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民國戲子沈清辭，那個把命給我的死鬼大帥，成了我跨不過的坎。
一睜眼穿到百年后片場，正拍我倆的虐戀——可跟我演對手戲的影帝，
臉居然和顧晏之一模一樣！他后來紅著眼圈叫我“清辭”時，我就知道，這狗東西，
追了我兩輩子！頭痛得像是要裂開，耳邊是嘈雜的人聲，
還有一種奇怪的、嗡嗡作響的機(jī)器聲。我掙扎著睜開眼，入目卻不是熟悉的“鳴春班”后臺，
也不是顧晏之那間鋪著波斯地毯、擺著西洋留聲機(jī)的書房。是刺眼的白光，冰冷的金屬支架，
還有一張張穿著奇裝異服的陌生面孔?！吧蚶蠋?，您醒了？可嚇?biāo)牢覀兞耍?/p>
剛才您突然就暈倒了，是不是中暑了？”一個穿著藍(lán)色馬甲、掛著工作證的小姑娘湊過來，
臉上滿是關(guān)切。沈老師？我愣了愣，下意識地想抬手揉揉額角，
卻發(fā)現(xiàn)身上穿的也不是我的戲服。是一種質(zhì)地柔軟、款式古怪的短袖長褲，料子滑溜溜的，
不像棉也不像綢?！斑@是……何處？”我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周圍的人似乎都愣了一下，隨即那小姑娘笑道：“沈老師您開玩笑呢？
這是《烽火梨園》的片場啊，您忘了？我們正在拍您和陸老師的對手戲呢。”《烽火梨園》？
陸老師？陌生的名字，陌生的地方。我環(huán)顧四周，那些巨大的、會發(fā)光的板子，
那些對著我的、黑洞洞的“槍口”可它們看起來又不像槍，
還有遠(yuǎn)處背景板上畫著的、逼真卻虛假的民國街景……這一切都讓我如墜冰窟。
我不是應(yīng)該在顧家公館嗎？昨夜，顧晏之還坐在臺下，看我唱完了一整出《霸王別姬》。
后臺卸妝時，他遞過來一杯溫?zé)岬膮⒉瑁讣獠唤?jīng)意擦過我的手背，
帶著他慣有的、略顯粗糙的溫度?！扒遛o，”他聲音低沉，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
“最近不太平，別到處跑，待在公館里，安全?！蔽夷菚r還嗔怪他小題大做，
說鳴春班的場子不能誤。他沒再勸，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有擔(dān)憂，有不舍，
還有一種……我當(dāng)時沒讀懂的決絕。然后，后半夜就響起了槍聲?；鸸庥臣t了半邊天，
子彈呼嘯著穿透窗戶，打碎了他擺在桌上的、我親手畫的那幅墨竹。他把我死死按在衣柜里，
用身體擋住柜門，只留給我一句“別怕，等我”。外面是震耳欲聾的槍響，
還有他壓抑的悶哼聲。我捂住嘴，不敢哭，渾身抖得像篩糠。直到外面沒了動靜，
我才敢推開柜門……血色，滿眼的血色。他倒在血泊里，胸口有好幾個窟窿，
手里還緊緊攥著一把槍。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看我的眼睛，永遠(yuǎn)地閉上了。
“顧晏之……”我失聲喚道，眼淚洶涌而出?！吧蚶蠋?？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旁邊的小姑娘被我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連忙遞過紙巾。周圍的人也圍了過來，
七嘴八舌地問著?！皼]事吧？要不要去醫(yī)院？”“是不是壓力太大了？這幾天趕戲確實(shí)累。
”“陸影帝還在那邊等著呢……”陸影帝？這個名字像一根針，猛地扎進(jìn)我的心里。
我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只見不遠(yuǎn)處的陰影里，站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中山裝，身形頎長挺拔，
一如記憶中那個穿著軍裝、腰桿永遠(yuǎn)筆直的身影。他微微側(cè)著頭，正在聽旁邊一個人說話，
側(cè)臉的輪廓分明，鼻梁高挺，下頜線清晰利落。是他？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guī)缀醮贿^氣。不可能……顧晏之已經(jīng)死了。
死在那個混亂的夜晚，死在我的面前，死在為了保護(hù)我的那一刻。
可眼前這個人……仿佛感應(yīng)到我的目光，他轉(zhuǎn)過頭來。四目相對的剎那，時間仿佛靜止了。
那雙眼睛。深邃，銳利，帶著一種久經(jīng)上位的沉穩(wěn)和疏離，可那雙眼睛的形狀，
那眼底深處偶爾閃過的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和我記憶里的顧晏之，分毫不差。是他。
真的是他。我踉蹌著后退一步，差點(diǎn)再次摔倒，多虧旁邊的小姑娘扶住了我。
“顧……顧晏之？”我?guī)缀跏敲摽诙?，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周圍的人都愣住了?/p>
隨即爆發(fā)出一陣低低的笑聲。“沈老師這是入戲太深了吧？”“哈哈，
把陸影帝當(dāng)成顧大帥了？”“別說，陸影帝這身扮相，還真有那股子軍閥味兒！
”那男人——他們口中的陸影帝，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邁開長腿朝我走來。
他的步伐沉穩(wěn)，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隨著他的靠近，
那熟悉的壓迫感和莫名的安心感交織在一起，沖擊著我的神經(jīng)?！澳銢]事吧？”他開口，
聲音低沉悅耳，卻不是顧晏之那帶著點(diǎn)北方口音的、略微沙啞的嗓音。這細(xì)微的差別，
像一盆冷水，澆得我稍微清醒了一些。是啊，他不是顧晏之。顧晏之已經(jīng)死了。
