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三年，蘇晚用冷漠筑起高墻，從未對我笑過一次。離婚當(dāng)天，
我卻在腦海里聽見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不準(zhǔn)簽！陸凡你敢簽一個字試試！】【快想辦法！
裝暈？搶筆？還是直接把登記處炸了？！】工作人員剛遞來表格，她表面冷靜地接過，
內(nèi)心瘋狂吶喊：【碰到他的手了！好想牽住不放嗚嗚嗚~】當(dāng)我故意猶豫時，
她面色淡漠蔑視：“筆都拿不穩(wěn)？”心底卻哭得打嗝：【老公我錯了，我再也不裝高冷了，
求你別不要我…】---民政局那扇玻璃門，每次推開都帶著一種陳舊的吱呀聲，
像是某種不甚愉快的嘆息。三年前我來的時候，它這么響，今天輪到我了，它依舊這么響，
一點也沒變?？諝饫飶浡舅土畠r空氣清新劑混合的味道，不怎么好聞。
塑料排椅上是幾個等待的男男女女，有的面無表情，有的眼圈微紅，還有個姑娘在小聲抽噎，
她旁邊的男人只盯著自己鞋尖，仿佛能看出花來。我和蘇晚坐在靠窗的位置，
中間隔著一個座位的距離，像是一條看不見的楚河漢界。窗外的陽光斜斜打進來，
在她臉上投下長長的睫毛陰影。她坐得筆直，下巴微抬，側(cè)臉線條清晰冷硬，
像一尊精心雕琢卻毫無生氣的玉像。白色的西裝套裙一絲不茍，連裙擺的褶皺都透著疏離。
結(jié)婚三年，她對我露出的表情，比銀行柜臺的防彈玻璃還冷還硬。笑？那是什么東西？
蘇晚字典里大概沒這個字。工作人員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面相看著挺和善，
大概見多了我們這種相看兩厭的怨偶，語氣平淡得像白開水：“兩位考慮清楚了？
材料都帶齊了吧？”我嗯了一聲，沒多看蘇晚。倒是她，
用那種慣有的、清冷得不帶一絲波紋的調(diào)子回答：“清楚了，齊了?！甭曇艉寐?，
卻凍得人牙酸。大姐遞過來兩張表格：“先把這張表填一下，然后叫號?！蔽疑焓秩ソ?。
我的指尖即將碰到那疊紙張的瞬間——一道尖銳、幾乎刺破耳膜的女聲猛地炸響在我腦子里，
那音調(diào)高得離譜，充滿了某種瀕臨崩潰的抓狂：【不準(zhǔn)簽！陸凡你敢簽一個字試試！
啊啊啊啊??！】我手一抖，表格差點脫手。猛地抬頭看向?qū)γ娴奶K晚。她正微微傾身，
從容地、甚至帶著點冷淡地從工作人員手里接過她那份表格，連眼皮都沒朝我抬一下。
紅唇抿著，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依舊是那副“莫挨老子”的高冷范兒。見鬼了？幻聽？
我用力捏了捏鼻梁，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隙ㄊ亲蛲頉]睡好，加上這破地方氣壓太低。
工作人員大姐又把另一份表格朝我遞近了些。我定了定神，再次伸手。那個女聲又來了！
更響了！歇斯底里，像是在腦子里點了串一萬響的鞭炮：【快想辦法?。√K晚?。?！
死腦筋快動?。。?！裝暈？搶筆？還是直接把登記處炸了？！
這什么破規(guī)定非要兩個人一起簽字！憑什么！老娘不認！】我整個人僵在原地，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這次聽得清清楚楚，這聲音……這聲音他媽是蘇晚的！
可蘇晚明明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連呼吸頻率都沒變一下，
正從包里拿出一支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鋼筆，動作優(yōu)雅得能去拍廣告。我死死盯著她，
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我能聽見她的……心聲？蘇晚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
終于抬眸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什么都沒有，平靜得像結(jié)冰的湖面，
甚至還帶著一絲極淡的、不易察覺的……嫌棄？她的紅唇微啟，
吐出的字眼像小冰雹：“發(fā)什么呆？筆都拿不穩(wěn)了？”語氣里的輕蔑，一如既往。幾乎同時，
那個炸毛的、帶著哭腔的心聲再次轟炸我的神經(jīng)：【嗚…老公我錯了，我不該那么說話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習(xí)慣了…我改我立刻改！
