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又一塊堅硬的、用于測試幼龍吐息強度的黑曜石試金石,
在狂暴的赤金色龍焰沖擊下,哀鳴著炸裂開來!灼熱的碎石如同密集的霰彈,四散飛濺,
撞擊在龍巢深處堅硬的、布滿歲月刻痕的巖壁上,發(fā)出噼啪的脆響。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硫磺味、巖石粉塵和一種……失控力量特有的焦躁氣息。
露娜站在試煉場的中央,劇烈地喘息著。她身形纖細,介于少女與青年之間,
穿著一身便于活動的、沾染了汗水和石粉的亞麻短衫與長褲。
汗水順著她光潔的額頭和鬢角滑落,
滴在她微微起伏的、覆蓋著細密銀藍色鱗片的脖頸和手臂上。那些鱗片,
在龍巢深處幽暗的火把光芒下,折射出冰冷而危險的光澤,
如同鑲嵌在少女肌膚上的異域寶石。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手背上同樣覆蓋著細小的、同樣色澤的鱗片。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雙本該如夏日晴空般湛藍的眸子里,
此刻卻翻涌著赤金色的火焰!瞳孔深處,仿佛有熔巖在沸騰,充滿了憤怒、不甘,
以及一種深沉的、難以言喻的痛苦?!暗谑畨K了,露娜。
”一個蒼老而疲憊的聲音在空曠的龍巢中響起,帶著沉重的失望。
精靈長老伊瑟拉站在高處的巖臺邊緣,銀白色的長發(fā)一絲不茍地束在腦后,
身上繁復的精靈長袍一塵不染,與下方狼藉的試煉場格格不入。
他手中握著一卷散發(fā)著柔和綠光的卷軸,目光復雜地俯視著場中那個鱗片閃爍的少女。
“每一次,都是毀滅。純粹的、無法控制的毀滅。你的龍息,只有灼熱,只有破壞。
沒有一絲屬于森林之子的…溫潤與生機?!甭赌让偷靥痤^,
赤金色的瞳孔死死盯住高處的長老,
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低吼:“我能控制!我只是…需要時間!
”她的聲音清亮,卻帶著明顯的顫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手臂上的鱗片隨著她的激動,
微微翕張,邊緣閃爍著鋒利的寒光?!皶r間?”伊瑟拉長老緩緩搖頭,
眼中最后一絲溫和徹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決絕?!棒浯渲o予了你十八年的庇護與教導,
露娜。十八年,足夠一棵幼苗長成棟梁。而你…”他揚了揚手中的卷軸,卷軸自動展開,
散發(fā)出更加明亮的綠光,上面古老的精靈符文如同活了過來,“…你體內的龍焰,
非但沒有被森林的寧靜安撫,反而愈發(fā)狂暴。你無法融入森林的韻律,你的存在本身,
就是對這份寧靜的威脅。”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如同冰冷的山澗落石,
砸在露娜的心上:“以翡翠議會之名,半龍之女露娜·星痕,
因力量本質與森林守護之道相悖,即日起…驅逐出境。永不得踏入翡翠之森一步!
”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卷軸上綠光大盛!一道無形的排斥力場瞬間生成,如同看不見的巨手,
狠狠推在露娜身上!“不——!”露娜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身體便被那巨大的力量狠狠拋起!
她試圖扇動背后那對尚未完全成型的、覆蓋著銀藍色雛羽的翅芽,卻徒勞無功!
眼前光影扭曲,熟悉的、帶著草木清香的森林氣息瞬間被撕裂!取而代之的,
是高速掠過視野的模糊樹影、冰冷的罡風,以及身體重重砸落在地的劇痛!
“呃…”露娜蜷縮在冰冷的泥地上,渾身骨頭都像散了架。她掙扎著抬起頭,
眼前是翡翠之森那巨大而繁茂的、流淌著生命光暈的邊界古樹。樹干上,
代表守護結界的古老符文正緩緩亮起,形成一道柔和卻堅不可摧的綠色光幕,
將她徹底隔絕在外。被驅逐了…真的被驅逐了…因為她是怪物。一個擁有著精靈之軀,
卻流淌著暴虐龍血的…怪物!十八年小心翼翼的壓抑,
十八年拼命想證明自己可以像真正的精靈一樣溫和寧靜…全都成了泡影!
就因為那該死的、不受控制的龍息!“為什么…為什么是我…”露娜死死咬住下唇,
直到嘗到一絲血腥的鐵銹味。赤金色的火焰在她眼中瘋狂燃燒,混合著滾燙的淚水,
燒灼著她的靈魂。手臂上的鱗片在劇烈的情緒波動下,不受控制地片片豎起,
如同無數鋒利的刀片,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刺骨的寒芒。她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轟!”一小團失控的赤金火焰從她拳心爆開,瞬間將地面的枯枝敗葉點燃,
又在冰冷的排斥結界氣息下迅速熄滅,留下一小片焦黑的痕跡,如同她此刻被灼傷的心。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暖意,如同寒夜凍土下悄然鉆出的第一縷春芽,
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她混亂而冰冷的感知邊緣。那暖意并非物理上的溫度,更像是一種…包容?
