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在我的貼身丫鬟綠珠去替我“試房”的前一刻。上一世,她回來后紅著臉告訴我,
姑爺溫文爾雅,待人溫柔,是我托付終身的好良人。我信了,滿心歡喜地坐上花轎,
以為自己嫁給了愛情??纱蠡楫?dāng)晚,那個被她夸上天的男人,卻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將我囚禁,折磨,最后在我被他庶弟的毒藥侵蝕得油盡燈枯時,
笑著將我的尸骨扔給了野狗。而綠珠,早已成了他庶弟的妾,是我那好繼母與好妹妹,
親手為我布下的煉獄。濃稠的恨意將我撕碎,再睜眼,卻回到了這頂繡著鴛鴦的喜帳中。
這一次,我不會再信她的一個字。1“小姐,您醒了?再歇會兒吧,吉時還早呢。
”綠珠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一如既往的溫順。我猛地睜開眼,雕花木床,
熏著安神香的暖帳,還有眼前這張熟悉又可恨的臉,一切都真實得不像話。我沒死?
我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坦依舊,沒有那個因他強迫而來,
又因他無情而去的孩子。心口一陣絞痛,我死死攥住錦被,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靶〗?,
您怎么了?臉色這么差,是做噩夢了嗎?”綠珠擔(dān)憂地看著我,伸手想來探我的額頭。
我像被蝎子蟄了般猛地一縮,眼神冰冷地盯著她。就是這張臉,
上一世在我面前裝得純良無辜,背地里卻早已與我的繼妹沈云柔勾結(jié),
將我推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她被我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怯怯地收回手,
“小姐……”我沒有理會她,目光掃過窗外。天色蒙蒙亮,按時辰推算,
正是我出嫁的前一日。而這一天,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試房”。按規(guī)矩,
女方家要派一個最信得過的丫鬟,去男方府上替小姐看看未來姑爺?shù)钠沸耘c身體是否有疾。
上一世,我毫不猶豫地派了綠珠去。她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我待她如親姐妹,
自然信她??伤貓笪业模瑓s是滿口的謊言和一條通往地獄的絕路?!艾F(xiàn)在什么時辰了?
”我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綠珠連忙回道:“回小姐,卯時剛過。您再睡會兒,
等會兒夫人和二小姐該過來看您了?!狈蛉耍慷〗??沈云柔和她的母親王氏。我心中冷笑,
她們哪里是來看我,分明是來確認她們的計謀是否得逞。我的目光重新落回綠珠身上,
她今日穿了一件半新不舊的桃粉色比甲,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顯然是精心打扮過。
這是要去見“未來姑爺”了?!靶〗?,若是沒別的吩咐,奴婢……奴婢就先出去了。
”綠珠被我看得心頭發(fā)毛,眼神躲閃著,腳下已經(jīng)開始悄悄往外挪。“站住。
”我冷聲叫住她,“你要去哪兒?”綠珠身子一僵,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沒去哪兒。
就是看天色還早,想去給小姐備些熱水?!边€在撒謊!上一世的我,
就是被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騙了過去,還叮囑她路上小心。何其可笑!我掀開被子,
赤著腳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地問:“我再問你一遍,你換上這身衣裳,到底要去哪兒?
”我的眼神一定很嚇人,像淬了毒的刀子。綠珠嚇得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聲音帶著哭腔:“小姐恕罪!是……是夫人吩咐的,讓奴婢今日去姑爺府上……替小姐試房。
”終于承認了。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心中的恨意翻江倒海。我恨她,
更恨上一世那個愚蠢天真的自己。“不許去?!蔽依淅涞赝鲁鋈齻€字。綠珠猛地抬頭,
滿臉錯愕:“小姐?可是……可是這是規(guī)矩??!若是不去,會被人笑話的!
