只貓，和整個公寓的風(fēng)格格格不入，就像一首重金屬搖滾里，突然插進來一句甜膩的兒歌。
我的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
我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拿起了那個杯子。杯子已經(jīng)干了，但我湊到鼻尖，依然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甜膩的香氣。
不是他那該死的、苦得要命的耶加雪菲。
是熱巧克力，而且是加了棉花糖的那種。
一個巨大的信息差在我腦中炸開。那個只喝手沖黑咖啡、生活自律到變態(tài)的顧衍，會在深夜喝一杯加了棉花糖的熱巧克力？用著一個和他氣質(zhì)完全不符的卡通貓咪杯？
不，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是，昨晚在他收工回家后，或者在我今天早上來之前，這個家里，還有另一個人。
一個喜歡卡通貓咪、喜歡喝熱巧克力的……女人。
我舉著那個杯子，像舉著一個剛剛出土的稀世珍寶。我的指尖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興奮。
我找到了。
我找到了打開那個盒子的第一把鑰匙。
“白月光”，你終于露出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