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氣息冰冷刺骨。
花漠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火”的暴怒被“水”的恐懼徹底淹沒。他甚至連滾帶爬的力氣都像是被抽空了，只能徒勞地收緊手臂，試圖用血肉之軀擋住那無形的、能割裂一切的“笑聲”。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立刻到來。
那密集的嘶嘶聲……似乎繞開了他？
他顫抖著，從臂彎的縫隙里偷偷望出去。
只見黑桃2站在原地，裂嘴依然保持著夸張的張開幅度，但那無形的聲波卻像失去目標的毒蜂，在他身體周圍狂亂地飛旋、切割，將地面的泥濘劃出無數(shù)道深深的痕跡，濺起細碎的泥點。
他……好像在對抗著什么？
花漠猛地意識到，是“木”人格最后吐出的那兩個字——“無聊”！
（心蠱規(guī)則：樂子至上。騙局若被判定為無聊，施騙者將受罰。）
黑桃2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并非戲謔的表情——那是一種極力壓抑的痛苦和憤怒，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仿佛正承受著某種內(nèi)部的反噬。裂開的嘴角甚至抽搐了一下，溢出更多暗紅的血沫。
機會！
花郁不知道這反噬能持續(xù)多久，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思考！他手腳并用地從冰冷的泥地里爬起來，轉(zhuǎn)身就朝著霧氣最為濃重的谷口方向踉蹌奔去！胸口那詭異的牌紋在奔跑中發(fā)燙，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嘲弄。
跑！離開這里！離開這個瘋子！
（同步效應：現(xiàn)代診室。被護士和醫(yī)生按在檢查床上的花漠，身體突然爆發(fā)出遠超平時的力量！他猛地掙扎起來，束縛帶被他掙得吱呀作響，整個人向著病房門口的方向猛烈地扭動?。?/p>
（“按住他！快！”醫(yī)生急吼，額角滲出冷汗。這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力太不尋常了！）
（“呃啊……放……放開！”花漠的喉嚨里發(fā)出模糊不清的、介于咆哮和嗚咽之間的聲音，那是“火”在恐懼和憤怒下的本能嘶吼。）
牌域中，花漠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濃霧和泥濘中狂奔。冰冷的空氣割著他的喉嚨，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幾乎要跳出來。身后，黑桃2壓抑的、憤怒的低吼聲隱約傳來，像跗骨之蛆。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像火燒一樣疼痛，腿軟得幾乎站不住，才敢扶著一塊冰冷潮濕的巖石，大口大口地喘息，胸腔劇烈起伏。
濃霧似乎暫時隔絕了追殺者的氣息。
稍微定下神，巨大的后怕和荒謬感再次襲來。剛才……那到底是什么？那個裂嘴的男人？那無聲卻能傷人的“笑”？還有這真實得可怕的痛楚……
“……是夢……一定是夢……”他靠著巖石滑坐下來，雙臂抱住膝蓋，身體無法控制地發(fā)抖，試圖用最熟悉的理由來說服自己，“藥物副作用……對，醫(yī)生加了藥……都是假的……”
人格中的“水”開始占據(jù)上風，鼻尖一酸，眼眶發(fā)熱。無助和恐懼像潮水般淹沒了他。他想念那個只存在于他幻想中的、溫暖的懷抱。
“阿鏡……”他把臉埋在膝蓋里，發(fā)出模糊的、帶著哭腔的囈語，“……我好怕……你在哪……”
（同步效應：診室里，剛剛爆發(fā)過的花漠掙扎漸弱，變成了輕微的、規(guī)律的顫抖。細微的、壓抑的啜泣聲從他埋著的臉下傳出，淚水迅速浸濕了檢查床的床單。）
（護士松了一口氣，但眼神更加擔憂：“情緒波動太大了……從暴躁到崩潰大哭……”）
（醫(yī)生面色凝重地記錄：“出現(xiàn)明顯的情緒兩極擺動，伴有突發(fā)性暴力傾向和自傷行為（待確認）……建議入院觀察?！保?/p>
就在這時——
“迷路了嗎？小可憐?！?/p>
一個縹緲的、帶著奇異魅惑力的女聲突然在花漠頭頂響起。
花漠渾身一僵，猛地抬頭。
霧氣中，不知何時站立著一個身披彩紗的女人。她的面容姣好，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雙瞳仁不像常人的圓孔，而是兩個不斷緩慢旋轉(zhuǎn)的、色彩斑斕的漩渦！
只看一眼，花漠就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仿佛整個靈魂都要被吸進去！
是紅桃3——“迷瞳”。
她微微彎腰，對著花漠露出一個看似溫柔，實則冰冷的笑容：“讓我……幫你找到方向，好不好？”
不好！一點也不好！
花漠想移開視線，想逃跑，但那雙旋轉(zhuǎn)的漩渦仿佛擁有魔力，牢牢鎖定了他的目光。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抽離，周圍的霧氣、巖石開始扭曲、旋轉(zhuǎn)！
