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玉冷心寒我叫沈君衍，官拜都察院左都御史，主管糾察百官。我的人生，
如同一塊被精確打磨過的玉，棱角分明，沒有一絲多余的紋路。直到我遇見許朝寧。
許朝寧是鴻臚寺卿的嫡女。第一次見她，是在宮宴上。她端著酒杯，穿過人群，
精準地將酒灑在我嶄新的官服上。我垂眼看她，她臉頰泛紅，眼神躲閃?！吧蛴罚?/p>
我……”“無妨?！蔽议_口，聲音沒有溫度。轉身，離去。那之后，
她便像一道甩不脫的影子。我當值，她會在宮門口“偶遇”我。我下值，
她的馬車總會“恰好”壞在我回府的路上。她會送來一些東西，
比如親手做的、甜到發(fā)膩的點心，或者繡工歪歪扭扭、看不出是什么動物的香囊。
我的下屬魏征，一個腦子比身手更直的漢子，
看著我面無表情地將那些東西收進一個空置的木盒，他說：“大人，
許小姐對您真是一片癡心?！蔽覜]有說話。癡心？不過是京中貴女們無聊時的消遣。
我的世界，是法度，是規(guī)矩，是黑白分明，容不下這些雜亂無章的顏色。
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發(fā)生在她父親身上。鴻臚寺一樁舊年的賬目出了紕漏，
人證物證都指向許寺卿。案子到了都察院，我主審。那天下午，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踏進了都察院的大門。她穿了一身素凈的衣裙，摘了所有首飾，站在我書案前，福了一福。
“沈御史?！蔽亦帕艘宦暎暰€落在卷宗上，沒有抬頭?！凹腋钢拢潜蝗讼莺Φ?。
”她的聲音有些抖?！氨竟僦豢醋C據(jù)?！蔽曳^一頁紙，紙張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在這壓抑的房間里，格外刺耳。她沉默了許久。我能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我的頭頂。
“沈君衍，”她連名帶姓地喊我，“你就這般鐵石心腸嗎？”我終于抬頭看她。
她的眼睛很亮，像含著一汪水，但那水是冷的，帶著冰碴。我看見了里面我自己的倒影，
清晰，冷漠?！霸S小姐，”我開口，一字一句，“都察院非敘私情之地。本官依法辦事，
鐵面無私。請回。”她看著我，忽然笑了。那笑聲很輕，卻像針一樣扎進我的耳朵。
“好一個鐵面無私?！彼逼鹕恚麄€人像一桿被風雨壓彎后又重新挺直的竹子，
“我明白了?！彼D身，一步一步，走出了都察院的大門。陽光從門外照進來，
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然后，隨著大門的關閉，連同那道光和影子，一同消失了。我以為，
這不過是她眾多把戲中的又一個。欲擒故縱。第二天，我照常處理公務。很清凈。第三天，
宮門口沒有人“偶遇”。也很清凈。一個月后，許寺卿的案子水落石出，是副手栽贓陷害。
我親自簽發(fā)了結案文書，洗清了他的冤屈。魏征在我身邊，小心翼翼地問：“大人，
要不要……給許府送個信？”“不必?！蔽艺f，“按規(guī)矩，文書會送到各部衙門。
”許府沒有派人來道謝。許朝寧也沒有再出現(xiàn)。我的世界，恢復了往日的秩序井然。
玉還是那塊玉，完美無瑕。只是不知為何，當我深夜獨坐書房，看著窗外月光時，
總覺得這玉，有些過分的涼。2 情迷朱雀日子一天天過去，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我開始發(fā)現(xiàn)一些不對勁的地方。譬如，我處理公文的效率變低了。偶爾會對著一個字出神，
直到筆尖的墨，在紙上洇開一個難看的墨點。再譬如，我的胃口變得挑剔。御廚新?lián)Q的菜單，
嘗起來都索然無味，總覺得，缺了點什么。缺了點甜到發(fā)膩的味道。這個認知讓我心頭一凜。
魏征這個不開竅的，偏偏要往我心上撞。一日，他抱著卷宗進來，一臉神秘?！按笕耍?/p>
