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還是死？”
當(dāng)林墨這五個字從牙縫里擠出來時，整個沈公館的空氣，仿佛都被抽干了。
那不再是流氓地痞的叫囂，也不是狐假虎威的威脅。
那是一種剛剛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身上還帶著溫?zé)嵫任兜摹⒆罴兇獾臍⒁猓?/p>
沈萬山活了半輩子，見過軍閥，斗過流氓，也與日本人周旋過，自認(rèn)閱人無數(shù)。可眼前這個年輕人眼神里流露出的東西，是他從未見過的。
那不是貪婪，不是兇狠。
那是一種……將生死徹底置之度外的死寂。
仿佛他不是來搶家產(chǎn)的，而是來拉著所有人，一起下地獄的！
這個認(rèn)知，讓沈萬山這位久經(jīng)風(fēng)浪的老人，從心底里竄起一股寒意。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多說一個“不”字，下一秒，那黑洞洞的槍口就會毫不猶豫地在自己孫女的額頭上，開一個血窟窿。
這個瘋子，他真的會開槍！
【我的天……我感覺我要窒息了！這氣場，太可怕了！】
【他剛才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為什么畫面跳了一下，他整個人就像變了一樣？】
【只有我看到了嗎？系統(tǒng)提示說記憶紊亂！那不是法院播放的，是林墨他自己的記憶閃回！他剛剛……又經(jīng)歷了一遍那個倉庫！】
【樓上正解！臥槽！所以他是在強(qiáng)忍著清理門戶的巨大創(chuàng)傷，來演一個逼人簽協(xié)議的漢奸？這他媽……是人能干出來的事？！】
直播間的彈幕，在短暫的死寂后，徹底爆發(fā)了！
有聰明人已經(jīng)從系統(tǒng)那一閃而過的提示中，窺見了一絲令人心膽俱裂的真相！
萬山集團(tuán)，董事長辦公室。
“啪！”
沈繼業(yè)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他終于想通了！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個叫林墨的惡棍，前后判若兩人！為什么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會攥得那么用力！
那不是表演！
那是對抗！
他在用扮演漢奸的巨大外部壓力，來對抗剛剛閃回的、清理同胞的巨大內(nèi)心痛苦！他在用一種痛苦，去壓制另一種痛苦！
而他死死攥住的那個東西，那個懷表，就是他在這兩種撕裂靈魂的痛苦之間，維持理智的唯一錨點！
想通了這一切，沈繼業(yè)再看向光幕中的林墨時，眼神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仇恨，而是無窮無盡的、混雜著驚駭與敬畏的……震撼！
記憶畫面中。
林墨的表演，還在繼續(xù)。
他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猖狂，一瘸一拐地踱著步，用槍口在沈家每一個人臉上劃過，享受著他們因為恐懼而顫抖的模樣。
“沈老板，考慮得怎么樣了？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p>
他用最輕佻的語氣，說著最惡毒的話。
然而，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他依舊站在那個血色的倉庫中央。
他甩不掉那股濃重的血腥味。
他眼前，總是晃動著“張叔”和“李哥”死不瞑目的臉。
他能感覺到，那把看不見的、滴血的匕首，就握在他的精神之手中，冰冷、沉重，每一滴滴落的鮮血，都像一滴滾燙的烙鐵，灼燒著他的靈魂。
他必須笑，笑得比誰都大聲，笑得比誰都無恥。
因為他怕自己一旦停下來，那壓抑不住的痛苦和殺意，就會將眼前所有的人，都當(dāng)成倉庫里的叛徒，一同……清理掉！
他必須用盡全力，去扮演一個惡棍。
只為了……守住心中那條脆弱的、名為“任務(wù)”的底線。
“我……我簽……”
終于，沈萬山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屈辱與絕望，顫抖著響起。
為了家人，為了那年幼的孫女，他選擇了妥協(xié)。
林墨臉上的笑容，在這一刻，達(dá)到了頂峰。
他看著沈萬山拿起筆，顫顫巍巍地在文件上簽下名字，他猖狂地大笑起來，笑聲響徹整個公館。
可那笑聲里，卻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解脫。
任務(wù)，完成了。
那把懸在他頭頂，也懸在沈家人頭頂?shù)模窝呢笆?，終于可以……暫時收回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