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夕燈會變局裴茵出征前曾與我許諾，若是平安歸來，便上奏陛下求一封賜婚圣旨。
我亦答應(yīng)她，以林家軍虎符相贈，作為聘禮。七夕燈會前裴茵回來了，
身邊卻多了一個玉面將軍。我拿著親手繪制的彩燈在橋上等啊等，
只等來裴茵跟那公子在畫舫游湖。不過隨口說了句于禮不合，甚至未提男女一事。
她便當場黑臉?！笆兰夜泳褪切?，不如云墨半分灑脫。”“本宮是父皇獨女，
戰(zhàn)勝歸朝手握虎符，不日就能入主東宮，于禮合否，本宮說了才算！”慶功宴上，
她故意奚落我賀詞做作，提出讓云墨舞劍?！霸颇优c眾不同，舉手投足皆是大將風范，
這才是協(xié)理天下不二之選。”“至于林錦書，不堪一提。
”她篤定手握兵符便是扼住我朝命脈，天子之位唾手可得。卻忘了，林家軍只聽命林家。
沒有我，她的虎符不過廢鐵一塊。慶功宴上，裴茵聒噪地捂著耳朵，滿臉嫌惡。
“什么慶功賀詞，虛偽至極。”“你們這些世家公子只懂琴棋書畫，何曾見過我朝江山，
又何曾見過戰(zhàn)場士兵鮮血淋漓？”“以為自己說兩句賀詞，便能哄得將士高興，
豈不知如此更為可笑！”我沒說完的賀詞哽在喉間，眾大臣目光掃來，難堪得無處藏身。
裴茵接著起身，朝陛下行禮?！皟撼加幸蝗讼虢榻B給父皇認識，便是這位公子，
在戰(zhàn)場上救了兒臣三次，若非云墨，兒臣怕是早就馬革裹尸?！薄八渌嚲?，
不如就讓他在此舞劍一曲，兒臣為他奏樂。
”她忘了世家公子學習技藝只為博她這個皇女一笑，滿心滿眼只有身邊的男人。樂聲響起，
一人彈琴，一人舞劍，天作之合。身后世家子弟臉色驟變。
“不是說大皇女回來要求婚林公子嗎？這是....”“我也聽說兩人情投意合，
出征前就定了婚約，云墨又是何人？一個孤兒如此拋頭露面，怎堪入宮？
”“大皇女罵的可不僅是林公子一人，這是在打我們的臉??！
我倒要看看這云墨是個什么東西！”那人還沒來得及發(fā)難，便被裴茵冷厲的眼神逼退。
身后侍從急忙上前提醒：“昨夜七夕燈會，便是這云墨公子跟大皇女在湖中游玩，
京中不少人親眼所見！”“大皇女從戰(zhàn)場上回來就像被奪了魂，左右也只是打林公子的臉，
您還是別插手了...”一舞結(jié)束，陛下看的興致盎然，獎勵裴茵府邸一座，
又下了圣旨封她皇太女之位。裴茵眼睛一亮，立刻跪下謝恩，趁機開口又求了一次恩典。
“云墨與兒臣兩情相悅，早在戰(zhàn)場上便定了終身，求父皇允兒臣心愿，
兒臣寧愿以太女之位相換！”云墨瞪大了眼，不可置信?！芭釋④娺@是何意？
云墨說過不求姻緣，只想以武報國，你我起誓定的不是金蘭之誼嗎？為何變了？
”“云墨雖身份卑賤，卻也知殿下與林公子早有姻緣，要我與人共侍一妻，
我寧愿死在戰(zhàn)場上！”話落，他卸下發(fā)間的銀簪抵住脖頸。裴茵瞬間急了?！霸颇珓e沖動！
我為你求的是正夫之位，如何舍得你委屈？”“至于林錦書，他要是懂事，便將他隨意納了，
左右東宮也不缺寢殿。”她著急不已，連本宮的自稱都忘了。我有些想笑，指甲攥緊掌心，
卻是笑不出了?；实劾渎暫浅狻！芭嵋?，你瘋了不成？”“一個戰(zhàn)場上帶回的孤兒，
身份不明，還有武功，你就不怕他是敵國細作！簡直愚蠢！”“那又如何？