您猜我今天在街上看見誰了？”我不應聲，只用眼神示意他有話快說。“許小姐！
”他壓低聲音，像在說什么驚天秘密，“她在城南最繁華的朱雀大街，盤下了一個鋪子，
好像是要開胭脂水粉店。叫什么……‘朝云妝’。”我握著筆的手，頓了一下。
“她一個大家閨秀，拋頭露面，成何體統(tǒng)?！蔽议_口，聲音比平時更冷。魏征縮了縮脖子，
“聽說是……許寺卿支持的。許小姐好像對做生意很感興趣，鋪子里里外外都是她自己盯著，
看著……還挺像那么回事的?！蔽覜]再說話，揮手讓他退下。房間里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看著桌上的鎮(zhèn)紙，一塊上好的和田玉，雕著一叢蘭花。這是我最喜歡的擺件，
因為它的線條，簡潔，克制?？涩F(xiàn)在，我看著它，卻覺得有些刺眼。第二天，我下值后，
鬼使神差地，讓馬車繞了路，往朱雀大街去。我沒有下車，只在街角處，掀開車簾，
遠遠地看了一眼。那個鋪子正在修繕，幾個工匠進進出出。許朝寧站在門口，
穿著一身利落的男裝，正叉著腰，指著牌匾的位置，跟一個老師傅說著什么。她說話的時候，
神采飛揚，陽光灑在她臉上，比我記憶中任何一次的模樣，都要生動。她身邊，
站著一個男人。那男人一身錦衣，面如冠玉，正含笑看著她。他見她額角有汗，
便極自然地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拭去。許朝寧愣了一下，隨即對他粲然一笑。
我的手，攥緊了車簾?！按笕?？”車夫在外面問?！盎馗??！蔽业穆曇簦涞媚芙Y出冰來。
馬車轉彎，我放下車簾，隔絕了那刺眼的畫面。車廂里一片昏暗，我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那個男人，是安遠侯府的小侯爺，歐陽祺。京中有名的風流才子，家世顯赫，樣貌出眾。
和我，截然不同。回到府中，我第一次失眠了。我躺在床上，眼前反復出現(xiàn)的，
是許朝寧對歐陽祺那個燦爛的笑。那個笑，她從未給過我。她對著我的時候，總是緊張的，
討好的，小心翼翼的。原來，她不是不會笑。她只是，不對我笑。這個認知，
像一根燒紅的鐵釬，烙在我的心口。3 香囊之謎我決定，我需要和許朝寧談一談。
我需要一個合情合理的由頭。我將我與她之間所有可能的聯(lián)系，在腦中過了一遍。最后，
我找到了一個。那個被她塞給我，又被我扔進木盒的，繡著不知名動物的香囊。
我從那個積了灰的盒子里，把它拿了出來。香囊里的香料已經(jīng)沒什么味道了。我捏著它，
去了京中最大的香料鋪子。鋪子的掌柜是個行家，他接過去，聞了又聞，看了又看?！按笕耍?/p>
這香囊的繡工……暫且不論。但這香料，配得有些奇特?！薄叭绾纹嫣兀?/p>
”“里面有幾味安神的香，卻又加了一味提神醒腦的。這兩種藥性，有些相沖。
若是長久佩戴……”掌柜捻著胡須，“怕是會讓人精神不濟，夜不能寐?！蔽夷弥隳遥?/p>
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愣了很久。所以，我近來的失眠，精神不濟，都是因為它？
她送這個香囊給我，究竟是何居心？是了，她定然是因她父親的案子，對我懷恨在心，
所以用這種法子，暗中報復。我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去找她的理由。不是私情，是公事。
都察院御史懷疑有人蓄意投毒，前去查問，合情合理。我捏著那個香囊，去了朱雀大街。
“朝云妝”已經(jīng)開業(yè)了。門口人來人往，很是熱鬧。我穿著一身常服，走了進去。
鋪子里的陳設很雅致，空氣中浮著淡淡的花香。許朝寧正在柜臺后，
給一個夫人介紹一款新到的口脂。她穿著一身藕荷色的衣裙，言笑晏晏，眉眼彎彎。
她看見了我。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了。她對那位夫人說了句“您稍等”，
