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并非通過空氣震動傳來,而是如同冰冷的鋼針,直接刺入孟凡成混亂、劇痛和極度恐懼的意識深處。它模糊、斷續(xù),帶著一種非人的、純粹基于本能的冰冷質感,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是對某種概念的粗糙模仿。
“痛…弱…香…吃?”
孟凡成的心臟仿佛瞬間被凍結,隨即又瘋狂擂動,撞擊著受傷的肋骨,帶來一陣窒息般的劇痛。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沒有驚叫出聲?;糜X?瀕死的囈語?還是……這鬼地方真有能侵入思維的怪物?!
他猛地將視線從逼近的生命液和藤蔓上收回,驚恐地掃視著巖石凹陷的每一個角落。除了粗糙的巖石、潮濕的苔蘚和他自己狼狽不堪的身影,空無一物。聲音的源頭不在物理空間。
在腦海里!
這個認知帶來的恐懼比看到藤蔓更甚。身體上的創(chuàng)傷尚可理解,思維被入侵卻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范疇。冷汗瞬間浸透了背后粗糙的葉片,混合著血污,帶來一陣黏膩的冰涼。他握緊碎石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關節(jié)發(fā)白,微微顫抖。
“誰?!”孟凡成在意識中無聲地嘶吼,試圖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貞模挥心翘俾舛擞|碰淡藍色液體時發(fā)出的極其細微的“滋滋”聲。
那幾根暗紫色斑點的藤蔓,尖端如同最精密的傳感器,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灘散發(fā)著微弱熒光的淡藍色液體中。剎那間,藤蔓上的紫色斑點驟然亮起,如同被激活的電路,流淌著妖異的光芒。藤蔓本身也猛地一顫,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隨即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粗壯、色澤更深,表皮甚至隱隱透出一種金屬般的質感!
更可怕的是,它們吸淡藍色液體
后,動作不再是之前的緩慢試探,而是變得迅捷、充滿目的性!原本分散的幾根藤蔓瞬間調整方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齊刷刷地、無聲而迅猛地朝著孟凡成藏身的巖石凹陷撲來!那“悉悉索索”的聲音驟然放大,變成了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沙沙”聲,仿佛無數細小的爪子在巖石和泥土上刮擦!
它們的目標,不僅僅是那灘泄露的淡藍色液體了!它們鎖定了孟凡成這個“源頭”!
“該死!”孟凡成魂飛魄散。前有未知的誘人水源(極可能是陷阱),后有被淡藍色液體強化、速度暴增的詭異食人藤蔓!重傷的身體根本無法支撐任何形式的戰(zhàn)斗或快速奔逃。沖向低洼地?那片區(qū)域的植被似乎也因藤蔓的異動而產生了更明顯的騷動,幾片巨大的、邊緣帶著鋸齒的葉子不安地搖晃著。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體內那股奇異的灼燒感再次涌現,比之前更加強烈、更加清晰。這一次,它不再是單純的麻癢和虛弱感加深。伴隨著藤蔓的逼近,一種模糊卻真切的“感知”強行擠入他的意識:
冰冷的“饑餓”:如同實質的寒流,從藤蔓的方向洶涌撲來,目標直指他——或者說,直指他體內殘留的、或者散發(fā)出的某種“生命源液”氣息?這饑餓感純粹而原始,帶著毀滅性的貪婪。
微弱的“牽引”:他能模糊地“感覺”到藤蔓撲來的軌跡,并非視覺捕捉,而是某種……能量流動的擾動?仿佛空氣被它們蘊含的異化力量強行撕裂。這感知極其模糊,如同隔著一層濃霧,但確實存在!
自身的“微弱共鳴”:他體內那股灼燒感,似乎在藤蔓吸收淡藍色液體并撲來的瞬間,與對方散發(fā)的能量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令人作嘔的共鳴!仿佛他體內也潛藏著某種類似液體。
這詭異的感知非但沒有帶來希望,反而加深了他的恐懼和惡心。自己到底怎么了?是吸入的異星空氣?是泄露生命源的污染?還是墜毀時受到的某種未知輻射?
藤蔓的尖端已經觸及巖石凹陷的邊緣!那帶著金屬質感的暗紫色尖端,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揚起,對準了他!
沒有時間思考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恐懼、惡心和疑惑。孟凡成爆發(fā)出重傷之軀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凹陷的深處、遠離藤蔓和低洼地的側方翻滾!動作牽動了全身的傷口,尤其是胸口的肋骨和左臂的斷骨,劇痛如同高壓電般瞬間貫穿全身,眼前金星亂冒,幾乎昏厥。
“嘶啦!”一聲刺耳的撕裂聲響起。藤蔓的尖端沒能刺中他翻滾的身體,卻狠狠扎進了他剛才倚靠位置的一片巨大遮身葉片。堅韌的葉片在強化藤蔓面前如同薄紙般被輕易穿透、撕裂!
碎石!孟凡成在翻滾中,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緊握的尖銳碎石朝著藤蔓根部、那灘液體的方向狠狠擲去!他根本不敢奢望能砸中迅捷的藤蔓,目標只是那灘液體!
