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后，林小馳癱坐在塑料凳上，狼吞虎咽地啃著一個包子，眼睛死死盯著正在充電的手機。
手機屏幕上，正常的騎手APP依舊顯示著刺眼的紅色：【接單限制剩余：1小時32分】。而那個隱藏的異界APP界面，則清晰地顯示著：
【騎手等級：青銅（0/100星塵）】
【權(quán)限：基礎(chǔ)訂單接收/儲物空間0.5m3/停留時間≤30分鐘/攜帶物品≤5kg】
【冷卻時間：12標準時后解鎖新訂單】
【儲物空間：低階通用型精神鏈接符文石 x1】
“青銅…狗牌都算不上。”林小馳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灌了半瓶水，感覺虛弱的身體恢復了些力氣。他看著那可憐的權(quán)限列表，尤其是“停留時間≤30分鐘”和“攜帶物品≤5kg”，眉頭緊鎖。上次在異界差點被狼啃了，這次要是再碰到硬茬子，30分鐘跑路都嫌短！至于5kg的限制…他掂量了一下旁邊工具箱里的扳手，又看看保溫箱，嘆了口氣。得精打細算。
來到站點，“小馳，你昨晚搞什么去了？車摔成這樣？”站點老王叼著煙，踢了踢林小馳那輛沾滿異界泥漿和枯葉、車燈罩裂了的電動車，“還一身泥巴，掉溝里了？”
“別提了，王哥?！绷中●Y苦笑，扯了個借口，“雨太大，路滑，摔了一跤。倒霉透頂，還錯過一堆單子被罰了?！彼噶酥甘謾C上的限制提示。
老王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悠著點。喏，趕緊換上電池干活吧。今天單子多，罰款那點錢，跑幾單就回來了?！?/p>
“謝了王哥！”林小馳趕緊換上滿電的電池，又借口要清理車，把保溫箱里里外外擦了一遍，趁機把扳手（約1.5kg）、一個滿電的充電寶、還有從倉庫角落翻出來的一個老式但密封性極好的防水強光手電筒塞了進去。保溫箱本身重量加上這些，堪堪逼近5kg的攜帶上限。
他剛把保溫箱扣好，手機（正常APP）的限制倒計時終于歸零。
【叮！接單限制已解除！】
幾乎同時，一連串的訂單提示音瘋狂響起！
林小馳精神一振，正要開搶，手指卻猛地頓??！
一股冰冷、粘稠、帶著咸腥海水味的強烈恐懼感，毫無征兆地透過手機屏幕，狠狠掐住了他的心臟！仿佛一瞬間被拖入漆黑冰冷的深海，巨大的水壓從四面八方擠來，耳邊是令人瘋狂的、意義不明的低沉囈語！
【警告！檢測到超高強度精神污染型需求！】
【異界訂單強制插隊生成！】
【訂單內(nèi)容：驅(qū)逐“深潛者”的低語…或帶來永恒的寂靜…】
【地點：腐朽船墓…水下…】
【時限：立即！】
【客戶：？？？（精神瀕臨崩潰）】
【報酬：深海結(jié)晶（中位）/或…祂的注視（極度危險）】
【系統(tǒng)提示（青銅級）：該訂單超出當前騎手等級推薦范圍！風險評級：S（致命）！強烈建議放棄！放棄懲罰：扣除50星塵（當前為0，扣除后將進入“虛弱”狀態(tài)24小時）】
林小馳臉色瞬間煞白，冷汗刷地冒了出來。S級！致命！深海！深潛者！那冰冷的恐懼感和瘋狂的囈語還在他腦海里回蕩，讓他胃里一陣翻騰。放棄？可放棄的懲罰他現(xiàn)在根本承受不起！虛弱24小時，在現(xiàn)實世界就等于斷糧！
“媽的…”他盯著屏幕上那行“驅(qū)逐低語…或帶來永恒的寂靜…”，再想想儲物空間里那枚符文石?！凹澎o…難道是…干掉那個‘深潛者’？開什么玩笑！”他一個青銅外賣仔，拿頭去干？
“驅(qū)逐低語…”林小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暗驼Z…聲音…噪音？”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保溫箱里那個老式的防水強光手電筒上。一個極其大膽、甚至荒謬的念頭冒了出來。他立刻集中精神，將意念投向手電筒。
變異APP瞬間響應(yīng)：
【物品掃描：老式防水強光手電筒（密封良好）】
【材質(zhì)：工程塑料，鋁合金，高透玻璃，氙氣燈珠】
【物理特性：防水（IPX8），抗壓（約10米水深），光通量：1200流明（聚焦），頻閃模式（可選）】