而且夫人那邊……”“我說,不許去?!蔽掖驍嗨曇衾餂]有一絲溫度,“從現(xiàn)在起,
你待在我的院子里,一步也不準(zhǔn)踏出去。否則,我就打斷你的腿。
”2綠珠被我的狠厲嚇得面無人色,癱在地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懶得再看她,
徑直走到梳妝臺前坐下。銅鏡里映出一張蒼白卻絕美的臉,眉眼間還帶著一絲未褪盡的病弱。
這是沈家的嫡長女沈清月,也是上一世被活活磋磨至死的我。我拿起眉筆,細細地描著眉。
手很穩(wěn),心卻在滴血。我不能就這么關(guān)著綠珠了事。她是王氏和沈云柔的棋子,就算沒有她,
她們也會想別的辦法。我必須從根源上,徹底打碎她們的陰謀。腦中飛速地思考著對策,
我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讓父親也信服的、足以取消這門婚事的理由?!靶〗悖?/p>
您……您為何突然不讓奴婢去了?”綠珠終于緩過神,跪著挪到我腳邊,抱著我的腿哭訴,
“是不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氣了?您罰奴婢就是,可這試房是大事,
關(guān)乎小姐您一輩子的幸福啊!”一輩子的幸福?她說得沒錯,正因為關(guān)乎我一輩子的幸福,
所以我才不能讓她去。我放下眉筆,轉(zhuǎn)過身,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她,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綠珠,我昨夜做了個夢?!蔽业穆曇艉茌p,
卻讓綠珠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抬起頭,不解地看著我。我俯下身,湊到她耳邊,
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緩緩說道:“我夢見你去了顧家,見到了我的未婚夫,
顧家大公子顧衍?!本G珠的身體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
我繼續(xù)說:“我夢見他根本不是傳聞中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他……他是個瘋子。
他把你關(guān)在房間里,折磨你,還在你身上留下了許多……不堪入目的痕跡?!薄安唬]有!
”綠珠尖叫著反駁,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小姐,您別嚇奴婢!只是個夢而已,怎么能當(dāng)真!
”“是嗎?”我直起身,冷眼看著她,“我還夢見,那個顧衍,在他的左肩靠近鎖骨的地方,
有一塊暗紅色的、形如蝎子的胎記?!边@個細節(jié),是上一世我被他囚禁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
他極其厭惡這個胎記,平日里衣衫總是穿得嚴嚴實實,絕不讓外人看見。
綠珠若是沒見過他的身子,絕不可能知道。果然,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得綠珠魂飛魄散。
她驚恐地瞪大眼睛,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仿佛白日見了鬼。我知道,我賭對了。
王氏她們?yōu)榱俗尵G珠死心塌地地撒謊,必然是許了重諾,也用了些手段。很可能,
她們提前讓綠珠和顧衍見了面,甚至……發(fā)生了更過分的事情。
我就是要用這個誰也不知道的秘密,徹底擊潰她的心理防線。“看來,我的夢,很準(zhǔn)。
”我緩緩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與我對視,“現(xiàn)在,
你還要替你的好主子們瞞著我嗎?”綠珠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混合著恐懼和絕望,
洶涌而出。她崩潰了?!靶〗恪惧e了!奴婢不是人!您饒了奴婢吧!
”她猛地磕起頭來,額頭撞在冰冷的地磚上,發(fā)出“咚咚”的聲響,“是夫人和二小姐!
是她們逼我的!”3“說清楚,她們怎么逼你的?”我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
仿佛在聽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綠珠渾身顫抖,語無倫次地開始交代。“半個月前,
二小姐找到奴婢,說……說只要奴婢肯聽話,等小姐您嫁過去后,就讓顧家庶子,
也就是未來的二姑爺,納奴婢為妾。還說……還會給奴婢的弟弟在京中謀個好差事。
”顧家庶子顧尋,沈云柔的心上人。原來如此。她們不僅要毀了我,還要用我的貼身丫鬟,
去給沈云柔的夫君鋪路。好一招一石二鳥!“你答應(yīng)了?”我冷聲問。
“奴婢……奴婢一時鬼迷心竅……”綠珠哭著說,“可奴婢后來想反悔,已經(jīng)晚了。
夫人拿我弟弟的性命威脅我,說我要是敢不聽話,就讓他橫死街頭!”“她們讓你做什么?
