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魂歸離恨天那日,通天石猴忽然破空而來,>一棒打翻孟婆湯,
拽起她虛弱魂魄冷笑:>“哭什么?這世間負(fù)你的,俺老孫帶你一一打回去!
”>可當(dāng)他回頭,卻見仙子已利落撕了生死簿——>“鬧天宮有什么趣?不如你教我兩招,
這債…我親自討。”---離恨天外,云霧凄迷,終年不散的悲戚似都凝在了這一日。
那縷芳魂渺渺迢迢,欲散未散,行至忘川河畔,血黃色的水波死寂,映不出她蒼白容顏半分。
風(fēng)中嗚咽,似是舊日瀟湘館外的竹泣。一座孤橋橫亙眼前,橋頭一老嫗,捧一碗濁湯,
面無表情遞來。黛玉怔怔望著那湯,湯面模糊,卻似映出昔日園中種種,
最終定格在一場焚燒詩稿的殘焰,和那人遠(yuǎn)遠(yuǎn)避開的背影。心口處早已不疼,
只余一片冰冷的空茫。淚,早已流盡了。她顫巍巍伸出手,
指尖將觸未觸那粗陶碗沿——“且慢!”一聲霹靂也似的暴喝撕裂幽冥死寂!
一道金光自九霄直墜而下,轟然砸在奈河橋頭,氣浪翻涌,驚得那血黃河水咆哮倒卷!
金光散去,露出一道身影。雷公嘴、孤拐面,火眼金睛灼灼如燈,一身鎖子黃金甲,
頭上鳳翅紫金冠兩根長翎直指幽暗天穹。手中那根鐵棒,橫亙在地,便壓得萬千鬼哭俱寂!
他看也不看那駭?shù)脺氲榈拿掀?,只一步跨到那縷將散的幽魂前,
毛茸茸的手一把攥住她冰冷腕子,聲如金石炸響:“哭什么?這腌臜地方,也配讓你流淚?
”黛玉魂魄本已黯淡,被這至剛至陽的氣息一沖,更顯虛透,
卻仍被那話語里的桀驁激得微微一震,抬眼望去。那猴頭咧開嘴,露出尖牙,似笑非笑,
眼中卻盡是潑天的戾氣與不耐煩:“婆婆媽媽,忒不痛快!
這世間負(fù)你的、欺你的、眼瞎心盲的,報上名來,俺老孫這就帶你,一家一家,一棒一棒,
統(tǒng)統(tǒng)打殺回去!管他什么王公貴族、神佛仙官,打他個魂飛魄散,方消俺老孫心頭之恨!
”聲浪滾滾,震得這地府陰司瑟瑟發(fā)抖。卻見那柔弱不堪的魂靈,初是驚愕,旋即,
那凄楚之色竟一點點褪去。她垂眸,看向自己被緊緊攥住的手腕,
那里傳來一股幾乎燙傷魂體的熾熱與力量。再抬頭時,那雙曾盛滿秋雨春愁的眸子,
竟凝出一點冰封的火星,銳利得驚人。她輕輕地、卻極其堅定地,
將自己的手腕從孫悟空毛茸茸的掌中抽了出來。孫悟空一怔,火眼金睛瞇起。不等他發(fā)作,
黛玉已轉(zhuǎn)過身,面向那嚇得縮在一旁、連頭都不敢抬的判官。她聲音不大,卻清冷似碎玉,
穿透森羅殿的陰風(fēng):“判官,生死簿,拿來?!迸泄俣兜萌顼L(fēng)中篩糠,
偷眼去覷那扛著鐵棒、一臉“你若不拿俺就拆了你這破殿”的煞星,哪敢怠慢,
連滾帶爬捧出一本厚冊,墨跡森然,浮動著無數(shù)生卒年月、因果業(yè)力。
黛玉接過那沉重遠(yuǎn)超想象的簿冊,冰涼指尖飛速翻動紙頁,發(fā)出沙沙輕響,
在這死寂的殿中格外刺耳。紙頁停駐在某處,她目光落下——林黛玉,
生于…卒于…病因…緣孽…她凝望著那幾行注定她一生孤苦、淚盡而亡的字跡,
唇角緩緩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然后,雙手猛地用力——“嘶啦——!
”清脆的裂帛之音!那記載著她名姓與命運的一頁,被她毫不猶豫地撕下,在掌心揉作一團!