噗嗤!
碎石準確地砸進了那灘淡藍色的粘稠液體中,濺起幾點微弱的熒光。這突如其來的擾動似乎讓正在貪婪吸收能量的藤蔓動作微微一滯,幾根藤蔓下意識地轉向碎石濺落處。
就是這不到半秒的遲滯!
孟凡成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根本顧不上方向,也顧不上觀察低洼地是否安全,手腳并用地朝著遠離巖石凹陷、遠離藤蔓、也稍微偏離低洼地方向的、植被相對稀疏(但也只是相對)的叢林深處爬去!每一次移動都像是酷刑,斷裂的骨頭在簡陋的固定下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撕裂感。汗水、血水和泥土糊滿了全身,視野因劇痛和虛弱而陣陣發(fā)黑。
身后,藤蔓被碎石激怒(或者更準確地說,被干擾了進食),發(fā)出了更加尖銳的“沙沙”聲,如同金屬摩擦。它們迅速從短暫的遲滯中恢復,舍棄了那灘液體(或者已經吸收殆盡?),再次鎖定了他移動的方向,緊追不舍!速度比之前更快!
“跑!跑!”孟凡成腦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原始的求生欲支撐著他殘破的身軀。他不敢回頭,只能拼命向前爬,任由粗糙的地面摩擦著皮膚,留下斑斑血跡。
然而,重傷的身體怎么可能快得過被仙靈液強化的異星藤蔓?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越來越近,如同死神的腳步。冰冷的“饑餓”感如同附骨之蛆,緊緊貼在他的后背。
就在他幾乎能感覺到藤蔓尖端帶起的微弱氣流時,那個冰冷、斷續(xù)的聲音,再次毫無征兆地在他混亂、劇痛的腦海中直接響起,這一次,似乎帶上了一絲……滿足的余韻和更清晰的指向性?
“弱…跑…香…追…吃!”
緊接著,仿佛回應這腦海中的低語,或者被這更強烈的“活性”氣息吸引,孟凡成驚恐地看到,前方原本看似平靜的、色彩斑斕的巨大植物叢中,又有幾根帶著不同色澤斑點、形態(tài)略有差異的藤蔓,如同蘇醒的毒蛇,緩緩地、無聲無息地從茂密的葉片下探出頭來,它們尖端的方向,無一例外,都精準地指向了正在艱難爬行的他!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重傷瀕死,彈盡糧絕!
孟凡成猛地停下,背靠在一株巨大蕨類植物濕滑的根莖上,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肺部的灼痛和肋骨的呻吟。他絕望地看著前后逼近的、被淡藍色液體吸引而來的異星藤蔓,它們如同編織著一張死亡之網。
手中的武器?只剩下一把剛才爬行時順手抓起的、沾滿污泥的枯枝。
喉嚨里的干渴感如同烈火燎原,幾乎要燒穿他的理智。體力徹底透支,失血和劇痛帶來的眩暈感一波強過一波,視野的邊緣已經開始發(fā)暗。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里?死在這片詭異、美麗又致命的叢林里?變成這些藤蔓的養(yǎng)分?
絕望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得他喘不過氣。
然而,就在這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的邊緣,體內那股奇異的灼燒感,卻在這極度的絕望和身體瀕臨崩潰的極限狀態(tài)下,猛地爆發(fā)了!不再是細微的感知,而是一股滾燙的、帶著強烈刺痛的能量流,瞬間從胸腹深處炸開,沿著脊椎瘋狂竄向四肢百骸!
“呃啊——!”孟凡成痛苦地蜷縮起來,發(fā)出無聲的嘶吼。這劇痛遠超之前的任何傷口!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他體內破殼而出!
與此同時,那股模糊的感知力也陡然增強、變得清晰!他不僅能更清楚地“感覺”到前后藤蔓移動的軌跡、它們散發(fā)出的冰冷“饑餓”,甚至能隱約“感覺”到它們體內那被那液體激發(fā)的、狂暴流轉的異種能量!
更令他驚駭的是,他仿佛能“感覺”到……自己體內,也有一股微弱但不同源的液體、正在被這灼燒感強行喚醒的……“生命源液”之源?這感覺與藤蔓的能量共鳴著,吸引著它們,卻也讓他產生了一種近乎本能的、想要“掌控”或“排斥”它們的沖動!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和感知的爆發(fā),讓前后逼近的藤蔓也出現了瞬間的凝滯,似乎對目標身上驟然爆發(fā)的、既想吞噬又帶著某種危險氣息的能量感到一絲困惑和本能的忌憚。
就在這能量爆發(fā)帶來的、痛苦與詭異感知交織的短暫空隙中,孟凡成布滿血絲的雙眼,透過模糊的淚水和汗水,死死盯住了離他最近的一根藤蔓。求生的意志在絕境中被點燃,混雜著體內爆發(fā)的劇痛和那股詭異的掌控沖動,一個瘋狂而絕望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他的腦海:
既然它們被“活性”吸引…自己體內似乎也有這該死的東西在爆發(fā)……那么……
與其被吃,不如……先“吃”了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