就算死于云墨之手，我亦死而無憾?！薄澳橇皱\書該如何自處？別忘了，你出征帶的，
是林家軍隊！”裴茵一扯衣擺，利落跪下。“父皇明鑒，林家軍是父皇的軍隊，
本就該聽命父皇，一介孤兒手握虎符，難不成有反叛之心？
”2 虎符之爭裴茵話里的深意我聽明白了。不會給我正夫之位，虎符更是有去無回。
若是我不懂事，便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即便她今日負我棄我，
我也只能叩謝圣恩。見我沉默，裴茵繼續(xù)開口：“父皇，云墨并非普通男子，
他精通兵法布陣，是兒臣在戰(zhàn)場上的左膀右臂?！薄拔磥矸蚓?，理當如此，
若要兒臣納那些不學無術(shù)的世家子弟，不如孤苦終身?！薄澳切┘w绔當個玩意兒解悶還行，
可要是白頭偕老，卻是枯燥?！痹趫鏊惺兰易拥芏寂桓已浴Ｎ疑锨耙徊叫卸Y?！氨菹拢?/p>
臣與太女本無情意，皆是民間傳聞，不可信。”“既然太女有中意之人，
臣正好恢復清白之身另擇他人?！被实鬯坪踉缬蓄A料，點頭算是應(yīng)允。裴茵卻變了臉色。
“除了本宮，你還想選誰？”“本宮能給你后院之位已是看在你交出虎符的面上，
莫要得寸進尺！”我頗覺好笑。“云墨公子一介布衣尚且不肯與人共侍一妻，殿下如何覺得，
我林錦書便可低頭？”“我雖不會武功，只能困于京中，卻也不是任人踐踏解悶的玩意兒。
”“錦書就在此先預祝殿下，心愿得償，抱得美人歸了?！蔽一氐阶希?/p>
云墨迅速端酒朝我隔空敬了敬。“林公子當真與其他世家子弟不同，難怪義妹鐘情與你，
今日相見恨晚，云墨敬你一杯！”他剛端起酒，裴茵立刻奪了過去。“胡鬧，皇宮宴席，
豈能無禮？”云墨俏皮地眨眨眼。“義妹不是最喜歡兄長不講規(guī)矩嗎？怕什么，
陛下是你爹爹，自然疼你，云墨是你兄長，陛下自然也疼我。
”“你軍營里的好酒都被云墨偷喝光了，宴席本就是樂事，如何不能飲酒？
義妹莫要擾了我跟林公子的雅興！”他擺擺手，用力將裴茵推回位置。周圍臣子都瞪大了眼，
指著他磕磕巴巴道：“放肆！簡直放肆！”“陛下是萬民的陛下，什么爹爹，
真是不講規(guī)矩的蠻橫賤民！”云墨不怒反笑，矜貴的樣子讓裴茵挪不開眼?！傲x妹說了，
就喜歡我如此，你們這樣無趣才是放肆呢！”他一手攬在裴茵肩上，在場人呼吸都停滯了。
“對吧義妹？”裴茵寵溺又無奈地點頭。“是，云墨說的都對，但現(xiàn)在不能叫義妹了，
該改口了?！痹颇查g漲紅了臉?！拔也挪?，我要跟你當一輩子兄弟，夫妻多沒意思啊，
我可不想變成普通的后宅男子，只知道勾心斗角。”這下就連皇帝也聽不下去了?！芭嵋?！
簡直荒唐！你還不管管？”“給你七日，若是不能教會他規(guī)矩，婚約便就此作罷！
”裴茵驟然紅了雙眼，噗通一聲跪在殿前。“父皇，我母后便是在深宮中被奸人所害，
死無全尸，兒臣此生最厭惡的，就是后宮的勾心斗角！”“母后死的時候有多痛苦，
難道您都忘了嗎？”“云墨生性灑脫，何嘗不是上天送給兒臣的禮物，
求父皇看在母后的面子上，饒他無禮之罪！”皇帝沉默許久，最終甩袖離去，到底是沒責罰。
宴席結(jié)束，我正要出宮，卻撞見前來喚我的公公。御書房內(nèi)，我跪拜在地，
