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肉的腥味在霧氣里彌漫,李虎啃得滿嘴流油,眼睛卻時不時瞟向慕容云,像是在估量什么。慕容云低著頭,心里那點不安像霧影蛇的信子,時不時探出來撩撥一下。
“吃完了?走?!崩罨⒛税炎?,站起身,“那地方離這不遠,穿過前面那片亂石坡就到。”
慕容云跟上他的腳步,趙四等人還在收拾火堆,看他們離開,眼神里有些疑惑,卻沒人多問——在散修小隊里,隊長的秘密往往比妖獸的尖牙更碰不得。
越往亂石坡走,霧氣越濃,腳下的石頭硌得生疼,偶爾還有松動的石塊滾下山崖,發(fā)出沉悶的回響。李虎走在前面,腳步輕快,絲毫不像在找什么“凝露草”,反倒像是在熟門熟路地趕往某個地方。
“虎哥,凝露草……真在這附近?”慕容云忍不住問。
“急啥?”李虎回頭笑了笑,那笑容在霧氣里顯得有些模糊,“好東西哪能那么好找?前面那片崖壁背陰,濕氣重,最適合凝露草生長。”
慕容云沒再說話,只是握緊了靴筒里的破風匕首。流云步的法門在心里過了一遍又一遍——這是他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保命手段。
轉過一道彎,前面果然出現一片陡峭的崖壁,崖壁上布滿了深綠色的苔蘚,濕漉漉的,往下滴著水。李虎停下腳步,指著崖壁中間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就在那洞里,凝露草長在最里面的石縫里,那只二階妖獸守在洞口?!?/p>
慕容云抬頭望去,那洞口離地約有三丈高,僅容一人通過,洞口周圍的苔蘚有被碾壓過的痕跡,像是常有大型妖獸出入。他深吸一口氣:“那妖獸是什么品種?”
“好像是只‘鐵爪熊’,皮糙肉厚,爪子硬得能劈石頭。”李虎說著,從儲物袋里拿出兩把飛刀,“等會兒我先上去引開它,你趁機進洞摘草,記住,動作要快,那熊脾氣暴,我未必能纏太久?!?/p>
聽起來合情合理,可慕容云心里的警鈴卻響得更急了。鐵爪熊是二階中品妖獸沒錯,可按典籍記載,它們最喜干燥的山洞,怎么會窩在這種潮濕的崖洞?而且李虎說這話時,眼神飄向洞口右側的一塊巨石,那地方的苔蘚顏色比別處淺,像是被人刻意清理過。
“好?!蹦饺菰茐合乱蓱],點頭應道。他需要再確認一下。
李虎從腰間解下條繩索,一端系在旁邊的樹上,另一端甩向洞口:“我先上去,你等我信號?!彼ブK索,幾下就爬到了洞口,探頭往里看了看,回頭對慕容云做了個“準備”的手勢。
慕容云站在崖下,眼睛卻沒盯著洞口,而是死死盯著那塊淺色苔蘚的巨石。果然,就在李虎即將鉆進洞口的瞬間,巨石后面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隱進了旁邊的亂石堆里。
不是妖獸!是人!
慕容云的后背瞬間沁出冷汗。李虎根本不是帶他來取什么凝露草,這從頭到尾就是個陷阱!那所謂的“鐵爪熊”,恐怕就是個幌子,真正等著他的,是藏在暗處的人。
“動手!”
洞口的李虎忽然暴喝一聲,可他的目標不是洞里,而是崖下的慕容云!他猛地將手里的繩索往旁邊一拽,系在樹上的繩結本就松散,此刻應聲而斷,慕容云若是按計劃抓著繩索往上爬,此刻必然會摔得粉身碎骨!
與此同時,巨石后面的黑影動了,是兩個手持長刀的修士,修為都在練氣六層上下,直撲崖下的慕容云。亂石堆里也竄出一人,正是本該在山神廟等著的趙四,他手里拿著根短棍,臉上哪還有半分之前的和善,只剩猙獰。
“小子,乖乖受死吧!”趙四獰笑道,“你的隱靈牌和那把破風匕首,就歸虎哥了!”
隱靈牌?他們知道自己是家族子弟?慕容云心頭劇震,瞬間想明白了——李虎哪是看上了凝露草,分明是盯上了他身上可能攜帶的家族寶物!孫奎認識母親,李虎又認識孫奎,說不定早就猜到了他的來歷,所謂的“組隊清剿”,不過是引他入甕的誘餌!