旋即,又是幾下利落至極的撕扯,那紙團頃刻化作無數(shù)碎片,被她揚手一撒,如雪片紛飛,
散落忘川!整個地府,霎時萬籟俱寂。連孫悟空都挑了挑眉,
喉間滾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哼:“嘖?!摈煊駞s已回身,
碎紙屑在她蒼白的魂體周圍飄旋未落。她直視著那震驚過后、眼底騰起熊熊興味的猴王,
微微抬起下巴。那份與生俱來的孤高此刻淬了地府的陰火與決絕,
竟迸出一種令人不敢逼視的鋒銳?!棒[天宮,”她聲音依舊輕弱,卻字字清晰,砸在地上,
“有什么趣?”孫悟空抱著金箍棒,歪頭看她,咧開的嘴角越扯越大。只見那新死的魂靈,
衣裙飄拂,立于萬千鬼魅之前,對他一字一句道:“不如,你教我兩招。
”“這債…”她眼底寒芒乍現(xiàn),是從未有過的凜冽殺意,卻又混合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平靜。
“我親自討?!睂O悟空那對火眼金睛猛地亮了一亮,像是兩顆燒紅的炭塊驟然遇了風(fēng)。
他上上下下將這縷剛撕了生死簿、口氣比天還大的幽魂重新打量了一遍,撓了撓手背,
忽然爆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好!
俺老孫還以為你只是個會哭鼻子的酸腐丫頭,沒想到魂兒里頭還藏著這般潑辣貨色!親自討?
妙極!妙極!”笑聲震得森羅殿瓦礫簌簌落下。他一把將金箍棒扛回肩上,
毛茸茸的臉湊近黛玉,熱氣幾乎呵到她冰冷的魂體上:“教你也成!不過俺老孫的招式,
可不是繡花枕頭,學(xué)起來,魂飛魄散都是輕的!你這小身板,扛得住?
”黛玉被他那灼熱的氣息和狂放的態(tài)度逼得微微后仰,但眸光清冽,不見退縮:“扛不住,
便與如今這般煙消云散有何區(qū)別?橫豎……已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弊詈髱鬃郑p飄飄的,
卻帶著徹骨的寒。“有膽色!”孫悟空呲牙,顯然滿意至極,“那便從這地府開始,練練手!
”話音未落,他猛地回身,金箍棒隨意一掃——“轟隆??!”一聲巨響,
那奈河橋竟被攔腰砸斷半截!橋上等待喝湯的鬼魂尖叫著跌落忘川,
河中斷手?jǐn)嗄_的孽障被砸得哭爹喊娘。整個地府徹底大亂!“第一課!
”孫悟空的聲音混在鬼哭神嚎里,清晰無比,“打架,先掀桌子!規(guī)矩是啥?
俺老孫就是規(guī)矩!”黛玉:“……”她看著那瞬間變成廢墟的橋梁和沸騰的忘川,
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這教學(xué)方式,著實……粗獷。判官和鬼差們早已嚇癱在地,
牛頭馬面縮在柱子后面瑟瑟發(fā)抖。孫悟空卻像是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用棒子指著那翻滾的血黃河水:“瞧見沒?這底下壓著的,都是些窩囊廢!恨天恨地恨爹娘,
自個兒卻沒半點卵用,只敢在這臭水里泡著嚎!你若學(xué)他們,俺老孫現(xiàn)在就把你丟下去!
”黛玉望著那污濁血水,其中無數(shù)痛苦扭曲的面孔掙扎沉浮。她輕輕搖頭,聲音雖弱,
卻斬釘截鐵:“我不學(xué)他們?!薄澳潜阕?!”孫悟空一把又拽住她手腕,這次力道輕了些,
卻依舊不容抗拒,“這破地方晦氣!俺老孫帶你去個敞亮地界,好好操練!”說罷,
不容黛玉反應(yīng),縱身一躍,化作一道金光,直接撞破地府層層陰霾穹頂!黛玉只覺身子一輕,
已被那霸道無匹的力量裹挾著,沖破幽冥,直上云霄!耳邊是呼嘯的風(fēng)聲,
腳下是迅速遠(yuǎn)去的陰暗地府,眼前驟然展開的是浩瀚無垠的璀璨星空。
久違的、屬于人間的清風(fēng)拂過魂體,雖冷,卻帶著生的氣息。她微微怔忪。
才剛離了那愁苦病軀,便如此……翻天覆地。飛行驟停。
孫悟空帶著她落在一處極高極險的山巔。四周云海茫茫,遠(yuǎn)處天際泛著魚肚白,
似是黎明將至。山風(fēng)獵獵,吹得他鳳翅紫金冠上的長翎飛揚,也吹得黛玉魂體幾乎散開。
“此地乃俺老孫昔日一處落腳之地,清凈!”孫悟空將她放開,金箍棒往地上一頓,
“第二課,站穩(wěn)了!”隨著他話音,一股無形威壓驟然降臨!并非針對她,
卻讓她如同狂風(fēng)中的殘燭,瞬間搖曳欲滅!那是齊天大圣自然流露的滔天氣勢,攪動風(fēng)云!