皇帝聲音透著森冷?！傲旨艺紦?jù)虎符二十年不肯上交，你可知罪？
”3 和親之路我大喊著臣知罪，心中卻是一凜。該來的還是來了。卸磨殺驢，
是皇家遺傳的慣用伎倆。父兄死在戰(zhàn)場上，林家只余我一個血脈。五年前，
是裴茵跪在皇帝面前，以性命為我林家作保，這才保下虎符?？扇缃瘢粫僮o著我了。
我只能靠自己。我用力磕破了頭，高喊著陛下萬歲，求他饒命。他冷冷注視著我，
目光像饑餓的困獸，如芒在背。一炷香時間過去，我滿臉鮮血，
他終于開口：“林家軍是本朝實力最強盛的軍隊，你不走，朕心難安啊。
”“何況朕就茵兒一個皇女，林公子該明白才是?！薄班弴鴣硇?，有意與本朝和親，
朕會封你為安遠侯，你意下如何？”明面商量，實際卻沒給我選擇的機會。
要么遠走他鄉(xiāng)茍活。要么死在這片故土。我沉思兩秒，重重磕頭?！爸x陛下圣恩，臣領(lǐng)旨。
”離開皇宮時，隨從石頭氣得臉色鐵青。“公子，你真要遠赴他鄉(xiāng)？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
”“你跟太女的婚約京中誰人不知？如今婚約廢了，你還要去伺候鄰國老公主，
聽說她年紀比你大了二十還有余！”“公子，你快想想辦法啊！”石頭紅著眼睛跪在我面前。
“公子養(yǎng)奴才一場，老將軍臨死前特意將公子交托給奴才照顧，
奴才斷不能眼睜睜見公子送死！”“既然如此，左右鄰國人也沒見過公子，
奴才愿替公子和親！”我心頭一暖，扶起他，拍了拍臉頰?！安挥?，我們誰都不用死。
”“他們無情在先，我們就不義在后?！薄澳銕е业挠衽迦ボ姞I，
讓他們七日后與我一通西行?！薄耙~死網(wǎng)破，就跟他們破到底！
”封侯的圣旨第二日就到了府中。京中人人說我因禍得福，丟了婚約，卻得了侯爵之位。
更多的，還是在羨慕云墨這個平民男子卻能入太女法眼。他們一同去了城外的寶華寺祈福，
彼時我正好上完香出來。迎面撞上時，裴茵正伸手卸著我與她從前掛上的同心結(jié)。
祈福的紅紙條上還寫著我們的名字，裴茵一一取下，丟在火盆里燒成了灰。云墨滿眼驚詫。
“這是何物？”“世家公子當真麻煩，要我說，信神佛保佑不如信自己的刀劍！
”“我在戰(zhàn)場上殺敵無數(shù)，菩薩會怪罪我這個滿手血腥之人嗎？”裴茵笑得無奈，
在他鼻尖上輕點?！澳銡⒌氖窃摎⒅耍兴_保佑你還來不及?！薄斑@地方你不喜歡，
以后我們便不來了，我?guī)闳ゾ毐鴪隹纯矗愣ㄈ恍老??！薄斑€是義妹最了解我！
”“又不改口，討罰？”指節(jié)敲在云墨頭頂，他捂著頭臉色漲紅?！澳?..娘子。
”裴茵騙他祈福，卻偷偷背著云墨將兩人的名字寫在紙條上掛了上去。
認真虔誠的模樣和當初別無二致，卻已不再是為我。余光瞥見我在看她，她飛身下來，
臉色微沉?！澳阍趺丛谶@？”“你跟蹤我？”“林錦書，你果然沒那么大度，怎么，
宴會剛完，這就裝不下去了？”“讓我猜猜，你用林家的軍功跟父皇求情，要了侯爵之位，
不會覺得，這樣就能與我相配吧？”不等我開口，她已經(jīng)陷入自己的猜想中?！跋嘧R一場，
讓我納你也不是不行，但我說過，只能給你侍君之位，正夫，必須是云墨的。”“婚后，
你需一日三餐侍奉云墨，他練武，你幫他擦劍，他受傷，你替他上藥，當然，
