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香斷安陵容死在一個雪夜里。喉嚨里像是塞了粗糙的沙礫,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氣的灼痛。視線已經(jīng)模糊,只能依稀看見冷宮破敗的房梁,
積著厚厚的灰塵,有細小的雪粒從瓦縫間簌簌落下。她聽見遠處隱約傳來的絲竹聲,
喜慶而熱鬧。啊,是了。今日是甄嬛的封后大典。而她,安陵容,曾經(jīng)的鸝妃,
如今像一塊破布般被丟棄在這冰冷的角落,咳著血,等待著死亡的降臨。這一生,
她拼盡全力往上爬,用歌聲,用香料,用一切能利用的手段,卻終究落得如此下場。
若有來生...意識渙散的最后,她仿佛又回到了初入宮的那一天,穿著半新不舊的衣裳。
站在一群錦繡堆砌的秀女中間,自卑得抬不起頭。然后,她看見了那個穿著淺碧色宮裝,
眉眼溫婉的女子朝她走來,遞給她一朵新摘的海棠花?!拔医姓鐙?,姐姐如何稱呼?
”...安陵容猛地睜開眼。劇烈的咳嗽卡在喉嚨里,卻沒有預想中的血腥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淡的、她無比熟悉的香氣——是她入宮前最常用的那種廉價花露的味道。
視線逐漸清晰。映入眼簾的不是冷宮積灰的房梁,而是淺粉色的紗帳,繡著細碎的合歡花。
身下的床鋪柔軟溫暖,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熏香。這是...她猛地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
房間不大,布置卻精致。梳妝臺上放著菱花鏡,一旁是還未收起的胭脂水粉。
窗下的小幾上擺著一架繡棚,上面繃著未完成的鴛鴦戲水圖。這是她在安府未出閣時的閨房!
安陵容跌跌撞撞地撲到梳妝臺前,看向鏡中——鏡中的少女約莫十五六歲年紀,面容清秀,
眉眼間還帶著未曾被宮廷傾軋磨滅的怯懦與天真。穿著素凈的寢衣,長發(fā)披散,
正是她初入宮時的模樣。她顫抖著手撫摸自己的臉頰,皮膚光滑緊致,
沒有后來因使用息肌丸而留下的細微松弛。這不是夢。她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一切尚未開始的時候。“容兒,醒了嗎?”門外傳來母親溫柔卻帶著怯意的聲音,
“宮里來的教引姑姑到了,你父親讓你快些去前廳。”安陵容深吸一口氣,
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知道了,娘。我這就來?!彼粗R中的自己,
那雙曾經(jīng)盛滿了嫉妒、不甘和野心的眼睛,此刻清澈見底。
前世的一切如潮水般涌來:初入宮時的忐忑,與甄嬛、沈眉莊的短暫交好,皇后的利用,
皇帝的玩弄,那些她親手調(diào)制的害人香料,
那些死在她算計下的亡魂...最后是冷宮里咳血的絕望。這一世,她絕不再重蹈覆轍。
第二章 重遇安府的廳堂里,教引芳若姑姑端著茶盞,
神色淡漠地打量著眼前垂首站立的安陵容。“安小主雖出身不高,但規(guī)矩禮儀不可廢。
”芳若的聲音平穩(wěn)無波,“明日便是殿選之日,小主需謹言慎行,莫要失了體統(tǒng)。
”安陵容的父親安比槐在一旁連連稱是,姿態(tài)謙卑得近乎諂媚。前世,
安陵容最恨父親這般模樣,連帶著也恨自己這不光彩的出身。可如今再看,
她心中只剩一片平靜?!爸x姑姑教誨?!彼バ卸Y,姿態(tài)標準得讓芳若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這安家小姐,倒不像傳聞中那般怯懦上不得臺面。次日殿選,安陵容穿著一身水綠色的衣裳,
料子普通,但襯得她膚色白皙。她刻意選了最不起眼的位置站著,低眉順眼,
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一切如同前世重演。她看著那些衣著華麗的秀女們一個個上前,
有的被留牌子,有的被撂牌子。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然后,她看見了甄嬛。此時的甄嬛,
眉眼間還帶著未曾被宮廷磨礪過的明媚與靈動,像一株剛剛綻放的海棠,清新脫俗。
