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歸國重逢我拖著兩個大行李箱站在機場出口，感覺自己像個剛被釋放的犯人。不是形容，
是真的。國外那幾年，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擰巴，天天啃干面包就老干媽，
夢里都在嗦湖南米粉?，F在總算踩在祖國的土地上了，聞著這熟悉的汽車尾氣味兒，嗯，
是家的感覺?！爸苤?！這兒呢！”我一抬頭，
就看見一個穿著花里胡哨夏威夷衫、人字拖的家伙，正蹦跶著朝我揮手。除了我發(fā)小周強，
沒別人能把這身打扮穿出如此理直氣壯的氣質?！皬娮?！”我扔開箱子，
跟他結結實實撞了個肩，“可以啊你小子，說了不用接，這么熱的天。”“扯淡！
你周大博士學成歸國，我能不來接駕？”他捶了我一下，搶過最重的那個箱子，“走走走，
車停那邊。跟你說，哥今天專門請了假，晚上必須給你安排到位，燒烤啤酒管夠，洗塵！
”坐進他那輛飽經風霜的二手國產SUV，空調呼呼吹著帶著點灰塵味的風，
我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高樓，有點恍惚。變化真大，又好像什么都沒變?！罢?，
資本主義的水土沒把你養(yǎng)胖啊，還是這么瘦猴似的?！敝軓娨贿叧囈贿呥哆丁！梆B(yǎng)啥啊，
天天給老板當牛做馬，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我癱在副駕上，“還是回來舒服。
”“那必須的！誒，跟你說個正事，”他神秘兮兮地湊過來一點，“你工作找咋樣了？
有個好地方，哥們給你留意著呢?！薄巴读藥追莺啔v，還沒信兒。啥好地方？”“創(chuàng)?？萍?，
聽說過沒？搞人工智能那塊的，勢頭猛得很！我一同班同學的表弟的哥們在那兒當個小頭頭，
正缺人呢！你這常青藤名校的博士，去了不得直接當專家？”創(chuàng)?？萍歼@名兒我還真聽過，
近幾年聲名鵲起的一家獨角獸企業(yè)。我心里動了一下，但嘴上還是說：“得了吧，
我這剛回來，啥情況都不清楚，人家能要我？”“包我身上！”周強把胸脯拍得砰砰響，
“簡歷給我，明天就給你遞過去！你小子就等著請客吧！”我笑著搖搖頭，心里卻暖烘烘的。
這就是兄弟。2 面試冰山晚上跟強子還有幾個老同學一頓胡吃海喝，吹牛打屁到半夜。
回到家，老媽又是一通念叨，嫌我瘦了黑了，恨不得一晚上把三年缺的飯全給我補上。
躺在自己久違的床上，我盯著天花板，感覺心里那塊空了的地方，正被一點點填滿。
沒過兩天，我正享受著咸魚躺平的快樂，手機響了。一個陌生號碼，聲音挺好聽，挺職業(yè)。
“請問是李哲先生嗎？這里是創(chuàng)?？萍既肆Y源部，收到您的簡歷，
邀請您明天上午十點來公司面試……”我蹭一下坐起來了。強子這效率，可以啊！第二天，
我把自己捯飭得人模狗樣，提前半小時到了創(chuàng)?？萍即髽恰馀?，真特么氣派。
玻璃幕墻晃得人眼暈，前臺妹子漂亮得跟明星似的。填表，等待。跟我一起等的還有幾個，
看起來都精英范兒十足。我深吸一口氣，有點小緊張。“下一位，李哲先生。
”我跟著HR小姐姐走進一間會議室。里面坐著三個人，兩男一女。我迅速掃了一眼，
中間那位應該是主面試官，氣場很強。左邊那位看著很技術男。右邊那位……我目光掃過去，
頓了一下。是個很年輕的女人，穿著合身的職業(yè)套裝，頭發(fā)利落地挽著，
露出白皙的脖頸和一張……有點過分好看的臉。她正低頭看著我的簡歷，表情很淡，
看不出情緒。我定了定神，開始常規(guī)的自我介紹，項目經驗，技術見解。
中間的主面試官問得很細，技術男的問題更是刁鉆，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期間，
右邊那位女面試官一直沒怎么開口，只是偶爾抬眼看看我，目光冷靜得像尺子。
面試快結束時，主面試官似乎挺滿意，笑著問：“李博士為什么選擇回國發(fā)展呢？
國外應該有很多機會?！蔽倚α诵?，實話實說：“國外是好，但總覺得根不在這兒。
吃不到正宗的火鍋燒烤，憋得慌?！敝髅嬖嚬贅妨恕Ｒ恢背聊呐嬖嚬俸鋈惶痤^，
看著我的眼睛，問了第一個問題，聲音清凌凌的：“李博士，
假設有一個實時圖像處理的需求，延時要求極高，你會優(yōu)先考慮算法優(yōu)化還是硬件加速？
”這問題有點意思，切中要害。我迅速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組織語言：“這取決于具體瓶頸。
如果是純粹的計算密度問題，
硬件加速比如GPU或FPGA是首選；但如果算法本身存在冗余，