“李虎,你好手段!”慕容云怒吼一聲,腳下流云步施展到極致,險之又險地避開最先沖來的長刀。
“識相就把身上的寶貝交出來,還能留你個全尸!”李虎站在洞口,居高臨下地看著,像在欣賞獵物的掙扎。
兩個練氣六層,加上一個練氣七層的李虎在側,自己只是練氣五層……慕容云的心臟狂跳,卻沒時間恐懼。他猛地從儲物袋里掏出孫奎給的驅蟲粉,往沖在最前面的修士臉上一撒!
“阿嚏!”那修士猝不及防,被粉末嗆得連連打噴嚏,眼睛也睜不開。慕容云趁機矮身,破風匕首從他肋下劃過,帶出一串血珠。
“?。 毙奘繎K叫一聲,倒在地上。
“找死!”趙四的短棍帶著風聲砸來。慕容云側身避開,匕首橫掃,逼得趙四后退兩步。另一個修士也反應過來,長刀直劈慕容云的頭頂。
腹背受敵!慕容云咬牙,不退反進,猛地撲向趙四,將他撞得一個趔趄,同時躲過身后的長刀。他知道,必須盡快解決一個,否則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破風”匕首的鋒利在此刻顯現,慕容云的招式不再是家族里學的那些“正道劍法”,而是怎么狠辣怎么來,專挑關節(jié)、咽喉這些要害。趙四顯然沒料到這練氣五層的少年如此兇悍,一時竟被壓制得連連后退。
“廢物!”洞口的李虎罵了一聲,竟直接從三丈高的崖上跳了下來,落地時震起一片塵土,練氣七層的威壓散開,壓得慕容云氣血翻涌。
就是現在!
慕容云看準李虎落地的瞬間,猛地將趙四往前一推,自己則借著反沖力,轉身就往亂石坡深處跑。他知道自己絕不是李虎的對手,只能逃!
“想跑?”李虎一腳踹開趙四,速度極快地追了上來,手里的長刀帶著靈力,劈向慕容云的后心。
生死一線間,慕容云猛地想起懷里的平安符。他幾乎是本能地一縮身,將胸口對著刀鋒的方向——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做,或許只是潛意識里覺得,母親給的東西能護他。
“鐺!”
一聲脆響,像是金屬撞擊。李虎的長刀竟被彈開了寸許!他愣了一下,慕容云卻抓住這瞬間的機會,鉆進了一片茂密的灌木叢。
“玄龜甲?!”李虎反應過來,眼睛瞬間紅了,“這小子果然是慕容家的人!抓住他,賞五十塊靈石!”
重賞之下,剩下的那個修士和趙四也瘋了似的追了上來。
慕容云在灌木叢里狂奔,后背火辣辣地疼——剛才那一刀雖然被平安符擋了一下,刀風還是掃到了他,劃破了皮肉。他能感覺到錦囊里的玄龜甲粉末正簌簌往下掉,那層薄薄的布料,此刻竟成了他唯一的屏障。
“娘的平安符……真的護住我了……”他心里又酸又澀,腳下卻不敢停。
亂石坡地形復雜,灌木叢生,正好給了他躲藏的機會。他熟悉了流云步的訣竅,專挑難走的地方鉆,好幾次都差點被追上,卻總能在最后一刻繞開。
追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李虎的怒罵聲漸漸遠了。慕容云躲在一塊巨石后面,大口喘著氣,渾身的衣服都被劃破,臉上、胳膊上全是血痕。他摸了摸懷里的錦囊,布料已經被刀風割開了一道大口子,里面的暖玉絮露了出來,玄龜甲粉末幾乎漏光了,只剩下薄薄一層。
平安符……快碎了。
他把錦囊緊緊攥在手里,指節(jié)發(fā)白。剛才那一刀要是沒有這符,他現在已經是具尸體了。李虎、趙四……這些昨天還稱兄道弟的人,轉眼就成了索命的惡鬼。
“善意”背后的刀鋒,原來這么冷。
慕容云靠在巨石上,看著遠處依舊彌漫的霧氣,眼神一點點冷了下來。他不再是那個還會相信“組隊互助”的傻小子了。李虎他們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就絕不會善罷甘休,黑石鎮(zhèn)是回不去了。
他摸了摸靴筒里的破風匕首,又看了看手里空蕩蕩的錦囊,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自嘲,又有些決絕。
也好。
撕破了那層虛偽的“善意”,他反而更清楚該怎么做了。
活下去。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活下去。
他站起身,辨認了一下方向——不是回黑石鎮(zhèn),而是往霧隱山更深處走。那里雖然危險,但至少能暫時避開李虎的追殺。
傷口還在流血,懷里的平安符只剩最后一點溫度。慕容云深吸一口氣,將錦囊小心翼翼地貼身收好,然后握緊匕首,一步一步走進了更濃的霧氣里。
荒路獨行,才剛剛開始。而他知道,從今天起,他要學的,不僅僅是怎么對付妖獸。
更要學會,怎么對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