安陵容的心微微抽緊。前世的恩怨情仇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過。她曾真心將甄嬛視為姐妹,
也曾因嫉妒和猜忌將她視為死敵。最后,
是她親手將那碗摻了麝香的杏仁茶端給了甄嬛...“松陽縣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
年十六——”太監(jiān)尖細的唱名聲將她從回憶中驚醒。她深吸一口氣,走上前,
跪拜行禮:“臣女安陵容參見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萬福金安?!币磺邪凑涨笆赖能壽E進行。
太后因為她怯懦的模樣皺了眉,皇帝顯然也沒有興趣,隨手就要撂牌子。就在這時,
一只蝴蝶翩翩飛來,恰好落在了安陵容的發(fā)簪上?!暗故莻€有福氣的?!碧蟮f了一句。
皇帝似乎也因此改變了主意,留下了她的牌子。前世的安陵容以為這是天大的好運,
如今的她卻知道,這不過是命運的一個小小玩笑。真正的苦難,才剛剛開始。退出殿外時,
她與甄嬛迎面相遇。甄嬛朝她微微一笑,友善而溫和。前世,就是這個笑容,
讓初入宮廷彷徨無依的安陵容感受到了第一絲溫暖。安陵容垂下眼瞼,匆匆一禮,沒有停留。
這一世,她不能再與甄嬛有任何牽扯。那份短暫的溫暖,最終會變成灼傷彼此的火焰。
第三章 避寵安陵容被分配到了延禧宮,與富察貴人和夏冬春同住。一如前世,
夏冬春囂張跋扈,富察貴人表面溫和實則心機深沉。延禧宮的日子并不好過?!鞍泊饝?,
這是這個月的份例?!眱?nèi)務府的小太監(jiān)將一份明顯被克扣過的份例扔在桌上,態(tài)度倨傲。
安陵容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前世她會因為這份輕慢而暗自垂淚,
如今卻只是平靜地讓丫鬟寶娟收起來?!靶≈鳎麄円蔡圬撊肆?!”寶娟忿忿不平。
“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宮里歷來如此。”安陵容淡淡道,“不必理會。
”她開始深居簡出,除了必要的請安,幾乎不出延禧宮的門。在皇后和華妃兩派明爭暗斗時,
她總是稱病回避。后宮中漸漸有了傳言,說新進宮的安答應膽小如鼠,上不得臺面。
這正是安陵容想要的效果。她利用前世的記憶,悄悄避開那些可能會改變命運的節(jié)點。
不去御花園唱歌,不參與任何紛爭,像一個真正的透明人。然而,該來的終究會來。
那日請安時,皇后突然提起安陵容:“安答應入宮也有些時日了,卻一直未曾侍寢。
可是身子不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安陵容垂首:“回皇后娘娘,
臣妾自幼體弱,近日確實有些不適,恐沖撞圣駕。”華妃輕笑一聲:“倒是個知趣的。
”皇后溫和道:“既然如此,本宮讓太醫(yī)為你瞧瞧??偛荒芤恢辈≈?。
”安陵容心中警鈴大作。前世,皇后就是通過這種方式,一步步將她掌控在手中。果然,
太醫(yī)來看過后,開了些溫補的藥,并暗示她需要主動爭取圣寵。當晚,
皇帝翻牌子的太監(jiān)果然來了延禧宮。“安答應,準備接駕吧?!睂毦晗残斡谏?,
忙要為安陵容梳妝打扮。安陵容看著鏡中面色蒼白的自己,突然心生一計。“寶娟,
去把我妝奩最底層那盒胭脂拿來?!蹦呛须僦伾党粒猎谀樕蠒@得病態(tài)憔悴。
前世她因為用了這盒胭脂被皇帝嫌棄,許久未曾召幸。如今,正好派上用場。果然,
皇帝來時,見到她這副病怏怏的模樣,頓時失了興趣。只坐了片刻,便起身離去。
安陵容跪送圣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就這樣,她一次次地用各種方法避寵,
漸漸地,皇帝也忘了還有她這么個人。她在宮中的日子越發(fā)清靜,卻也越發(fā)艱難。
內(nèi)務府的克扣變本加厲,連冬日里的炭火都時有時無。一個雪夜,安陵容裹著單薄的被子,
冷得難以入睡。突然,窗外傳來細微的響動。她警覺地起身,
看見一個小太監(jiān)鬼鬼祟祟地在墻角放下什么東西,然后迅速離開。安陵容悄悄開門,
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包裹。打開一看,里面是上好的銀炭和一些吃食,還有一盒治療凍瘡的藥膏。
沒有署名,但她認得那藥膏——是甄嬛宮里特有的方子。她的心猛地一顫。為什么?