”“她們讓奴婢……昨日提前去見了顧大公子?!本G珠的聲音低若蚊蠅,
臉上滿是羞憤和恐懼,“他……他根本不是人!他是個魔鬼!小姐,您夢見的都是真的!
他就是個瘋子!他肩上……真的有蝎子胎記!”她的話,印證了我所有的猜測。上一世,
我就是嫁給了這樣一個被精心偽裝起來的魔鬼。而策劃這一切的,
正是我那平日里對我慈愛有加的繼母,和我那看似溫柔善良的繼妹。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壓下胸中翻涌的殺意?,F(xiàn)在還不是時候。光有綠珠的證詞還不夠,王氏巧舌如簧,
必定會說是我屈打成招,甚至反咬我一口,說我嫉妒妹妹,不想出嫁,才故意編造謊言。
我需要更直接、更有力的證據(jù)?!靶〗?,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救奴婢!也救救您自己!
”綠珠抱住我的腿,泣不成聲,“這門親事,絕對不能成啊!”“閉嘴?!蔽液浅獾?,
“現(xiàn)在哭有什么用?你以為,你現(xiàn)在反悔,她們就會放過你和你弟弟嗎?”綠珠的哭聲一滯,
臉上血色盡褪。是啊,她上了賊船,就再也下不去了。無論我說不說出去,
王氏都不會留她這個活口?!跋牖蠲?,就按我說的做。”我看著她,眼神冷冽,
“等會兒王氏和沈云柔來了,你就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照常去顧家?!薄笆裁??
”綠珠不敢置信地看著我,“小姐,您……您還要讓奴婢去?”“對?!蔽尹c點頭,
“但你不是去試房,是去幫我辦一件事?!本驮谶@時,門外傳來了丫鬟通報的聲音。
“大小姐,夫人和二小姐來了?!闭f曹操,曹操就到。我迅速扶起綠珠,替她擦干眼淚,
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飛快地囑咐了幾句?!坝涀×藛??若是辦砸了,不光是你,
你弟弟也活不成?!本G珠驚恐地點點頭,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整理了一下衣衫,
恢復(fù)了往日里溫婉柔弱的模樣,起身迎了出去。門簾被掀開,
王氏和沈云柔一前一后地走了進來,臉上掛著虛偽的關(guān)切笑容。“我的月兒,
怎么不多睡會兒?瞧你這臉色,可是昨晚沒睡好?”王氏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
沈云柔也跟著附和:“是啊姐姐,你馬上就要出嫁了,可得養(yǎng)好精神,別讓姐夫看了心疼。
”姐夫?聽到這個稱呼,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強忍著惡心,
擠出一個柔弱的笑容:“勞母親和妹妹掛心了,只是做了個噩夢,有些心神不寧?!薄鞍?,
傻孩子,夢都是反的?!蓖跏吓牧伺奈业氖郑抗鉅钏茻o意地瞟向一旁的綠珠,“綠珠,
時辰不早了,你該去顧家了。替小姐好好瞧瞧,莫要失了禮數(shù)。”綠珠身子一顫,
下意識地看向我。我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后對王氏笑道:“母親說的是。綠珠,去吧,
路上小心?!本G珠低下頭,應(yīng)了聲“是”,便匆匆退了出去??粗x去的背影,
沈云柔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光芒。她們以為,一切都還在她們的掌控之中。她們不知道,
從我重生的那一刻起,棋盤上的棋子,已經(jīng)換人了。4綠珠走后,
王氏和沈云柔又假惺惺地陪我說了會兒話,
無非是些出嫁后要孝順公婆、體貼夫君的陳詞濫調(diào)。
我全程扮演著一個即將出嫁的、嬌羞又忐忑的女兒,應(yīng)付得滴水不漏。她們見我“安分”,
便放心地離開了。她們一走,我的臉立刻冷了下來。我喚來我的另一個二等丫鬟,春杏。
春杏性子沉穩(wěn),做事妥帖,最重要的是,她的家人當(dāng)年受過我母親的恩惠,對我忠心耿耿。
“春杏,你立刻去一趟賬房,就說我院里的檀香用完了,要去支取一些。
然后……”我壓低聲音,在她耳邊交代,“你想辦法拖住賬房的劉管事,至少半個時辰。
”春杏雖有不解,但還是干脆地應(yīng)下:“是,小姐?!钡却盒右搽x開后,
整個院子瞬間安靜了下來。我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晴朗的天空,心中卻是一片冰冷的算計。
王氏掌家多年,府里的管事大半都是她的人。特別是賬房的劉管事,更是她的心腹。
我讓春杏去拖住他,就是為了給綠珠創(chuàng)造機會。我在等。等一個人的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計劃能不能成功,就看這關(guān)鍵的一步。
大概過了兩盞茶的功夫,院門口終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神色慌張的小廝沖了進來,見到我便“撲通”一聲跪下?!按笮〗?!