一種在絕對排斥與自我憎惡的夾縫中,突兀出現的、散發(fā)著食物暖香的…接納?
它無視了森林結界的冰冷拒絕,無視了空間的阻隔,
直接在她瀕臨崩潰的意識中投下了一根救命的繩索!露娜沾滿淚水和泥土的臉猛地抬起!
那雙燃燒著赤金火焰的眼眸驟然收縮!瞳孔深處,
那狂暴的龍焰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暖意觸動,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她幾乎沒有任何思考,
被驅逐的絕望、被否定的痛苦、以及對那暖意源頭本能的、如同溺水者般的渴求,
瞬間壓倒了一切!去!必須去!哪怕那是另一個陷阱!
也比留在這冰冷的、拒絕她的森林邊界要好!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不顧渾身的疼痛和泥土,
赤金色的眼眸死死鎖定那暖意的方向。少女纖細的身影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
如同一支離弦的箭,跌跌撞撞地沖進了森林外圍更加幽暗、更加寒冷的荒蕪地帶,
朝著那唯一的暖意召喚,不顧一切地狂奔而去!冰冷的夜風刮過她裸露的鱗片,帶來刺痛,
卻無法熄滅她心中那剛剛被點起的、微弱卻倔強的火焰。黑暗的密林在身側急速倒退,
尖銳的荊棘劃破了她的衣衫,在覆蓋鱗片的皮膚上留下淺淺的白痕。
露娜憑借著血脈中對那暖意的天然感應,如同最執(zhí)著的獵手,在冰冷死寂的荒蕪中穿行。
她追逐著那縷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暖意,方向感從未如此明確。不知奔跑了多久,
雙腿如同灌鉛,肺部火辣辣地疼。就在她幾乎要力竭倒下時,前方的黑暗深處,
一點溫暖的光暈突兀地亮了起來。那不是月光,不是螢火蟲的冷光,也不是野獸的眼睛。
那是一種…溫暖的、仿佛來自人類壁爐的、帶著人間煙火氣息的光。光暈之中,
一扇門的輪廓漸漸清晰。那扇門鑲嵌在無形的黑暗屏障之中,
門框由燃燒著幽藍色火焰與凝結著森白寒冰的荊棘藤蔓相互纏繞、扭曲而成,
冰與火詭異地共存,形成一種充滿力量與矛盾的奇異美感。門板上,
火焰與冰晶如同活物般流動、交織,構成一幅幅抽象的、充滿張力的圖案。
整扇門散發(fā)出一種灼熱與冰冷交織的、令人心悸又莫名心安的氣息,以及…食物的暖香?
露娜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就是這里!那召喚的源頭!她不再有絲毫猶豫,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如同撲火的飛蛾,狠狠撞向了那扇冰火荊棘纏繞的門!砰!
門被粗暴地撞開了!巨大的沖力讓她收勢不住,踉蹌著沖進溫暖的室內,
帶倒了門邊一張空著的椅子。椅子腿劃過木地板,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不偏不倚地刮在收銀臺邊緣、寒漪剛剛合攏放在那里的甜品書硬殼封面上,
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劃痕。“叮鈴——”風鈴的脆響仿佛被這粗暴的闖入驚擾,帶著一絲余顫。
露娜勉強穩(wěn)住身形,劇烈地喘息著,如同離水的魚。
她赤金色的眼眸帶著驚魂未定和野獸般的警惕,迅速掃視四周。溫暖柔和的燈光,
干凈整潔的環(huán)境,食物的暖香…安全?暫時安全。
但當她看到收銀臺后那個黑發(fā)女子清冷的、毫無情緒的目光落在自己弄出的狼藉上時,
一股熟悉的、名為“格格不入”和“惹禍精”的冰冷感瞬間攫住了她。
她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手臂上的鱗片再次微微豎起,
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充滿威脅意味的嘶鳴?!皻g迎光臨拾味小館,您…沒事吧?
”林晚迅速從短暫的驚愕中回過神,
臉上浮現出拾味小館周末營業(yè)特有的、溫和而專業(yè)的微笑,快步上前,
扶起那張被帶倒的椅子,目光掃過露娜狼狽的樣子和那些閃爍的鱗片,沒有絲毫恐懼,
只有關切?!罢堖@邊坐,需要喝點水嗎?”露娜緊繃的神經被這溫和的問候刺了一下,
她猛地甩開林晚試圖攙扶的手,動作帶著一種受傷野獸般的抗拒?!皠e碰我!
