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陳鋒就背起柴筐推開了門。
山里的晨風帶著刺骨的涼意,吹在臉上讓他清醒了不少。昨日的絕望和掙扎被深埋進心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堅韌。日子總要過下去,爺爺?shù)乃幉荒軘?,飯也不能不吃?/p>
村里靜悄悄的,大多數(shù)人家還沉浸在昨日測試帶來的或喜或悲的情緒里,少有炊煙升起。陳鋒刻意繞開了村中的大路,沿著僻靜的小徑往后山走去。他不想遇到任何人,尤其是陳大虎那伙人。
然而,越是怕什么,就越是來什么。
剛走到山腳下一片茂密的榛子林附近,就聽到旁邊岔路上傳來一陣囂張的哄笑聲。陳大虎帶著他那兩個跟班,也背著柴筐,晃晃悠悠地攔在了路上,顯然是在這里特意等他。
“喲嗬!這不是咱們的‘偽靈根天才’嗎?這么早就急著上山給你家那個老不死的砍柴燒炕???”陳大虎嘴里叼著根草莖,斜著眼,語氣里的惡意毫不掩飾。
陳鋒腳步頓了一下,握緊了柴刀柄,低著頭想從旁邊繞過去。
“哎哎哎!別走啊!”陳大虎一步跨出,又攔在他面前,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怎么?見了小爺我不打招呼?真以為還是以前呢?”
以前陳鋒雖然窮,但性子硬,從不服軟,陳大虎沒少在他這里吃暗虧。如今測出個“絕世廢材”的靈根,陳大虎自覺徹底壓過了他一頭,恨不得把以前丟的面子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讓開?!标愪h抬起頭,眼神冷得像山里的石頭。
“嘿!還敢瞪我?”陳大虎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一虛,隨即惱羞成怒,一把推向陳鋒的柴筐,“老子今天就不讓!這片山我今天包了,你滾別處砍去!”
陳鋒被推得一個趔趄,背后的柴筐歪了一下。他死死盯著陳大虎,胸口一股惡氣翻騰,幾乎要控制不住抽出柴刀。
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打了又能怎樣?除了給爺爺惹來更大的麻煩,沒有任何意義。他咬了咬牙,再次低下頭,轉(zhuǎn)身就往回走,打算換一條更遠更難走的路。
“呸!慫包軟蛋!”陳大虎在他身后得意地啐了一口,哈哈大笑起來,“廢物就是廢物!趕緊滾!”
嘲笑聲像鞭子一樣抽在陳鋒背上。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始終沒有回頭,只是加快了腳步,很快消失在小路的盡頭。
他選了一條幾乎沒人走的險峻小路,沿著陡峭的山脊往上爬。這里的柴火并不好,但他只想離那些人遠一點,再遠一點。
汗水很快浸濕了他的衣衫,尖銳的巖石和灌木叢刮破了他的褲腿和手臂,留下幾道血痕。他不管不顧,只是悶頭往上爬,仿佛想用身體的疲憊來掩蓋心里的憋悶和刺痛。
不知爬了多久,天色漸漸陰沉下來。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聚攏了大片烏云,山風也變得急促狂野,吹得山林嗚嗚作響。
“要下雨了?!标愪h皺了皺眉,停下腳步看了看天色。這季節(jié)的山雨又急又冷,必須找個地方避一避。
他記得這附近有一處懸崖,崖壁下面似乎有個淺淺的石洞,是以前追獵一只山跳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他辨了辨方向,加快腳步朝記憶中的地方趕去。
剛接近那片懸崖,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瞬間打濕了地面和他的頭發(fā)。山風裹著雨點,抽在臉上生疼。
陳鋒瞇著眼,快步?jīng)_向那個記憶中的石凹。就在此時——
轟咔!
一道極其刺眼的亮光驟然劃破昏沉的天幕!那不是閃電,光芒更凝聚,更詭異,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
緊接著,一聲沉悶如雷卻又截然不同的巨響震得整座山都仿佛顫了一下!陳鋒甚至感覺到腳下的地面?zhèn)鱽砬逦恼饎樱?/p>
他駭然抬頭,只見那道光束拖著長長的尾焰,如同蒼穹墜落的流星,卻帶著一種不祥的決絕,狠狠地砸向遠處群山深處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陳鋒心臟猛地一跳。如果他沒記錯,那里是一處人跡罕至的幽深峽谷,谷底有一口深不見底的寒潭。爺爺曾嚴厲告誡過他,絕對不許靠近那里,說那潭水邪性,淹死過好幾個膽大的獵戶。
巨大的聲響過后,天地間只剩下嘩啦啦的雨聲,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一幕只是幻覺。
陳鋒站在原地,渾身濕透,卻忘了寒冷。他望著光芒墜落的方向,心里充滿了驚疑不定。
那是什么?隕石?還是……仙人的什么東西?
仙師們昨天才剛走……
一個荒謬又大膽的念頭,無法遏制地從他被絕望冰封的心湖底掙扎著冒了出來。
萬一……萬一那掉下來的東西,和仙緣有關(guān)呢?
這個念頭一出現(xiàn),就像野草一樣瘋狂滋長。
他知道這很可能是癡心妄想。那更可能是塊普通的隕石,甚至可能是什么災禍的預兆。但他現(xiàn)在還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仙路已斷”……
爺爺說,要闖!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來越暗。陳鋒站在雨中,望著那片幽深的山谷方向,眼神劇烈地掙扎著。
去,還是不去?
危險是顯而易見的,那地方本就險峻,加上這大雨,更是步步殺機。而且很可能一無所獲,空忙一場。
但是……
他猛地想起測靈根時,那仙師淡漠的眼神,和陳大虎囂張的嘴臉。
一股極其強烈的、不甘心的火焰,猛地燒穿了他所有的猶豫和恐懼!
去!
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去看一眼!
就算是塊破石頭,他也要親自撿起來看看!
他不再猶豫,猛地一拉柴筐帶子,轉(zhuǎn)身不再尋找避雨之處,而是冒著傾盆大雨,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那幽谷寒潭的方向,艱難地跋涉而去。
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山路泥濘不堪。但他每一步都踩得異常堅定,仿佛不是走向一個未知的危險,而是走向一個渺茫卻必須去抓住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