【科學原理：電能激發(fā)惰性氣體發(fā)光，強光可干擾視覺感官；特定頻率（如高頻閃爍）聲波可能影響部分聽覺敏銳生物的神經(jīng)傳導（理論推測）】
【系統(tǒng)評估：對“驅(qū)逐低語”存在理論干涉可能（低），效果未知。風險：水下環(huán)境復雜，光照范圍有限。是否攜帶？】
“高頻閃爍…影響聽覺神經(jīng)？”林小馳眼睛亮了！就是它！雖然系統(tǒng)評估效果是低，但這是他唯一的希望！驅(qū)逐，不一定是消滅！制造噪音干擾那該死的低語！
“攜帶！”他毫不猶豫。APP提示：【攜帶物品重量：4.8kg，符合青銅級權(quán)限?！?/p>
沒有退路了。林小馳深吸一口氣，無視了APP那鮮紅的S級警告，用意念狠狠點下了【確認接單】！
嗡——
熟悉的眩暈和撕扯感再次降臨，但這一次，不再是森林的腐葉氣息，而是濃郁到化不開的海腥味、鐵銹味和木頭腐朽的惡臭！
“噗通！”
刺骨的冰冷瞬間包裹全身！林小馳連人帶車掉進了水里！咸澀的海水猛地灌入他的口鼻！
水下！
他正身處一片極其昏暗的水域，光線幾乎無法穿透上方渾濁的海水。周圍是巨大、扭曲的陰影——那是無數(shù)沉船的殘??！斷裂的桅桿如同怪物的肋骨斜插向水面，銹蝕的船體上覆蓋著厚厚的淤泥和蠕動的、不知名的發(fā)光藻類，散發(fā)著幽幽的綠光，勉強照亮一小片區(qū)域。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水流拂過沉船空洞時發(fā)出的嗚咽，如同亡魂的哭泣。
電動車入水就徹底歇菜了，沉甸甸地往下墜。林小馳手忙腳亂地解開保溫箱的綁帶，死死抱住這個唯一能提供一點浮力的箱子。冰冷的海水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肺部火辣辣地疼。他奮力向上蹬腿，想要浮出水面換氣。
就在這時，那股熟悉的、冰冷粘稠的恐懼感如同實質(zhì)的觸手，再次纏繞上他的意識！比在現(xiàn)實世界感受到的強烈十倍！百倍！
“Ia! Ia! Cthulhu fhtagn!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譯文：萬歲！萬歲！克蘇魯沉睡！在拉萊耶的宮殿里，死去的克蘇魯?shù)却雺簦?
無法理解、褻瀆理智的低沉囈語，無視了水的阻隔，直接在他腦海里轟鳴！仿佛有無數(shù)濕滑粘膩的觸手在攪動他的腦漿！他的視線開始模糊，精神像是要被撕裂，一種想要放棄掙扎、沉入永恒的黑暗、擁抱那低語的瘋狂念頭不受控制地滋生！
【警告！遭受高強度精神污染！騎手精神屏障（青銅級）即將崩潰！】
【“深潛者的低語”持續(xù)傷害中…理智值下降…】
手機在防水袋里瘋狂震動，屏幕的藍光在水下顯得格外詭異，APP界面被猩紅的警告覆蓋！
“差…差評警告！給老子…閉嘴?。?！”
生死關(guān)頭，林小馳爆發(fā)出凄厲的嘶吼！求生的本能和配送絕不能失敗的職業(yè)執(zhí)念混合著巨大的恐懼，化作了這聲標志性的咆哮！
嗡——！
異變突生！
隨著“差評警告”四個字吼出，他緊握的手機猛地一震！一道無形的、高頻的精神震蕩波以他為中心，猛地向四周擴散開來！震蕩波掃過渾濁的海水，撞擊在周圍的沉船殘骸上，發(fā)出沉悶的回響！
作用在他腦海里的瘋狂囈語，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間被打亂了節(jié)奏，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的停滯和扭曲！雖然只有不到半秒，但那足以致命的瘋狂侵蝕感被強行中斷了！
林小馳抓住這寶貴的半秒清明，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猛地將頭探出了水面！