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綠珠姐姐她……她出事了!”我心中一凜,
面上卻故作驚慌:“你說什么?綠珠怎么了?”“綠珠姐姐從顧家回來,走到半路,
不知怎么就從臺階上滾了下去,摔斷了腿,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昏過去了!”我“大驚失色”,
提著裙擺就往外沖:“快!快帶我過去!”等我趕到時,
綠珠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府內(nèi)花園的一處假山旁,右腿不自然地扭曲著,看著十分駭人。
周圍已經(jīng)圍了些下人,指指點點。我撲到綠珠身邊,哭喊道:“綠珠!綠珠你醒醒?。?/p>
”就在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霸趺椿厥?!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tǒng)!”我抬頭望去,
父親沈正宏正沉著臉,從不遠處走來。他剛下早朝,身上還穿著官服。我等的人,終于來了。
我立刻爬到父親腳邊,哭得泣不成聲:“父親!您要為女兒做主啊!
綠珠她……她是為了女兒才摔成這樣的!”沈正宏皺起眉:“什么意思?說清楚!
”我一邊哭,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女兒……女兒讓綠珠去試房,可她回來后,
卻說……說顧大公子他……他品行不端,身體有疾!女兒不信,與她爭執(zhí)起來,她一時情急,
才……才失足摔傷了!”我這話一出,周圍頓時一片嘩然。“什么?顧家大公子身體有疾?
”“不可能吧,不是說他是京城第一才子嗎?”沈正宏的臉色也瞬間變得鐵青。
這門婚事關(guān)乎他的顏面和仕途,不容有失。他厲聲喝道:“胡說!顧衍公子才貌雙全,
怎會有疾?定是這賤婢胡言亂語!”“父親!”我哭著抬起頭,
眼中滿是“委屈”和“倔強”,“女兒也不信!可綠珠她……她用性命起誓!
她說……她說顧公子左肩之上,有一塊蝎子狀的胎記,乃是不祥之兆!女兒氣急了,
才……父親,女兒知道錯了!女兒不該與她爭執(zhí),可……可女兒心里害怕?。?/p>
”我故意將“身體有疾”和“不祥之兆”混為一談,
又將一切推到一個丫鬟的“胡言亂語”上。這樣一來,父親的怒火便不會對準(zhǔn)我,
只會覺得是下人不懂事,沖撞了貴人。但“蝎子胎記”這四個字,卻像一根刺,
狠狠扎進了他的心里。5父親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蝎子胎記?”他死死盯著我,
似乎想從我臉上分辨出真假,“你確定是這么說的?”我迎著他的目光,淚眼婆娑,
用力地點頭:“女兒不敢欺瞞父親!綠珠就是這么說的!她說……她說親眼所見,絕無虛假!
”“荒唐!”父親怒斥一聲,但眼神里的動搖卻出賣了他。他是一個極為迷信征兆的人。
蝎子,五毒之一,生性陰狠。這樣的胎記長在未來女婿身上,任誰聽了心里都會膈應(yīng)。
更重要的是,顧家提親之時,從未提及此事。這便是隱瞞,是欺騙!“老爺!月兒!
”王氏和沈云柔聞訊趕來,看到這番景象,臉色皆是一變。王氏快步上前,
一把將我從地上拉起來,厲聲對周圍的下人呵斥道:“都看什么看!
還不快把人抬回房里去請大夫!沒眼色的東西!”下人們?nèi)缑纱笊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