為什么避開了所有交集,
甄嬛還是...第四章 暗涌安陵容將那個包裹原封不動地收了起來,
沒有使用其中的任何東西。第二日,她托病沒有去給皇后請安,卻悄悄去了碎玉軒。
甄嬛正在院里修剪梅花,見是她,有些意外:“安妹妹怎么來了?聽說你病了,可好些了?
”安陵容垂眸行禮:“勞煩莞貴人掛心,只是小恙,已經(jīng)好多了?!彼龑⒛莻€包裹取出,
奉還:“這些貴重之物,臣妾不敢承受,特來歸還?!闭鐙帚读艘幌?,
隨即笑道:“不過是些尋常東西,我看妹妹宮里炭火不足,所以...”“臣妾份例雖薄,
卻也夠用?!卑擦耆荽驍嗨?,語氣疏離,“莞貴人的好意,臣妾心領(lǐng)了。
”甄嬛的笑容淡了下去,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和受傷:“安妹妹可是對我有什么誤會?
”安陵容不敢看她的眼睛。前世的甄嬛也曾真心待她,那些溫暖不是假的。
但后來的反目成仇,那些你死我活的算計,更是血淋淋的現(xiàn)實?!拜纲F人多心了。
”她后退一步,“宮中人多口雜,臣妾不敢與貴人多有往來,以免惹人非議。告辭。
”她轉(zhuǎn)身離開,腳步匆忙,幾乎像是逃離?;氐窖屿麑m,安陵容的心仍在狂跳。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會傷了甄嬛的心,但長痛不如短痛。這一世,她不能再與甄嬛有任何瓜葛。
然而,她低估了后宮的眼線。當晚,皇后召見她?!奥犝f今日安答應去了碎玉軒?
”皇后語氣溫和,手中把玩著一串佛珠,“可是與莞貴人有什么不快?
”安陵容恭敬的答道:“回娘娘,并無不快。只是去歸還莞貴人誤送的一些物品?!薄芭叮?/p>
”皇后挑眉,“本宮還以為,你們是同批入宮的秀女,理應親近些才是?!卑擦耆莨蛟诘厣希?/p>
不敢抬頭。皇后輕輕嘆息:“安答應,你可知道,在這后宮中,若無依靠,寸步難行。
莞貴人如今圣眷正濃,你與她交好,于你有利無害。”安陵容沉默不語?;屎笃鹕恚?/p>
走到她面前:“還是說...你另有打算?”這話中的暗示讓安陵容后背發(fā)涼。前世,
皇后就是用這種方式,一步步將她拉入陣營,成為對付甄嬛的棋子。“臣妾愚鈍,
只知安分守己,不敢有非分之想。”她將頭埋得更低。皇后輕笑一聲:“好一個安分守己。
但愿你能一直如此?!睆木叭蕦m出來,安陵容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濕。她知道,
皇后已經(jīng)注意到了她。這場避世的戲,恐怕不能再演下去了。果然,幾日后,
皇帝突然駕臨延禧宮。沒有任何預兆,甚至沒有翻牌子的程序。皇帝像是臨時起意,
直接來了她的住處。安陵容倉促接駕,連妝容都來不及整理。皇帝看著她素面朝天的模樣,
倒是有了幾分興趣:“朕聽說你一直病著,如今可好些了?”“謝皇上關(guān)懷,
臣妾已經(jīng)好多了。”安陵容垂首應答。皇帝在屋里踱步,目光掃過她簡陋的布置,
最后落在窗下的繡架上:“這是你繡的?”那是一幅未完的梅花圖,針法精巧,栩栩如生。
“是臣妾閑來無事繡著玩的?!被实圩屑毝嗽斊?,突然道:“朕記得,
純元皇后生前也最愛梅花,繡工也是一絕。”安陵容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