“咳咳咳！嘔——！”他貪婪地、劇烈地呼吸著污濁但充滿氧氣的空氣，肺部如同風箱般抽動，咳出帶著腥味的海水。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臉上，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一個巨大的、由沉船圍成的天井中央，上方是鉛灰色的、壓抑的天空，雨絲如幕。
然而，還沒等他多吸兩口救命的氣，水下異變再生！
咕嚕?！緡！?/p>
他下方那片被沉船圍攏的、泛著幽綠藻光的水域，突然劇烈地翻涌起大量的氣泡！渾濁的海水如同沸騰！一個巨大、扭曲的陰影正從水底最黑暗的深淵中急速上??！伴隨著那陰影的，是更加狂暴、更加瘋狂的囈語沖擊！
【警告！“深潛者”本體已被激怒！正在上??！】
【精神污染強度激增！理智值加速下降！】
【距離“深潛者”抵達：預(yù)計15秒！】
林小馳魂飛魄散！低頭看著保溫箱里那個沉甸甸的、唯一的希望——防水強光手電筒。
他一把抓出手電筒，冰冷堅硬的觸感讓他稍微鎮(zhèn)定。APP的掃描信息在腦海中閃過：“高頻閃爍…影響聽覺神經(jīng)…”
“媽的！拼了！”林小馳眼神發(fā)狠，拇指猛地撥動防水手電筒尾部的模式開關(guān)，將其調(diào)到最高頻的爆閃模式！然后，他深吸一口氣，抱著保溫箱作為浮力支撐，將手電筒的燈頭，狠狠對準了下方那片瘋狂翻涌、陰影急速擴大的水域！
“驅(qū)逐低語是吧？老子給你整個活！走你——?。?！”
他用盡全身力氣，按下了開關(guān)！
嗤！嗤！嗤！嗤！嗤！
一道凝聚到極致、如同實質(zhì)的熾白強光柱，瞬間刺破了幽暗的海水！更致命的是，這光柱并非恒定，而是以肉眼根本無法捕捉的恐怖速度瘋狂爆閃！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一聲人耳幾乎聽不見、但頻率高到刺耳的超高頻音波脈沖！
光與聲，兩種純粹物理層面的能量，被壓縮在這方渾濁的水域中，如同投入深水炸彈！
嗡——?。?！
強光爆閃的瞬間，那翻涌的水面猛地一滯！緊接著，一聲無法形容的、混合著痛苦、暴怒和…一絲驚愕的尖銳嘶鳴，如同無數(shù)玻璃同時被刮擦，猛地從水下炸開！穿透了水面，直刺云霄！連周圍沉船上的鐵銹都被震得簌簌落下！
那急速上浮的巨大陰影，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音波與強光構(gòu)筑的墻壁，上升的勢頭被硬生生遏制！翻騰的氣泡驟然減少！更關(guān)鍵的是，林小馳腦海中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瘋狂囈語，在這狂暴的物理噪音和強光干擾下，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混亂、減弱和中斷！
【精神污染中斷！理智值穩(wěn)定！】
【警告！“深潛者”陷入短暫混亂與暴怒！物理攻擊即將到來！】
APP的提示冰冷而急促。
林小馳心臟狂跳，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他看到了水下陰影中伸出的、幾條巨大、覆蓋著鱗片和吸盤的恐怖觸手輪廓，正帶著撕裂水流的力量，朝著他抽打而來！那觸手上密布的口器正貪婪地開合著！
30分鐘的停留時間才剛開始，深潛者的物理攻擊已至！而他的神器手電筒，能爭取的時間還有多少？
冰冷的雨水混著海水從他臉上滑落。他一手死死抱著保溫箱，一手高舉著那支瘋狂爆閃、發(fā)出無聲尖嘯的手電筒，如同在怒海中高舉火炬的絕望水手，對著下方翻騰的恐怖陰影，發(fā)出了更響亮的咆哮，既是壯膽，也是不屈：
“差評警告！物理攻擊也算態(tài)度惡劣！聽不懂人話是吧？！再敢動手，信不信老子投訴到系統(tǒng)仲裁精靈那里去！給你丫的強制靜音一百年！”
他不知道仲裁精靈會不會管這破事，也不知道深潛者聽不聽得懂。但這是他唯一的武器——除了手電筒，還有他那深入骨髓的、屬于外賣騎手的規(guī)則意識和投訴本能。
渾濁的海水中，那抽打而來的巨大觸手，似乎…極其輕微地…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