你別看我了好嚇人…是不是發(fā)現(xiàn)我眼角有細紋了？是不是更嫌棄我了？
嗚嗚嗚都怪小林非推薦什么熬夜面膜…】我：“……”信息量過大，我的CPU有點干燒了。
工作人員大姐疑惑地看著我：“先生，您沒事吧？臉色不太好?！薄皼]、沒事。
”我猛地回神，幾乎是搶過那份表格，手指因為震驚有些發(fā)顫。我拿著表格，
僵直地坐到旁邊的填寫桌上，抽出鋼筆帽。筆尖懸在紙上那個需要簽名的空白處，
像是懸在我的心臟上。簽，還是不簽？這婚，我還離不離了？
果……如果我剛才聽到的那些鬼哭狼嚎真的是蘇晚的內(nèi)心活動……那這三年……算怎么回事？
我這邊天人交戰(zhàn)，蘇晚那邊已經(jīng)唰唰唰開始寫了。她微微低著頭，寫得那叫一個果斷流暢，
側(cè)臉冷峻，看不出半分猶豫。然而，我腦子里正在實時直播一場海嘯：【快寫完了快寫完了！
他怎么還不動筆？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突然發(fā)現(xiàn)我的好了？
今天出門前應(yīng)該聽小楊的噴那款‘邂逅奇跡’的！說不定他聞到了！嗷嗷嗷！
】【寫名字…陸…凡…王八蛋！負心漢！冷血動物！我真的要寫了?。∥覍懥四憔蜎]老婆了！
你就一點都不留戀嗎！三年??！養(yǎng)條狗都有感情了吧！呸呸呸我才不是狗！
】【嗚…手腕好酸，心里好苦。這破筆怎么這么難用，下次讓王助理把這家鋼筆品牌收購了，
必須差評！】我：“……”我努力控制著面部肌肉，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笑出聲，
或者露出什么驚恐的表情。我悄悄側(cè)過臉，用眼角余光打量她。她似乎遇到了什么難題，
書寫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秀氣的眉毛幾不可見地蹙起。
心聲也跟著遲疑了一下：【‘離婚’這兩個字……筆畫怎么這么多？好難寫。
能不能改成‘休夫’？感覺更解氣…不行不行，要合法?！课也铧c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休夫？
合法？蘇晚你腦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東西！工作人員大姐拿著號走過來：“兩位，
3號窗口?！痹搧淼倪€是來了。我們兩人一前一后走到3號窗口坐下。
里面坐著個更年輕的工作人員，面無表情地核對著我們的證件和表格。窗口很低，
需要微微俯身。蘇晚將表格遞進去，身體前傾。
那個抓狂的聲音瞬間切換成土撥鼠尖叫：【啊啊?。∨龅叫「绺绲氖至?！不對！重點錯了！
啊啊啊老公看我！你老婆碰到別的男人的手了！雖然隔著一張紙但也是碰了！你快吃醋啊！
快跳起來說不行我不同意離婚！然后一把把我扛回家！快??！】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吃醋？
扛回家？蘇晚你偶像劇看多了吧？年輕的工作人員抬頭，公式化地問：“兩位，
是自愿離婚對吧？對財產(chǎn)分割、子女撫養(yǎng)問題沒有異議？”蘇晚表面鎮(zhèn)定自若，
聲音平穩(wěn)無波：“沒有異議?！薄居挟愖h！天大的異議！】心里的哭聲簡直是魔音灌耳，
【異議就是我不想離！財產(chǎn)都給你！孩子…孩子我們可以現(xiàn)在就去生！生幾個都行！
老公你說話??！你快說有異議！你說你舍不得我！】我握著拳，抵在嘴邊，劇烈地咳嗽起來，
試圖掩蓋臉上快要繃不住的表情。她再這么嚎下去，我懷疑整個民政局的人都能聽見了。
工作人員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蘇晚，最后確認道：“既然都沒有異議，
那請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字確認。”兩份厚厚的協(xié)議書推了出來。
那支該死的、即將終結(jié)我三年婚姻的鋼筆，被工作人員放在了協(xié)議書的中間?？諝饽郎?。
蘇晚沒有動。我也沒有動。我看著她，她看著協(xié)議書。
她的側(cè)臉像是最好的匠人用冰雕出來的，沒有絲毫情緒外泄，
連睫毛顫動的幅度都精確得如同計量過。但我腦子里的聲音，已經(jīng)從一開始的尖叫崩潰，
變成了一種更讓人心頭發(fā)緊的、壓抑的、絕望的嗚咽。
【完了…這次真的完了…】【他果然一點都沒有猶豫…】【陸凡，你就是塊木頭！不，
