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父威如霜，冷眼相對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欞，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趙靖宇正在書房臨摹字帖，筆尖在宣紙上流暢游走，寫下的字跡雖略顯生澀，卻已有了幾分風(fēng)骨。經(jīng)過兩日的修煉，他的身體日漸好轉(zhuǎn)，靈力在經(jīng)脈中流轉(zhuǎn)得愈發(fā)順暢，連帶著精神也越來越好。
“公子，侯爺在前廳傳您過去。”忠伯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推門進來時臉色有些發(fā)白。
趙靖宇握著毛筆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平靜地放下筆，用鎮(zhèn)紙壓住宣紙：“知道了?！彼缌系节w承嗣會找他，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柳氏在他這里吃了虧，定然會添油加醋地在父親面前告狀。
“公子，侯爺他……”忠伯欲言又止，滿臉擔憂。他伺候趙承嗣多年，深知這位侯爺脾氣剛硬，又素來不喜大公子，這次怕是少不了一頓斥責(zé)。
趙靖宇淡淡一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袍披上：“無妨，該來的總會來。忠伯，你留在這里等著就好?！?/p>
跟著引路的小廝穿過層層回廊，趙靖宇將侯府的布局默默記在心里。靖安侯府占地廣闊，亭臺樓閣錯落有致，只是一路走來，遇到的下人看他的眼神都帶著異樣，有好奇，有鄙夷，也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顯然，他教訓(xùn)張管事和劉嬤嬤的事，已經(jīng)在府里傳開了。
前廳的門檻高聳，雕花木門敞開著，隱約能看到里面端坐的身影。趙靖宇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廳內(nèi)氣氛肅穆，趙承嗣端坐主位，一身墨色錦袍，面容剛毅，眉宇間帶著常年軍旅生涯留下的殺伐之氣。他今年不過五十余歲，兩鬢卻已染上風(fēng)霜，眼神銳利如鷹，正冷冷地盯著走進來的趙靖宇。
柳氏坐在下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看到趙靖宇進來，眼神不著痕跡地掠過一絲挑釁。她身邊的庶子趙明軒則是一臉倨傲，毫不掩飾地用輕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趙靖宇，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趙靈溪也在，她看到趙靖宇，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剛想開口打招呼，就被趙承嗣冰冷的眼神制止，只能不安地絞著手指。
“孩兒趙靖宇，見過父親?！壁w靖宇走到廳中，依著禮制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姿態(tài)不卑不亢。
趙承嗣沒有讓他起身，銳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了幾遍，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透徹。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冰冷：“聽說，你這幾日很不安分？”
“孩兒不知父親所言何意?！壁w靖宇平靜地回答，“孩兒只是懲戒了幾個不守規(guī)矩的下人，按的是侯府的規(guī)矩?！?/p>
“規(guī)矩？”趙承嗣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濺了出來，“你一個癡傻了十八年的廢物，也敢跟我提規(guī)矩？張管事是府里的老人，劉嬤嬤是你母親身邊的人，你說打就打，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凌厲的氣勢撲面而來，帶著軍人獨有的威壓。若是尋常少年，怕是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但趙靖宇畢竟擁有成年人的靈魂，又有鴻蒙珠滋養(yǎng)靈魂，只是微微蹙眉，依舊挺直著脊背：“父親明鑒，張管事尋釁滋事，口出穢言；劉嬤嬤擅闖西跨院，損毀妹妹栽種的花木，按府規(guī)處置，孩兒自認并無不妥?！?/p>
“你還敢頂嘴？”趙承嗣怒火更盛，霍然起身。他身形高大，站在那里如同鐵塔一般，壓迫感十足，“不過是清醒了幾天，就敢在府里興風(fēng)作浪！我看你這腦子，還是沒好利索！”
柳氏連忙起身勸道：“侯爺息怒，靖宇剛好轉(zhuǎn)，性子難免躁了些，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孩子們之間鬧點別扭，說開了就好了?！彼f著，還朝趙靖宇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服軟。
趙靖宇卻視若無睹，他看著趙承嗣，一字一句地說道：“父親若只是因為孩兒懲戒下人而發(fā)怒，孩兒無話可說。但父親若因此就認定孩兒依舊癡傻，那便是錯了。”
“哦？”趙承嗣冷笑一聲，瞇起眼睛打量著他，“這么說，你覺得自己很聰明？”
“不敢稱聰明，但至少神志清明，是非分明。”趙靖宇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縮，“十八年的癡傻，孩兒身不由己，但從今往后，我趙靖宇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廢物?！?/p>