腳下的地面變得柔軟而不真實，四周仿佛豎起了由流動色彩和詭異圖案構(gòu)成的墻壁。他明明想朝著谷口跑，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在原地踉蹌打轉(zhuǎn)，像一個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
他陷入了紅桃3精心編織的視覺迷宮！
（同步效應：檢查床上的花漠，剛剛平息的肢體再次開始不自然地扭動起來。他的頭部小幅度地、持續(xù)地轉(zhuǎn)動，眼皮下的眼球高速顫動，仿佛在努力追蹤著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喉嚨里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意義不明的囈語：“墻……轉(zhuǎn)……走不開……”）
（護士皺著眉頭記錄：“患者出現(xiàn)無意識肢體扭動及眼球震顫，伴無意義囈語。疑似幻覺加劇?！保?/p>
牌域的迷宮中，紅桃3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帶著貓捉老鼠的戲謔：“轉(zhuǎn)吧，轉(zhuǎn)吧……直到你忘記自己是誰，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等你徹底迷失，你的牌……就是我的了……”
眩暈和惡心感陣陣襲來?；械浇^望?！盎稹痹趹嵟瓍s無力，“水”在哭泣卻徒勞。
必須做點什么！不能就這樣被困死！
一個荒謬的、瘋狂的念頭突然閃過腦海——黑桃2因為“無聊”而受到了干擾？那……
他猛地停下徒勞的奔跑，強迫自己忽視那令人嘔吐的旋轉(zhuǎn)感，用盡“火”人格殘留的暴躁和一絲破罐破摔的瘋狂，對著那色彩斑斕的、流動的迷宮墻壁大吼：
“你這迷宮……像素太低了！跟特么我們學校機房十年前的老爺機一樣！掉幀！卡頓！也好意思拿出來騙人？！”
他吼出了完全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詞匯，吼出了他對這個逼真“噩夢”最直觀、最荒謬的吐槽。
流動的墻壁猛地一滯。
旋轉(zhuǎn)的漩渦圖案似乎真的卡頓了一下。
紅桃3臉上那游刃有余的、魅惑的笑容瞬間凝固，變成了驚愕和……一絲被冒犯的惱怒？
“像素？掉幀？”她重復著這兩個完全無法理解的詞語，那雙完美的迷瞳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困惑的裂痕。對于一個依靠制造精美幻覺騙局為生的牌來說，被質(zhì)疑“技術(shù)含量”，簡直是奇恥大辱！
迷宮旋轉(zhuǎn)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慢了一拍。
就是現(xiàn)在！
花漠不明白“像素”到底怎么刺激了對方，但他抓住了這瞬間的松動！“木”人格的冷靜如同冰水滴入沸騰的油鍋，短暫地炸開一片清明。他猛地閉上眼，不再依賴那雙欺騙他的眼睛，而是憑借剛才奔跑和躲藏時，腳底對地面凹凸的觸感記憶，以及身體對巖石冰冷溫度的感知——
朝著一個方向，真實世界中蠱巢谷出口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全力撲了過去！
噗通！
他重重摔倒在地，臉頰貼上冰冷濕滑的、真實存在的巖石，嘴里啃了一口滿是腥味的泥濘草屑。
周圍那令人頭暈目眩的旋轉(zhuǎn)幻覺像退潮般驟然消失。
他回來了！回到了真實的牌域！紅桃3就站在不遠處，臉色異常難看，那雙迷瞳還在微微波動，似乎沒能立刻從“像素”和“掉幀”的打擊中恢復過來。
花漠連滾帶爬地起身，甚至顧不上擦掉嘴邊的泥，再次爆發(fā)出全部力氣，向著霧氣的深處、谷口的方向亡命狂奔！
（同步效應：檢查床上，扭動的花漠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干嘔了幾下，仿佛真的被什么嗆到了。然后，他猛地睜開了眼睛，雖然眼神依舊空洞失焦，但整個身體卻朝著病房門口的方向再次猛地一掙?。?/p>
（“咳……呸！什么……破味道……”他無意識地嘟囔著，眉頭緊緊皺起。）
（護士嚇了一跳：“呼吸平穩(wěn)了，咳嗽……嗯？好像在說話？還抱怨味道？”）
束縛帶勒緊了他的身體，他沒能掙脫。但那一下清晰無誤的、朝向特定方向的掙扎，和那聲帶著明顯厭惡的嘟囔，讓一旁的醫(yī)生和護士面面相覷，眼中充滿了無法解釋的驚疑。
花漠暫時逃出了紅桃3的迷宮。
但他能逃出這個巨大的、詭異的“噩夢”嗎？
胸口那細小的、蚊子般的聲音，仿佛永遠不會缺席，再次涼颼颼地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跑快點哦……小空白。前面，‘更好玩’的等著你呢。嘻嘻……”
那笑聲里，充滿了無盡的惡意和期待。
花漠的心，沉向了無底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