然后朝我走過來。我們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吧蛴反篑{光臨，有何貴干？”她的語氣，
客氣，疏離，像在對一個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說話。我從袖中拿出那個香囊，
放在她面前的案幾上?！斑@個，許小姐可認得？”她垂眼看了一眼，點了點頭，“認得。
是我送給沈御史的?！薄袄锩娴南懔希悄阌H手配的？”“是。”我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問：“許小姐可知，這里面的香料，藥性相沖。長期佩戴，
會使人精神不濟，夜不能寐。”我等著她的反應。她或許會驚慌，或許會抵賴，或許會承認。
然而，她只是抬起眼，靜靜地看著我。她的眼神，很平靜，甚至，帶了一絲……困惑？
“沈御史，”她開口，語氣十分誠懇，“你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誤會？
”“這香囊里的香料，確實是我配的?！彼闷鹉莻€香囊，解釋道，“安神的，
是給您晚上用的。提神的，是給您白日當值用的。我想著，您日夜操勞，
所以……”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八?，沈御史您，是把它們……混在一起聞了嗎？
”我：“……”我看著她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面寫滿了“你怎么會這么笨”的無辜。
那一瞬間，我覺得整個都察院的卷宗，都砸在了我的臉上。
我那引以為傲的、如同精密儀器般的大腦，第一次出現(xiàn)了亂碼?！拔摇蔽一盍硕迥辏?/p>
第一次，說不出話來。“沈御史若是沒有別的事，”她見我不說話，便福了一福，
下了逐客令，“鋪子里還忙，恕不遠送?！蔽?guī)缀跏翘右话愕?，走出了“朝云妝”。身后，
是鋪子里客人的歡聲笑語。我站在朱雀大街的車水馬龍里，感覺自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所以，她不是報復。她是……真的關心我。而我，拿著她的一片心意，把它當成罪證，
上門來質問她。我沈君衍，平生第一次，嘗到了“羞愧”二字的滋味。
4 口脂試情我開始用一種全新的、陌生的方式，去處理一件案子。案子的名字，
叫“許朝寧”。我派魏征去查。不是查她鋪子的賬目，不是查她有沒有違法亂紀。
是查她的一切。她的喜好，她的日常，她的人際交往。魏征領命而去，回來的時候，
表情比他爹被我參了一本時還要凝重?！按笕?，”他將一卷薄薄的冊子呈上來，
“都……都在這里了?！蔽掖蜷_冊子。上面寫著：許小姐，喜甜食，
尤愛城西“桂花齋”的糖糕。喜熱鬧，常與友人結伴游湖。近日，與安遠侯府小侯爺歐陽祺，
往來甚密。最后一句話，被我用指尖，反復摩挲。魏征在一旁，大氣不敢出?！按笕?，
”他還是沒忍住，“屬下覺得，您要是真放不下許小姐，就該主動點。
您這樣……”“我怎樣？”我抬眼看他。“您這樣，”魏征一閉眼，豁出去了，
“就像個躲在暗處偷看人家的登徒子！”我：“……”我把冊子合上，扔在桌上?！俺鋈ァ?/p>
”魏征如蒙大赦，滾了。我看著那本冊子，陷入了沉思。魏征的話，雖然粗鄙，
但并非沒有道理。我不能再這樣“暗中觀察”了。我需要一個計劃。一個周密的，
萬無一失的計劃。我拿出一張白紙，提筆在上面寫下四個字：《挽回攻略》。然后，
我開始羅列第一步。制造偶遇。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但不能是過去那種拙劣的、守株待兔式的偶遇。必須是自然的，不著痕跡的，
讓她無法拒絕的偶遇。機會很快就來了。太后壽辰將至，宮中要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
并且要在宴會上，展出一些新奇的玩意兒，以博太后一笑?；噬蠈⑦@個差事，交給了禮部。