你比木頭還硬！你是石頭！是南極冰川！是榆木疙瘩鑲金剛鉆！
…蘇晚你是全天下最蠢的笨蛋…】【好想抱抱他…最后一次了…嗚…能不能假裝摔倒撲過去？
不行太假了…他肯定會更討厭我…覺得我死纏爛打…】那嗚咽聲漸漸帶上了濕漉漉的水汽，
像是被雨水打濕的小動物，可憐得不行。
會毒死你…我給你暖床…雖然可能會把你踢下去…你別離婚…求你了…】哭得都開始打嗝了。
我心里那座建立在她三年冷暴力和此刻表面絕情之上的、搖搖欲墜的離婚高墻，
在這片只有我能聽見的、震耳欲聾的絕望哭嗝聲中，轟然倒塌，碎得連渣都不剩。
去他媽的離婚。我突然伸出手，但不是去拿那支筆。我的手指越過冰冷的協(xié)議書邊緣，
輕輕地、帶著試探地，覆蓋在她放在桌面的那只手上。她的指尖冰涼，
甚至在我碰到的那一刻，幾不可察地劇烈顫抖了一下。像觸電一樣。她猛地抬起頭來看我，
眼睛里是毫無防備的震驚，還有一絲迅速被壓下去的慌亂。但她的表情管理堪稱頂級，
很快又只剩下冰冷的疑問，仿佛在說：“你做什么？”然而，與之完全相反的，
是我腦海里瞬間爆發(fā)的、足以掀翻屋頂?shù)寞偪窦饨泻突靵y代碼：【?。。。。?！
】【他摸我手了他摸我手了他摸我手了?。?！】【主動的！是主動的！啊啊??！
目標(biāo)的手部溫度36.5℃，略微干燥，觸感指數(shù)百分百！幸福指數(shù)爆表！系統(tǒng)要宕機了！
要宕機了！】【怎么回事？策略變更？臨時戰(zhàn)術(shù)？回光返照？還是簽字前的最后的安慰？
類似于給死刑犯吃頓好的？】【不管了！摸回來了！蹭蹭！反蹭！
值了…現(xiàn)在立刻去世也沒有遺憾了…】我強忍著把她那只冰涼的手徹底握進掌心捂熱的沖動，
也努力忽略掉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彈幕。我看向同樣有些錯愕的工作人員，吸了口氣，
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甚至帶上了那么一點恰到好處的歉意：“不好意思，同志。
”“這個字，我們今天可能簽不了了。”蘇晚的手指在我掌心下又猛地一顫。
她眼睛里的冰面似乎裂開了一條細微的縫隙，露出了底下深藏的、不敢置信的微光。
但她依舊死死繃著那副高冷面具，只是看著我，像是在審視一個莫名其妙的怪物。
年輕的工作人員顯然也愣了一下，大概是沒見過臨門一腳突然反悔的，尤其還是男方先反悔。
他確認道：“您的意思是……？”我感受著掌心下那細微的、試圖控制卻控制不住的顫抖，
還有腦子里那片因為過度震驚而暫時出現(xiàn)的空白和嗡嗡聲，斬釘截鐵地重復(fù)：“不離了。
”這三個字清晰有力，砸在安靜的辦事大廳里，引得旁邊幾對都看了過來。
工作人員反應(yīng)過來，倒是沒多說什么，只是例行公事地確認：“雙方都同意不離了嗎？
”這次，沒等蘇晚用她那該死的冷靜面具開口，我搶先一步，手指微微用力，
幾乎是捏了捏她的指尖，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我看著她眼睛，
話卻是對工作人員說的：“她同意?！碧K晚的心聲在短暫的死寂后，如同活火山般轟然噴發(fā)，
語無倫次，炸成一團絢爛的煙花：【同意同意同意！一萬個同意！一億個同意！
宇宙爆炸都同意！】【老公你好帥！老公你說什么都對！啊啊??！不離了！他說不離了！
聽到?jīng)]有！老天爺！佛祖！耶穌！奧特曼！他說的！他不離了！】【他是不是瘋了？
還是我瘋了？產(chǎn)生集體幻覺了？不管了！幻覺我也認了！誰敢打破這個幻覺我跟誰拼命！
】【等等…他為什么替我回答？憑什么替我回答？
雖然我確實一萬個同意但是…唔…這種霸道的語氣…有點上頭…再來點！
】她的外表依舊冷若冰霜，甚至因為我這略顯強硬的代答和依舊握著她手的動作，
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有些不悅，
想要抽回手的樣子——如果忽略她那從耳根后悄悄蔓延開來、幾乎要染紅脖頸的緋紅，
以及我掌心里那迅速升溫的、變得汗涔涔的指尖的話。
年輕工作人員看著我們這詭異的狀態(tài)——一個面無表情但臉紅得快滴血，
一個抓著人家手不放還自作主張——大概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很快便把證件和表格都退了出來：“好的，那下次考慮清楚再來。下一位！
”我立刻松開蘇晚的手再摸下去我懷疑她腦子真要燒短路了拿起桌上的所有證件，