皇帝又在她身上尋找那個早已逝去的影子的痕跡。這一夜,她沒能再避開。
第五章 香料侍寢后的第二日,賞賜如流水般送入延禧宮。
安陵容看著那些華麗的綢緞和珠寶,心中沒有半分喜悅。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一旦承寵,
她就再也無法置身事外。果然,皇后的“關(guān)懷”接踵而至。更多的賞賜,更頻繁的召見,
言語間盡是拉攏之意。華妃那邊也有了動靜。一次請安時,
她特意點名安陵容:“安答應如今可是不一樣了,聽說皇上夸你心思巧妙,繡工了得?
”語氣中的譏諷顯而易見。安陵容垂首:“臣妾拙技,不敢當皇上夸獎。
”華妃輕笑:“倒是個知進退的。但愿你能一直這么明白。”壓力從四面八方涌來。
安陵容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要么投靠皇后,要么投靠華妃,
要么...找到第三條路。一日,皇后召她去景仁宮,看似隨意地提起:“安答應可懂香料?
本宮近日睡眠不佳,太醫(yī)調(diào)的安神香似乎沒什么效果?!鼻笆?,皇后就是用這種方式,
讓她開始調(diào)制各種香料,有的用來爭寵,有的用來害人?!俺兼獙ο懔现跎?。
”她謹慎地回答。皇后笑了笑:“無妨,本宮這里有些古籍,你拿回去看看。
說不定能找出什么好方子?!辈蝗菥芙^的態(tài)度。安陵容帶著幾本香料古籍回到延禧宮,
心情沉重。她翻看著那些書籍,上面密密麻麻記載著各種香料的配比和功效。
許多方子她都記得,前世她曾親手調(diào)制過。其中一頁,記載著一種特殊的迷情香。
皇后曾讓她用這種香來固寵。安陵容的手指撫過那頁紙,突然停頓了一下。
這個方子...似乎有些不對。前世的她技藝不精,沒有看出問題。如今再看,
其中兩味香料的配比若稍有偏差,會產(chǎn)生截然不同的效果——不是迷情,而是致幻。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中升起。幾日后,安陵容去向皇后回話:“娘娘,臣妾發(fā)現(xiàn)一個古方,
或可安神助眠。只是其中幾味香料難得...”皇后眼中閃過滿意之色:“需要什么,
盡管開口。本宮會讓內(nèi)務府給你送來?!毕懔虾芸靷潺R。安陵容關(guān)起門來,精心調(diào)制。
她刻意調(diào)整了那兩味關(guān)鍵香料的比例,
讓它們處于一個微妙的平衡點——平時是效果極佳的安神香,但若與另一種常見的中藥結(jié)合,
就會產(chǎn)生致幻效果。那種中藥,正是皇帝日常服用的補藥中的一味?!澳锬?,香已配好。
”安陵容將成品呈給皇后。皇后滿意地點頭:“很好。今晚皇上會來景仁宮,
你就留下來為本宮調(diào)香吧。”安陵容心中一沉?;屎筮@是要讓她當場展示,
徹底將她拉上賊船。當晚,景仁宮內(nèi)香氣裊裊。
皇帝顯然很喜歡這新香的味道:“這香氣特別,聞之令人心神寧靜。
”皇后笑道:“是安答應特意為皇上調(diào)制的?!被实劭聪虬擦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