而我，都察院御史，負責監(jiān)督禮部，以防有人貪污舞弊。禮部為了搜羅新奇玩意兒，
廣發(fā)皇榜，遍邀京中能工巧匠和商戶?！俺茒y”的胭脂水粉，
以其獨特的香型和新穎的樣式，在京中貴女圈里，聲名鵲起。自然，也收到了禮部的請柬。
宴會前，所有入選的商戶，都需要將自己的貨品，送到宮中，由禮部、內(nèi)務府，和我，
三方共同驗看。驗看的那天，我穿了一身嶄新的緋色官服，將玉帶束得一絲不茍。
我在驗看的宮殿里，等了整整一個上午。許朝寧是最后一個到的。她抱著一個精致的木匣子，
走了進來。她今日穿得也很正式，一身煙青色的宮裝，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臉上畫著淡妝。
她看見我，也只是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然后，她便徑直走向禮部侍郎，
開始介紹她的貨品。我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我的目光，狀似不經(jīng)意地，掃過她。
她帶來的，是一套十二色的口脂，裝在一個十二格的描金小盒里，取名“十二月令”。
每一個顏色，都對應著一個月份的花。很有巧思。禮部侍郎和內(nèi)務府的總管，都贊不絕口。
輪到我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站起身，走到那套口脂前。我沒有看口脂，
而是看著許朝寧。“許掌柜，”我開口，用的是公事公辦的語氣，“這口脂的用料，
可都安全？”“回沈御史，”她不卑不亢地回答，“‘朝云妝’所有用料，都采自天然花草，
絕無任何有害之物。這是配方，請大人過目?！彼f上一張紙。我接過來，看也沒看，
便道：“口說無憑。本官需要親自驗看?！彼腥硕笺蹲×?。許朝寧也愣住了。我看著她，
緩緩說道：“都察院的規(guī)矩，凡入口之物，都需驗毒。這口脂，是要涂在嘴上的。為保萬全，
本官，要親自試用?！? 驚世之舉整個宮殿，安靜得落針可聞。
禮部侍郎的嘴巴張成了“O”型。內(nèi)務府總管的拂塵，差點掉在地上。許朝寧看著我，
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一絲看瘋子似的憐憫。“沈御史，”她艱難地開口，
“這……不合規(guī)矩吧？”“規(guī)矩？”我看著她，眼神不容置疑，“在都察院，我就是規(guī)矩。
”我這是第一次，以權謀私。感覺……還不壞。我拿起那支代表“一月”的口脂，
是梅花的顏色，很淡的紅色。我打開蓋子，一股清冽的梅香傳來。然后，當著所有人的面，
我將那口脂，輕輕地，點在了我的嘴唇上?？谥馁|地很潤，帶著一絲微甜。我能感覺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樣，戳在我身上。我甚至能聽見魏征在殿外倒抽冷氣的聲音。
但我不在乎。我只看著許朝寧。她的臉，慢慢地，紅了。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頸。
她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里，終于，起了一絲波瀾。她飛快地垂下眼，不敢再看我。
我心中，升起一股奇異的滿足感。“嗯，”我清了清嗓子，用盡量平穩(wěn)的聲音，做出評判，
“用料尚可。沒有毒?！闭f完，我將口脂放回盒中，轉身，回到了我的座位上。我端起茶杯，
喝了一口茶，手有些抖，茶水灑了些許出來。驗看結束。
許朝寧的“十二月令”毫無懸念地入選了。她抱著盒子，逃也似的，離開了宮殿。
我坐在殿中，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揚。魏征走了進來，
一臉的痛心疾首?！按笕耍∧@是何苦??！”他跺著腳，“您的一世英名！
您在百官心中那不染凡塵的形象！全毀了??！明天整個京城都會傳遍，都察院的沈御史，