我也不會允許他受傷。”“如此，你可愿意？應(yīng)下，我便答應(yīng)你入府?！蔽依淅淇此谎郏?/p>
只覺得這人真是瘋了。“殿下，我偶然路過此處，你說的話，林錦書聽不懂，也不想聽，
告退。”轉(zhuǎn)身想走，手腕被人攥住。裴茵雙眼猩紅?！澳氵€沒裝夠？林家的軍功是多，
但根本不夠你讓你坐上太女正夫之位！”“要不是為了給和林家交好的大臣一個交代，
你以為我愿意要你？你別不識抬舉！”遠處，云墨一個縱身跳上了墻。我扯出笑臉，
朝他的方向努努下巴。“你夫君著急找你了，慢走不送?！被氐礁校?/p>
迎接我的是數(shù)百張庚帖。全是京中子弟為了恭賀我獲封侯爵的。為了減輕皇帝猜忌，
我應(yīng)了他們，舉辦品茶宴。卻不料當日，迎來裴茵和云墨二人。剛進門，
云墨猛地吸了吸鼻子。“好濃的茶香啊，林公子當真厲害！不像我，
除了舞刀弄槍什么也不會?！薄奥犅劻止右哺改鸽p亡，能獨自練習這么多技藝，
定吃了不少苦吧？”裴茵笑著扶他坐下。“不用羨慕別人。”“本宮就喜歡你舞刀弄槍，
那些俗人的玩意，無趣。”我指甲掐進肉里，心都在滴血。從前家人故去，
葬禮上是裴茵伴我左右。那時候她如同皎皎星辰，獨照我一人。“有茵兒在，
定不讓錦書吃苦?！笨晌覟榱四鼙M早成為她的夫君，拼了命學習各項技藝。
外人笑我孤兒一個，她就打架替我出頭。京中傳我父母叛國，
她就將那些賊子通通抓起來鞭打。如今時移世易，我父母的死成了她心上人的口中刀。
我強撐著笑?！霸颇樱n婚的圣旨未下，你見我不該行禮，尊稱一聲侯爺嗎？
”“本侯尚未發(fā)話，你如何能坐？”4 東宮驚變云墨眼中瞬間浸出淚來，他看了看裴茵，
又看看我?！昂顮?，云墨知錯?！彼ドw剛要落下，裴茵猛地將人扶住，轉(zhuǎn)頭睨我。
“安遠侯好大的官威啊，倒是讓本宮小看了?！薄霸颇瞧矫?，那本宮的話，可能入侯爺耳？
”“安遠侯以下犯上，罰，鞭笞三十，欺壓平民，罰，鞭笞五十?！薄熬偷匦行?！
”話音落下，在場眾人都瞪大了眼。他們養(yǎng)尊處優(yōu)，哪里見過這種架勢。如今也明白了，
裴茵不是為了報復，更是想讓他們看清云墨的位置。得罪云墨，就是挖她裴茵的心頭肉。
一個普通的賤民，就這么輕而易舉踩在一個侯爵頭上。我臉被打的火辣辣的疼。要是不反擊，
我林家的名聲就算徹底毀了。我雙眼通紅，死死盯著裴茵。她玩弄著云墨的頭發(fā)，
只給我一個不屑的眼神?！傲止舆@是不服？”“若你入府也仗著侯爺身份欺壓夫君，
我東宮還有何規(guī)矩可言？”“我在外忙于朝政，云墨不懂心機只會比武，
到時后宮豈不成了你的天下？”“今日教訓，我要你牢牢記住，記一輩子！”云墨哈哈一笑。
“義妹說的也太嚴重了，云墨也不是弱書生，若是有人欺負我，我自然要打回去的！
”“我的功法是義妹親自指點，難道義妹還信不過自己？”裴茵有些頭疼，湊近他耳邊，
聲音卻讓所有人都能聽到?！盀槠拊跒槟憬鉀Q后患，不可胡鬧?！毕氯送现L板凳過來，
面露難色。“殿下，侯爺?shù)囊聰[太長了，怕是不好行刑....”“那就脫了再打。
”奴才笑盈盈上前?！昂顮敚亲约好?，還是奴才幫您脫？”讓一個沒根的太監(jiān)來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