低聲對她說了句：“走吧?！比缓筠D(zhuǎn)身就往門口走去，腳步快得幾乎像逃。
我?guī)缀跄懿碌缴砗筇K晚的狀態(tài)。表面肯定是強裝鎮(zhèn)定地站起身，
整理一下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衣角，
然后邁著她那標(biāo)志性的、仿佛T臺走秀般的冷艷步伐跟上來。
但實際上……【啊啊啊他松手了！為什么松手！還沒捂熱呢！差評！負分！】【走了走了！
趕緊離開這個晦氣的地方！老公等等我！別走那么快！腿長了不起??！…嗯，是了不起，
prprpr…】【他剛才是不是臉紅了？絕對紅了！耳朵尖都紅了！啊啊啊可愛！想太陽！
】我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在民政局門口平坦無比的水泥地上表演一個平地摔。神他媽想太陽！
蘇晚你心里住的到底是什么品種的泰迪精？！我放慢腳步，等她跟上來。兩人并肩走下臺階，
誰都沒有先說話。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車流聲、人聲嘈雜地涌入耳朵，
和剛才那個壓抑安靜的大廳仿佛是兩個世界。我們之間隔著一拳的距離，沉默地走著。
這沉默和來時那種冰冷的、絕望的死寂完全不同，
仿佛有什么滾燙的、躁動的東西在底下洶涌澎湃，快要壓不住地噴發(fā)出來。我偷偷瞄她。
她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下頜線依舊繃得緊，
但陽光照亮了她臉頰上那層還未完全褪去的紅暈，柔和了她過分冷硬的線條。
她的嘴角似乎…似乎有那么一絲極其微弱的、向上揚起的趨勢，但很快又被她死死壓了下去。
【看我了看我了！又看我了！今天第幾次了！以前一年看我的次數(shù)都沒今天多！
離婚果然是對的！呸呸呸！不對不對！不離才是對的！
】【好想牽他的手…剛才都沒牽過癮…路邊那塊石頭能不能掉下來把我手砸到他手上去？
】【要不要假裝絆一下?lián)溥^去？不行，
演技要求太高…而且撲歪了撞樹上更丟人…】我實在忍不住了。再讓她這么腦補下去，
我怕不是要變成她腦子里上演的十八禁動作片男主角。我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她。
蘇晚猝不及防，也趕緊停下，抬眼看我，
眼神里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我看著她，看了足足有三秒鐘。
陽光落在她清澈的眼底，我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那個小小的、有些無措的自己。然后，
我朝她伸出手。不是剛才在柜臺那種為了阻止她而匆忙的覆蓋，而是攤開手掌，
清晰地遞到她的面前。一個等待牽手的、明確的邀請姿勢。蘇晚整個人徹底僵住了。
她漂亮的眼睛猛地睜大，瞳孔似乎都收縮了一下。
臉上的冰冷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清晰的、近乎崩壞的裂痕，
驚訝、茫然、狂喜、懷疑…種種情緒像走馬燈一樣在她眼底飛快閃過。
她表面上沒有任何動作，像是被施了定身術(shù)。但我的腦海里，
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場從地球炸到火星再炸回地球的宇宙級大爆炸?！荆。。。。。?/p>
（全是亂碼和尖嘯）】【手！他的手！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是嗎是嗎是嗎？！邀請！
絕對是邀請！牽手！夫妻的那種！合法的！】【牽！必須牽！立刻！馬上！現(xiàn)在！
誰不牽誰是小狗！】【可是…為什么？突然怎么了？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
難道他終于被我長達三年的冷漠逼瘋了？精神分裂了？第二人格愛上了我？】【不管了！
就算是外星人附體了我也牽！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沖啊蘇晚！
你是最棒的！】在一陣極其劇烈的心潮澎湃之后，我看到蘇晚像是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視死如歸般的壯烈感，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指尖還在微微發(fā)顫。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的手放進了我的掌心。指尖冰涼，