“好大的口氣！”趙承嗣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化為更深的冷意，“神志清明又如何？你可知練武一道，最講究根基？尋常孩童四五歲便開始打熬筋骨，你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的習(xí)武年齡，經(jīng)脈早已定型，這輩子最多也就練些粗淺的拳腳功夫，難成大器！”
他走到趙靖宇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靖安侯府世代將門，靠的是真刀真槍掙來的爵位！你弟弟明軒三歲習(xí)武，如今十四歲便已是后天巔峰武者差一步突破先天，將來繼承我的爵位，鎮(zhèn)守一方，那才是我趙家的驕傲！你呢？你能做什么？”
這番話如同冰錐，狠狠刺在趙靖宇心上。他原以為，自己清醒過來，至少能換來父親一絲一毫的關(guān)注，卻沒想到得到的是如此刻薄的評價和徹底的否定。
“父親覺得，習(xí)武年齡錯過了，便一無是處了嗎？”趙靖宇的聲音有些發(fā)緊，卻依舊沒有低頭。
“不然呢？”趙承嗣嗤笑一聲，“難不成你還能像那些話本里寫的，突然天降奇遇，一步登天？”他顯然把趙靖宇的話當成了癡人說夢。
站在柳氏身邊的趙明軒忍不住開口道：“大哥，父親也是為了你好。你好好養(yǎng)著身子就行了，練武打仗這些事，有我呢。將來我繼承了爵位，定會給大哥你留個安穩(wěn)的住處?！彼捳f得好聽，眼神里的得意和炫耀卻藏不住。
趙靖宇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這個庶出的弟弟自小就被趙承嗣捧在手心，錦衣玉食，名師教導(dǎo)，養(yǎng)成了眼高于頂?shù)男宰樱郧皼]少暗地里欺負他這個癡傻的哥哥。
“看來父親今日叫孩兒來，不是為了問清事情的緣由，只是為了教訓(xùn)孩兒一頓?！壁w靖宇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若是如此，孩兒無話可說。但孩兒只想告訴父親，西跨院雖偏，卻也容不得外人撒野。往后誰敢再尋釁滋事，孩兒絕不姑息?！?/p>
“你還敢威脅我？”趙承嗣氣得臉色鐵青，揚手就要打下去。
“父親！”趙靈溪突然沖了出來，擋在趙靖宇面前，“求父親不要打哥哥！哥哥剛好轉(zhuǎn)，您要是打壞了他怎么辦？”
趙承嗣的手掌停在半空，看著女兒含淚的眼睛，怒火稍歇，卻依舊冷聲道：“讓開！這沒你的事！”
“父親，哥哥是真的好了！”趙靈溪仰著頭，倔強地說道，“他還記得我喜歡梔子花，還會跟我說話，他不是以前的哥哥了！求您不要這樣對他！”
柳氏也連忙上前拉住趙承嗣：“侯爺，溪兒說得對，大公子剛好轉(zhuǎn)，可經(jīng)不起折騰。有什么事，咱們慢慢說?！彼焐蟿裰?，心里卻巴不得趙承嗣教訓(xùn)趙靖宇一頓。
趙承嗣看著擋在趙靖宇身前的女兒，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趙靖宇，最終冷哼一聲，收回了手：“你既已清醒，就該懂點規(guī)矩！安分守己地待在西跨院，別再惹是生非！府里的月例，我會讓賬房照常給你，除此之外，休要妄想其他！”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爵位繼承之事，自有祖宗規(guī)矩和朝廷法度，輪不到你一個錯過了習(xí)武年齡的廢物癡心妄想！”
這番話徹底斷絕了趙靖宇的念想，也讓他徹底看清了這位父親的涼薄。在趙承嗣心中，他這個嫡長子，早已因為十八年的癡傻和錯過的習(xí)武年齡，成了毫無價值的棄子。
“孩兒明白?！壁w靖宇緩緩低下頭，掩去眼底的寒意，“若無其他事，孩兒告退。”
趙承嗣不耐煩地揮揮手，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厭煩。
趙靖宇轉(zhuǎn)身走出前廳，沒有回頭。陽光落在他身上，卻驅(qū)不散他心頭的寒意。他能感覺到背后柳氏和趙明軒那毫不掩飾的譏諷目光，也能聽到趙承嗣對趙靈溪的斥責(zé)聲。
但他的腳步卻異常堅定。趙承嗣的輕視和否定，沒有讓他氣餒，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斗志。
“最佳習(xí)武年齡？難成大器？”趙靖宇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你不懂鴻蒙大道經(jīng)的玄妙，又怎知我趙靖宇的未來？”
他抬頭望向天空，晚霞絢爛如織。這個世界的武道或許講究年齡和根基，但他修煉的是鴻蒙大道經(jīng)，是直指本源的修仙功法。靈力滋養(yǎng)下的經(jīng)脈，可以重塑；錯過的時光，可以用加倍的努力彌補。
趙承嗣的冷眼和侯府的傾軋，都將是他成長的磨刀石。他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施舍和認可，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在這個世界站穩(wěn)腳跟，保護好靈溪，活出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西跨院的方向，忠伯正焦急地翹首以盼?？吹节w靖宇的身影出現(xiàn)，老仆連忙迎了上去，看著他平靜的臉色，欲言又止。
趙靖宇對著他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忠伯，我沒事。我們回去吧?！?/p>
夕陽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一個挺拔，一個佝僂，卻在這冰冷的侯府中，相互支撐著，走向那屬于他們的西跨院。而屬于趙靖宇的修煉之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