黛玉咬緊牙關(guān),凝聚全部心神,對抗那幾乎要將她吹散的罡風(fēng)?;牦w劇烈波動,痛苦異常,
她卻倔強地挺直了那纖細(xì)的背脊,不肯彎折半分。孫悟空瞧在眼里,嘿嘿一笑,
威壓稍減:“有點意思!魂兒弱得像張紙,骨頭倒硬!聽著,要討債,光撕本子沒用,
得有力氣!你這魂體太虛,先練凝實!”他伸手,凌空一抓,
遠(yuǎn)處天邊幾縷流散的星辰光華竟被他硬生生扯了過來,
在掌心揉成一團璀璨奪目、卻又暴烈無比的光球,直接遞到黛玉面前:“吃了它!
”黛玉看著那團足以灼傷神魂的星辰之力,
又看看孫悟空那“俺老孫給你的就是好的”的不容置疑的表情,沉默一瞬。然后,她伸出手,
并非去接,而是嘗試學(xué)著孫悟空的樣子,對著虛空,微微一動。自然是什么都沒發(fā)生。
孫悟空嗤笑:“學(xué)俺老孫?胃口不?。∠葘W(xué)爬,再學(xué)跑!這東西,你現(xiàn)在吸不了一絲一毫!
”黛玉卻不理他嘲笑,只凝神看著自己蒼白透明的手,
回想方才他凌空一抓時那股蠻橫、掠奪天地般的氣勢。她再次嘗試,意念高度集中,
不再是大家閨秀的矜持含蓄,而是帶著一種決絕的、近乎自毀的貪婪——她需要力量!一絲,
僅僅是一絲微不可察的星輝,竟真的被她從周遭空氣中剝離出來,顫巍巍地飄向她指尖,
雖瞬間沒入,卻讓她魂體微微一暖。孫悟空“咦”了一聲,
火眼金睛里閃過一絲真正的訝異:“悟性倒高!不愧是敢撕生死簿的!”黛玉緩緩握緊手指,
感受著那絲微弱卻真實的力量。她抬起頭,望向東方那即將噴薄而出的朝陽,
輕聲道:“明日……教些實用的吧?!薄氨热??”孫悟空興致勃勃。黛玉轉(zhuǎn)眸看他,
晨風(fēng)吹起她虛無的發(fā)絲,那雙眸子映著漸亮的天光,冷冽如冰:“比如,如何用竹枝,
抽爛負(fù)心人的臉?!睂O悟空聞言,那雙火眼金睛瞪得溜圓,隨即爆發(fā)出更響亮的笑聲,
震得山巔浮云四散:“哈哈哈哈!用竹枝抽臉?虧你想得出來!酸!忒酸!
不過嘛……俺喜歡!這比一棒子打殺倒是別致不少!”他撓撓腮幫,
圍著黛玉虛弱的魂體轉(zhuǎn)了一圈,棒子敲著掌心:“成!那就從最基礎(chǔ)的教起!你這魂體,
風(fēng)一吹就散,先得凝實!凝實了,才有勁道!看好了!”他忽然深吸一口氣,
周遭天地靈氣瘋狂涌向他口中,他那毛茸茸的胸膛肉眼可見地鼓脹起來,渾身金光流轉(zhuǎn),
氣勢節(jié)節(jié)攀升,宛如一輪人形太陽,灼得黛玉魂體刺痛,幾乎要蒸發(fā)?!斑@是‘聚’!
”他聲若洪鐘,震得黛玉魂體嗡嗡作響,“天地靈氣,任我取用!霸道得很!
你這小身板學(xué)不來,會撐爆!”說罷,他猛地一吐氣,磅礴靈氣如潮水般退去,
但他周身光芒卻凝而不散,反而更加內(nèi)斂,呈現(xiàn)出一種金剛不壞般的堅實質(zhì)感。
“這是‘凝’!把吃進(jìn)去的,變成自己的!夯實在每一寸筋骨里!”他拍了拍自己胸口,
發(fā)出金石交擊的砰砰聲。黛玉凝神看著,若有所悟。她嘗試著模仿,
自然吸不來那狂暴的天地靈氣,
受到這山巔清冷的晨風(fēng)、腳下巖石的沉厚、乃至即將躍出地平線的朝陽那微弱卻蓬勃的生機。
她閉上眼,不再試圖掠奪,而是細(xì)細(xì)感知,然后,用一種極其精微的意念,
如同春日細(xì)雨浸潤干涸土地般,嘗試引納一絲絲最溫和的天地精氣,
緩緩融入自己那虛無的魂體。過程緩慢而痛苦,如同用繡花針一點點縫合破碎的琉璃。
魂體傳來細(xì)微的撕裂感,又伴隨著一絲絲暖意和充實感。孫悟空在一旁看著,
起初有些不耐煩,但很快,他眼中再次閃過訝異。他看得出,
這女娃子的方法笨拙、效率低下得讓他抓耳撓腮,但那份對力量極精妙的掌控和耐心,
卻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路數(shù)?!皣K,磨磨唧唧!”他最終還是沒忍住,屈指一彈,
一縷極其細(xì)微、卻至剛至陽的真元之力渡入黛玉魂體。黛玉渾身劇震,
只覺一股暖流強行注入,霸道地?fù)伍_她脆弱的魂魄,痛苦遠(yuǎn)超方才自行吸納,
但效果卻也立竿見影——她那原本淡得幾乎透明的魂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實了一分,
輪廓清晰了許多,甚至能隱約看清眉眼間那抹揮之不去的郁結(jié)與新添的冷冽。她喘了口氣,
壓下魂體的震蕩,看向?qū)O悟空,眼神復(fù)雜。這猴子教學(xué)方式粗暴,但確實有效?!翱词裁纯??