當眾……涂口脂??！”“那又如何？”我放下茶杯，看著他。魏征愣住了。我站起身，
理了理衣袍?！坝⒚軗Q她回頭看我一眼嗎？”我說。魏征徹底石化了。我沒有理他，
徑直走了出去。陽光正好，我抬起手，用指腹，輕輕碰了一下我的嘴唇。上面，
還殘留著一絲梅花的清香。和她的味道。我知道，我的《挽回攻略》，成功地邁出了第一步。
雖然這一步，邁得有些……驚世駭俗。6 舞動心弦太后壽宴，在即。我借著監(jiān)督的名義，
頻繁地出入禮部。而許朝寧，作為“朝云妝”的掌柜，也需要時常進宮，與禮部和內(nèi)務府，
商討宴會上展臺的布置細節(jié)。我為自己，創(chuàng)造了無數(shù)個“偶遇”的機會。有時，
是在御花園的抄手游廊。她和宮女走著，我便從另一頭，“恰好”經(jīng)過。她會停下腳步，
向我行禮?！吧蛴贰！薄班?。”然后，擦肩而過。有時，是在內(nèi)務府的庫房。
她去挑選布置用的綢緞，我便去“恰好”核對禮部的預算。我們在堆積如山的布料間相遇。
“沈御史。”“許掌柜?！比缓?，各自忙碌。我的出現(xiàn)，太過頻繁。頻繁到連宮里的貓，
看見我，都懶得再挪動一下身子。許朝寧不是傻子。她開始躲著我。她會掐準我離開的時間，
才進宮。她會派她的伙計來，代替她處理一些不重要的事務。我發(fā)現(xiàn)，我的“偶遇”計劃，
陷入了瓶頸。我需要更進一步的行動。這天，禮部侍郎找到了我，愁眉苦臉?！吧蛴?，
出事了?！薄昂问拢俊薄疤髩垩缟?，原本安排了西域進貢的舞姬，
獻上一支‘天女散花’舞?？赡穷I舞的舞姬，前幾日練習時，不慎崴了腳。
這……這可如何是好？”我看著他，心中一個計劃，迅速成形?！氨竟儆浀?，許寺卿的嫡女，
許朝寧，舞技冠絕京城?！蔽揖従忛_口。禮部侍郎眼睛一亮，“對??！我怎么把她給忘了！
許小姐的‘驚鴻舞’，當年在瓊林宴上，可是艷驚四座??！只是……她如今是商戶，
這身份……”“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蔽铱粗?，語氣不容置疑，“太后壽宴，
不容有失。你去請。就說，是本官的意思?！倍Y部侍郎千恩萬謝地去了。我知道，
許朝寧會拒絕。所以，我親自去了許府。這是那日從都察院離開后，我第一次，
踏進許家的門。許寺卿親自接待了我。他對我，態(tài)度復雜。有感激，也有疏離。
我說明了來意。許寺卿面露難色，“小女久不練舞，怕是……難當大任?！薄盁o妨?！蔽艺f，
“離壽宴還有十日，足夠她練習了。此事，關乎太后顏面，還請許大人，以大局為重。
”我把“大局”兩個字，咬得很重。許寺卿無法拒絕。他只能派人，去請許朝寧。
我坐在許家的正廳里，喝著茶。不一會兒，許朝寧來了。她看見我，臉上沒有絲毫意外。
“沈御史的意思，我明白了?！彼龑ξ腋Ａ艘桓?，“民女遵命?！彼饝茫^爽快。
我反而，有些不安。果然，她抬起頭，看著我，補充了一句：“只是，民女有個條件。
”“你說?！薄拔倚枰粋€陪練。”她看著我，眼睛亮得驚人，“我跳舞的時候，
需要有個人，在旁邊，幫我數(shù)拍子，遞汗巾，端茶水。這個人，我信不過宮里的宮女太監(jiān)。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這個差事，我想，就勞煩沈御史了。
”7 暗影情動我成了許朝寧的專屬“陪練”。每日下午，
她都會在宮里安排的練習室里練舞。而我，會處理完公務，準時出現(xiàn)在那里。我的工作，
如她所說，是數(shù)拍子，遞汗巾，端茶水。第一天。她換上一身火紅的舞衣，長長的水袖，
如同流動的火焰。她站在房間中央，看著我。“沈御史，可以開始了。
”我坐在房間一角的椅子上，神情嚴肅，如同在審問犯人?！耙?，二，三，四。二，二，三，
四?！蔽业穆曇簦椒€(wěn)，沒有起伏，像一臺精準的節(jié)拍器。她隨著我的節(jié)拍，開始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