比如預處理階段……”我盡量言簡意賅地解釋了我的思路。她聽著，
手指無意識地在桌上輕輕點了一下，然后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面試結束，
我感覺還行。剛走出大樓，手機響了，是強子?！罢诱樱扛鐐儔蛞馑及?！面試上了沒？
”“剛出來。感覺還行，就是有個女面試官，有點冷，問的問題挺狠?！薄芭嬖嚬?？
長啥樣？是不是特漂亮但看著就不好惹？”“誒你怎么知道？”“臥槽！
你不會碰上‘冰山’了吧！”強子在那邊大呼小叫，“蘇晚晴！我們公司研發(fā)一部的總監(jiān)，
技術大牛！人送外號‘蘇冰山’，據說就沒見她笑過！要求嚴得一逼，
她手底下的人天天掉頭發(fā)！你自求多福吧兄弟，要是分她手下……”我聽得心里一咯噔。
這么邪乎？3 冰山初融忐忑不安地等了兩天，offer來了。職位是高級算法工程師，
薪資待遇比我預期的還高一截。我屁顛屁顛就簽了。入職第一天，HR帶我熟悉環(huán)境，
最后把我?guī)У揭婚g寬敞的辦公室門口?！袄罟?，這就是你以后的部門了，研發(fā)一部。
你的直接匯報上級是蘇總監(jiān)?！蔽倚睦锟┼庖幌拢崎_門。辦公室里忙碌而安靜，
敲鍵盤的聲音噼里啪啦。工位深處，獨立辦公室的玻璃墻后，那個女人——蘇晚晴，
正坐在電腦前，眉頭微蹙，看著屏幕。她似乎感應到目光，抬起頭，
視線穿過玻璃落在我身上，依舊沒什么溫度，只是沖旁邊的工位抬了抬下巴。
“你的位置在那兒。十分鐘后，小會議室開項目會?！钡?，強子這烏鴉嘴。
我硬著頭皮走到給我指的工位坐下，剛打開電腦，旁邊一個戴著深度眼鏡的哥們就湊過來，
小聲說：“新來的？李哲？”“對，你好?！薄拔医汹w輝，叫我胖子就行?！彼仆蒲坨R，
一臉同情，“分到蘇老大手下??？兄弟，保重?？匆娢疫@發(fā)際線沒？
就是這兩年英勇抗戰(zhàn)的勛章。”我：“……”項目會上，
蘇晚晴言簡意賅地介紹了新項目的背景和目標，一個涉及復雜場景實時識別的硬骨頭。
她語速很快，邏輯清晰，沒一句廢話?！袄钫?，你剛來，先跟進趙輝他們組，
熟悉代碼庫和當前架構。一周內給我一份詳細的技術梳理報告。”“好的，蘇總?！蔽尹c頭。
她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移開：“散會?！苯酉聛韼滋?，
我算是見識了“蘇冰山”的威力。她對代碼質量的要求到了變態(tài)的地步，注釋怎么寫，
變量怎么命名，都有嚴格規(guī)范。提交的代碼她親自review，
一點小問題都能給你打回來重寫十遍。開會遲到一秒，眼神就能把你凍成冰雕。
但不得不承認，這女人是真厲害。技術視野極廣，無論多復雜的問題，
她總能一針見血指出關鍵。偶爾討論技術方案，她幾句話就能讓我有茅塞頓開的感覺。
我憋著一股勁，不能讓她看扁了。天天加班加點啃代碼，看論文。胖子趙輝人不錯，
經常給我指點迷津。一天晚上，項目遇到個瓶頸，卡了好幾天。我又一次調試失敗，
都快薅自己頭發(fā)了。辦公室里只剩我和最里面那間還亮著燈。我起身去接咖啡，
路過她辦公室，鬼使神差地敲了敲門?！斑M。”她還在看屏幕，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疲憊。
“蘇總，關于模型在極端光照下的泛化問題，我有個想法……”她轉過椅子，看著我：“說。
”我把我琢磨的那點東西說了，其實也不成熟，心里沒底。她聽完，沉默了幾秒，
然后拿起筆在白板上畫起來：“你的思路方向是對的，但這里，激活函數的選擇有問題，
試試這個變體……另外，數據增強可以這樣調整……”她講得飛快，我趕緊集中精神聽。
講完，她看著我：“懂了嗎？”“懂了！謝謝蘇總！”我真是茅塞頓開?！班?。
”她低下頭繼續(xù)看屏幕，過了兩秒，又補了一句，“以后有想法可以直接說，不用憋到晚上。
”我愣了一下：“……好。”端著咖啡回到工位，我心里有點異樣。
這冰山……好像也沒那么不近人情？日子一天天過，我漸漸適應了公司的節(jié)奏，
也適應了頂頭上司的低溫風格。項目雖有波折，但進展還算順利。有一次，
我倆一起加班到深夜，搞定了一個關鍵模塊。我長舒一口氣，癱在椅子上。
她似乎也松了口氣，端起杯子發(fā)現沒水了，下意識舔了下嘴唇。我腦子一抽，
把自己桌上那瓶沒開封的礦泉水遞了過去：“蘇總，喝點水吧?！彼黠@愣了一下，看看水，
又看看我。我趕緊說：“沒開的，干凈的。”她遲疑了一下，接過去，輕聲說了句：“謝謝。
”那聲音很輕，幾乎聽不見。她擰開瓶蓋，小口喝了幾下。燈光下，她睫毛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