死了快一百年了。我這是……在哪里？“我……”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腦子里亂糟糟的，前世的記憶和眼前的景象交織在一起，讓我分不清現(xiàn)實(shí)和虛幻。
“可能是有點(diǎn)中暑，”陸影帝看向旁邊的副導(dǎo)演，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先休息一下吧，這場戲稍后再拍?！薄昂玫暮玫?，陸老師說的是?！备睂?dǎo)演連忙點(diǎn)頭，
又轉(zhuǎn)頭對我道，“沈老師，您去旁邊的休息室歇會兒，我讓助理給您弄點(diǎn)解暑的藥。
”被人半扶半攙著走到所謂的“休息室”，我才稍微冷靜了一點(diǎn)。
這是一個臨時搭建的小房間，里面有沙發(fā)、桌子，
還有一個能出涼風(fēng)的奇怪箱子后來才知道叫空調(diào)。我坐在沙發(fā)上，
看著窗外那些穿著T恤牛仔褲的人，看著遠(yuǎn)處移動的鐵架子和巨大的白色板子，
終于不得不接受一個荒誕的事實(shí)——我，沈清辭，一個活在民國二十六年的戲子，
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他們說現(xiàn)在是2025年，距離顧晏之死的那一年，
已經(jīng)過去了九十八年。而我，穿越到了一個和我同名同姓的年輕演員身上。這個演員，
正在拍攝一部關(guān)于民國戲子和軍閥的電視劇，而他的對手戲演員，是如今最炙手可熱的影帝，
陸景琰。陸景琰。我在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眼前卻總是浮現(xiàn)出顧晏之的臉。太像了。
不僅僅是臉，連身形，連偶爾皺眉的樣子，甚至是站在那里時，
無形之中散發(fā)出的那種掌控一切的氣場，都像極了。顧晏之……是手握重兵，
脾氣算不上好的大帥，在外面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伤遥瑓s總是格外有耐心。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他，是在鳴春班的堂會上。他穿著軍裝，坐在主位上，
面無表情地看著臺上的戲，眼神冷得像冰。我那時候剛走紅，年少氣盛，唱到興頭上，
一個高難度的翻身，卻不小心踩空了，眼看就要摔下臺去。就在那時，
一只強(qiáng)有力的手臂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我。是他。他的手掌寬大而溫暖，帶著硝煙和皮革的味道，
卻奇異地讓我安定下來。他把我扶穩(wěn)，低聲說了句“小心”，然后便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晌覅s記住了他。后來，他成了鳴春班的?？汀Ｃ看蝸?，都點(diǎn)我的戲。
《貴妃醉酒》《游園驚夢》《霸王別姬》……他什么都看，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
眼神落在我身上，專注得讓我心慌。后臺的人都說，沈老板好福氣，得了顧大帥的青睞。
可只有我知道，那份青眼里，藏著的是什么。他會在我唱完戲后，
送來溫?zé)岬臏?；會在有人找我麻煩時，不動聲色地替我擺平；會在我生病時，放下軍務(wù)，
親自守在門外；會在我對著月亮發(fā)呆時，陪我一起沉默，然后說一句“清辭，有我在，
別怕”。我們之間，沒有說過什么露骨的情話。那個年代，兩個男人之間的情愫，
只能藏在最深處，像埋在土里的種子，見不得光?？晌覀兌级?。他看我的眼神，
他不經(jīng)意的觸碰，他在我遇到危險(xiǎn)時奮不顧身的樣子……都在訴說著同一件事。我也一樣。
我會在他打了勝仗回來時，給他唱最喜慶的調(diào)子；會在他煩躁時，安靜地陪在他身邊，
給他沏一壺他愛喝的龍井；會在他穿上軍裝準(zhǔn)備出發(fā)時，偷偷在他的口袋里塞一張平安符。
我以為，只要熬過了那些動蕩，我們總能找到一處安穩(wěn)的地方，相守到老。可我錯了。
他樹敵太多，那些人動不了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他們以為抓住了我的把柄，
就能要挾他。那天晚上，他把我藏在衣柜里，自己擋在外面。我聽見了槍聲，
聽見了他的痛呼，卻什么也做不了。等我沖出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沒氣了。
我抱著他冰冷的身體，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可他再也不會回應(yīng)我了。后來，鳴春班散了，
我也心死了。守著他的牌位，在那座空蕩蕩的公館里，活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直到某天清晨，再也沒醒過來。我以為，那就是我的結(jié)局。卻沒想到，會在這里，
看到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斑颠颠怠！鼻瞄T聲打斷了我的思緒。“請進(jìn)。”門被推開，
陸景琰走了進(jìn)來。他已經(jīng)換下了那身中山裝，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黑色長褲，
少了幾分戲里的戾氣，多了幾分平和，可那張臉，依舊讓我心跳失序。“感覺好點(diǎn)了嗎？
”他手里拿著一瓶水，遞給我。我接過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
那熟悉的溫度讓我猛地縮回了手，臉頰也跟著發(fā)燙。“好多了，謝謝陸老師?！蔽业椭^，
不敢看他。他在我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剛才……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