”她嘶啞地低吼,赤金色的眼眸死死盯著林晚,瞳孔中火焰跳躍,充滿了不信任和防備。
她有些踉蹌地走向離門口最近、背靠墻壁的一張桌子,重重地坐下,身體依舊緊繃如弓。
帶倒椅子的刮痕,寒漪那清冷的目光,都像針一樣扎在她敏感的神經上。看,她又搞砸了,
像個怪物一樣闖進來,破壞了別人的東西。林晚臉上的微笑沒有絲毫變化,
眼神卻微微沉靜下來,仿佛瞬間理解了對方那尖銳外殼下的脆弱與不安。她沒有再試圖靠近,
只是拿起一份溫潤如玉的菜單,輕輕放在露娜面前的桌上,
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這是菜單,您看看想吃點什么?”露娜沒有立刻去碰菜單。
她那雙燃燒著赤金火焰的眼眸,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審視,掠過墻上的美食圖畫,
掠過收銀臺后那個正用指尖輕輕拂過書封刮痕、眼神依舊清冷的黑發(fā)女子,
掠過廚房門口微微晃動的布簾。最終,她的目光落回到林晚身上,落在那份菜單上。
她猛地伸出手,布滿鱗片的手指帶著一種急迫的力度,近乎粗暴地翻動著菜單頁。
她的動作毫無優(yōu)雅可言,帶著一種焦躁的、急于尋找某種答案的迫切。菜單頁嘩嘩作響。
突然,她的動作停住了!赤金色的瞳孔死死釘在一幅彩繪上!那是一個甜點。
一個盛在黑色石盤中的、造型極其誘人的蛋糕。
蛋糕外層覆蓋著一層烤得焦糖色、閃爍著誘人光澤的脆殼。最引人注目的是,
脆殼頂端有一個小小的開口,隱約可見里面流淌著如同熔巖般熾熱的、金紅色的內餡!
整幅圖畫散發(fā)著一種極致的矛盾感——外表的冷靜與內里的狂暴,如同冰與火的共舞。
“熔…巖…蛋糕…”露娜念出菜名,聲音干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她猛地抬起頭,
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眸死死盯著林晚,
里面翻涌著孤注一擲的、近乎絕望的期盼與一種深刻的恐懼。她指著那幅圖,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硬擠出來,帶著滾燙的氣息:“這個…要一份!
要…不會燙傷舌頭的!”她頓了頓,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撕裂般的痛苦和吶喊:“證明!證明我不是只會噴火的怪物!”這要求古怪而沉重,
帶著一種靈魂層面的祈求。林晚臉上的微笑沒有絲毫變化,眼神卻更加柔和,
帶著一種深切的悲憫。她沒有追問任何細節(jié),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訝或評判,
只是平靜地拿起點單用的玉板,指尖在上面輕輕劃動幾下。“好的,一份冰焰熔巖蛋糕。
”林晚的聲音清晰而穩(wěn)定。她收起玉板,轉身走向廚房窗口,輕輕敲了敲?!袄习?,
一份冰焰熔巖蛋糕,客人需要…不燙的。”“嗯?!睆N房里傳來云逍平淡的回應。
露娜緊繃的肩頸線條似乎微微放松了一分,但那只是表象。她放在桌上的雙手依舊緊握成拳,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覆蓋其上的銀藍色鱗片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銳光。
赤金色的眼眸低垂,長長的睫毛在沾著泥污的臉頰上投下陰影,
瞳孔深處那狂暴的火焰依舊在不安地跳動。時間在小店里流淌。
寒漪終于將目光從書封的刮痕上移開,拿起一塊干凈的軟布,
極其細致、極其緩慢地擦拭著那處破損,動作專注得仿佛在修復一件稀世珍寶。
她的清冷的眸子第一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掠向角落那位散發(fā)著灼熱龍息與冰冷絕望氣息的少女。
那目光在她脖頸和手臂上閃爍的鱗片上停留了片刻,
最終落在她緊握的雙拳和那如同困獸般蜷縮的姿態(tài)上。寒漪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似乎對這種強烈的情緒波動感到不適,隨即又恢復平靜,專注于她的“修復工作”。
廚房里飄出的氣息開始轉變。最初是濃郁的、甜蜜的烘焙香氣,如同焦糖在高溫下融化。
緊接著,一種奇異的、矛盾的氣息彌漫開來——極致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冰冷寒意,
與一種深藏于內、如同地心熔巖般洶涌澎湃的灼熱感!這兩種極端的氣息并非涇渭分明,
而是相互纏繞、滲透,在空氣中形成一種微妙的、充滿張力的平衡!露娜猛地抬起了頭!
她那雙赤金色的眼眸驟然亮得驚人!瞳孔深處的火焰仿佛受到了某種神秘的牽引,
跳動得更加劇烈!她貪婪地、無聲地呼吸著空氣中那冰與火交織的奇異氣息。
那狂暴不受控的龍息,似乎被這股奇異的香氣稍稍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