卻帶著汗?jié)竦某币狻Ｔ谖液蠑n手掌，將那只微顫冰涼的手徹底握住的瞬間。
長長的、帶著哭腔的嘆息：【唉~~~~~~~~~~】【牽到了…死而無憾了…】緊接著，
前結(jié)婚那天就該強上了…虧了虧了虧大發(fā)了…三年啊…能牽多少次了…】我緊緊握著她的手，
感受著那冰涼柔軟的觸感在我掌心慢慢回暖，甚至變得滾燙。我牽著她，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
方向卻不是回家的路。蘇晚乖乖地被我牽著走，腳步都有些飄。表面上，
她似乎還在努力維持鎮(zhèn)定，但我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和同手同腳的趨勢。走了十幾米，
她終于忍不住，用那努力壓平卻還是帶上一絲微不可查顫音的語調(diào)，
清清冷冷地問：“去哪兒？”我沒回頭，只是更緊地握了握她的手，
能感覺到她瞬間屏住了呼吸。然后，
我聽到自己用一種同樣努力裝作平靜、卻恐怕早已泄露了太多情緒的聲音回答：“餓了。
”“找個地方吃飯?！薄澳阈睦锍车梦翌^暈……得補充點糖分?！蔽以捯袈湎碌乃查g，
清晰地感覺到掌心里的手猛地一僵。身邊人的呼吸驟然停止。緊接著，
我腦海里那持續(xù)不斷、嘰嘰喳喳、花樣百出的心聲——戛然而止。世界，第一次，如此安靜。
只剩下身邊人陡然變得急促滾燙的呼吸聲，還有我握著的那只手里，
瘋狂加速的、幾乎要撞破血管的脈搏跳動。咚。咚。咚。像是戰(zhàn)鼓，
敲響在我終于得以窺見的天光里。蘇晚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連慣常的、那看似從容實則刻意保持的步調(diào)都亂了，幾乎是被我拖著往前走了兩步。
我能想象出她此刻臉上那冰冷面具徹底碎裂、只剩下驚慌失措的模樣，
雖然我強忍著沒有轉(zhuǎn)頭去看。我怕一看，她就會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甩開我的手逃掉，
或者干脆當(dāng)場暈過去。她內(nèi)心的寂靜比之前的尖叫更讓我心頭發(fā)緊，
那是一種極度震驚下的空白，是秘密被驟然戳破后的死機狀態(tài)。過了足足有十幾秒，
或許更久，那安靜得讓我有些不安的心湖里，
才小心翼翼地冒起第一個細微的氣泡：【……他剛才……說了什么？】【心里……吵？
】【……聽見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幻聽吧？對，
一定是我太緊張產(chǎn)生幻聽了……他怎么可能會……】那聲音帶著劇烈的顫抖，
充滿了自我懷疑和瀕臨崩潰的恐慌。我握緊了她的手，
指尖在她微涼的手背上無意識地輕輕摩挲了一下，
試圖傳遞一點安撫的信號——盡管這個動作可能讓她更混亂。我沒有再重復(fù)剛才的話，
也沒有解釋，只是用尋常的，甚至帶上了點剛剛劫后余生的疲憊語調(diào)，
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只是她的錯覺：“前面那家茶餐廳好像不錯，這個點人應(yīng)該不多。
”我感覺到她猛地松了一口氣，雖然身體依舊僵硬。內(nèi)心的os再次活躍起來，
…】【不過……他說餓了……要吃飯……還牽著我的手……】【這是……不離婚了的意思嗎？
真的不離婚了嗎？】【不是做夢吧？嘶……手指甲掐掌心有點疼……不是夢！】【啊啊?。?/p>
和老公婚后第一次約會！雖然差點變成離婚紀(jì)念日……但現(xiàn)在是約會了！
】她的心聲又恢復(fù)了那種熟悉的、帶著點神經(jīng)質(zhì)的歡脫和雀躍，
只是比之前多了一絲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樂極生悲。我嘴角忍不住彎了一下，又迅速壓平。
牽著她走進那家看起來干凈溫馨的茶餐廳。果然已經(jīng)過了午高峰，人不多，
我們選了個靠窗的卡座坐下。柔軟的沙發(fā)座，中間一張不大的方桌。坐下時，
我自然松開了手。她的手指似乎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像是留戀剛才的溫度，
然后飛快地縮了回去，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自己膝蓋上，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垂著，
盯著桌上的調(diào)味瓶，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絕世密碼。服務(wù)員拿來菜單。我接過來，
遞到她面前：“看看想吃什么?！彼ыw快地瞥了我一眼，又垂下，
聲音清冷：“你點就好?！薄纠瞎f菜單的樣子好帥！手指好好看！
】【可是好緊張完全看不進字……菠蘿包和蛋撻哪個更可愛？會不會點多了顯得我很能吃？
點少了會不會顯得我很做作？
】【救命……選擇困難癥犯了……】我聽著她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糾結(jié)，心下好笑，
也不再推辭，拿起菜單，
中她似乎多看過兩眼的菜式（天知道我是怎么從她那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多看兩眼”的），
點了蝦餃皇、豉汁鳳爪、一份干炒牛河，又加了她內(nèi)心尖叫過的菠蘿油和凍檸茶。點完菜，
氣氛又陷入了某種微妙的沉默。她正襟危坐，眼神飄忽，就是不敢看我。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她臉上，能看清她臉上細微的絨毛和因為緊張而微微顫動的睫毛。
原來她緊張的時候，睫毛會像蝴蝶翅膀一樣抖啊抖。我輕咳一聲，
找了個安全的話題：“今天……天氣不錯?！彼袷潜稽c名回答問題的小學(xué)生，猛地抬頭，
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然后迅速鎮(zhèn)定下來，恢復(fù)成那副冷淡的樣子，點了點頭：“嗯。
”【天氣好有什么用！差點就變成離婚紀(jì)念日了！
】【不過現(xiàn)在天氣是挺好的……陽光明媚萬里無云適合和老公約會！】【接下來該說什么？
夸夸陽光？還是問問老公最近工作忙不忙？
不行太刻意了……】【好尷尬……為什么我不擅長聊天啊……】我看著她表面穩(wěn)如泰山，
內(nèi)心慌得一匹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可愛？原來這三年，
我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表里不一的小傻子？用最硬的殼，包裹著最軟的心？菜很快上來了。
香氣撲鼻。我把蝦餃皇的籠屜往她那邊推了推：“趁熱吃?！彼闷鹂曜?，
動作優(yōu)雅得可以去拍教學(xué)視頻，夾起一個晶瑩剔透的蝦餃，小口小口地吃著，
咀嚼的頻率都像是經(jīng)過精確計算。【好吃！蝦仁好大顆！好Q彈！
】【可是吃太快會不會不雅觀？】【老公為什么看著我吃？我臉上沾東西了嗎？】我低下頭，
忍住笑，也開始吃東西。心里卻像是被什么東西慢慢填滿了，
一種酸酸澀澀又帶著點奇甜的感覺彌漫開來。這頓飯，
就在她內(nèi)心持續(xù)不斷的花式刷屏和表面死水微瀾中度過。我偶爾搭一兩句話，
她回答得簡短而克制，但內(nèi)心的興奮和緊張卻暴露無遺。吃完結(jié)賬，走出餐廳。
午后的陽光暖洋洋的。我們并肩站在路邊，看著車來車往?！盎丶遥俊蔽覀?cè)頭問她。
她點了點頭，沒說話?！净丶?！和老公一起回家！不是回離婚登記處！
】【等會兒到家要做什么？假裝去書房處理文件？還是去客廳看電視？要不要問老公看什么？
】【或者……直接撲倒？不行不行太不矜持了……】我抬手攔了輛出租車。為她拉開車門，
她遲疑了一下，彎腰坐了進去。我跟著坐進后排。車廂空間狹小，彼此的距離被拉近，
她身上那股清冷的、帶著點雪松味的香水氣息絲絲縷縷地飄過來。她緊緊靠著車窗那邊，
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目光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好近……老公的氣息……好好聞……】【心跳聲會不會太大被聽到？
】【司機師傅能不能開快一點……又希望慢一點……】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假裝小憩。
耳朵卻豎著，捕捉著她內(nèi)心每一絲細微的波動。這三年的隔閡與冰冷，在這一刻，
被這種奇異又甜蜜的“竊聽”悄然融化了一角。我開始好奇，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