”孫悟空瞪眼,“俺老孫這叫因材施教!你這身子骨,就得下猛藥!再來!”日頭漸高,
云海之上,一個毛臉雷公嘴的和尚……啊不,猴王,
正用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操練著一縷新死的幽魂。“躲!快躲!俺這棒風(fēng)掃過來,
你這魂兒就得散一半!”“氣機!鎖定俺!對!就那點殺意!保持?。?/p>
想著你要抽爛的那張臉!”“哭?不準(zhǔn)哭!眼淚是啥?能砸死仇人嗎?給俺憋回去!
”黛玉咬緊牙關(guān),一次次被那凌厲的棒風(fēng)(當(dāng)然是削弱了無數(shù)倍的)掃得東倒西歪,
魂體波動劇烈,痛苦不堪。但她每次都掙扎著重新凝實身形,那雙眸子里的火苗愈燒愈冷,
愈燒愈亮。她學(xué)的極快。孫悟空教的是至剛至猛、大開大合的路數(shù),
她卻總能將其化入一種極其纖巧、精準(zhǔn)、甚至帶著點詭譎的節(jié)奏里。
她凝出的力量不足以開山裂石,卻如冰針,如竹刺,專尋那最刁鉆、最令人痛楚的點。
數(shù)日過去,地府時間混亂,也不知外界幾何。孫悟空忽然停手,
將金箍棒往肩上一扛:“光練不打假把式!走,找個地方試試手!”說罷,不等黛玉回應(yīng),
再次拽起她,一個筋斗云便扎向下界。落地處,卻是一片荒山野嶺,陰風(fēng)慘慘,鬼氣森森。
幾個剛死不久、怨氣未散化作厲鬼的山匪,正在欺負(fù)一個更弱小的游魂?!熬退麄兞?!
”孫悟空把黛玉往前一推,“去!用你剛學(xué)的!抽他們!
”黛玉看著那幾個面目猙獰、戾氣沖天的厲鬼,又看看自己依舊纖細(xì)透明的手。
她深吸一口氣(盡管魂體并不需要),回想孫悟空那攪動風(fēng)云的氣勢,
回想自己一生孤苦、淚盡而亡的悲憤,回想那撕毀生死簿時的決絕……她眼中寒光一閃,
并指如劍,體內(nèi)那微弱卻已凝實不少的魂力急速流轉(zhuǎn),周遭陰氣被她引動,
竟凝成數(shù)枚半透明的、帶著尖銳寒意的冰針!“去!”她清叱一聲,冰針無聲無息地射出,
速度快得驚人,精準(zhǔn)地刺入那幾個厲鬼的魂體關(guān)節(jié)、眉心等要害!“嗷——!
”厲鬼們發(fā)出凄厲慘叫,那冰針并非純粹的力量沖擊,
更帶著一股徹骨的陰寒和一種直透魂髓的尖銳痛楚,讓他們動作瞬間僵滯,抱頭翻滾,
竟一時失去了反抗能力!孫悟空在一旁看得抓耳撓腮,又是嫌棄又是興奮:“歪門邪道!
歪門邪道!盡是些陰損招式!不夠痛快!不過……嘿嘿,有用!真有用!”黛玉一招得手,
魂力消耗巨大,身形晃了晃,臉色更白,但看著那幾個痛苦哀嚎的厲鬼,她緩緩站直身體。
她抬起手,看著自己依舊蒼白卻已能凝聚力量的手指,
輕聲道:“陰損么……”“他們負(fù)我、欺我、謗我時,又何曾光明正大過?”“這債,
本就不是擂臺比武。”她轉(zhuǎn)頭,看向?qū)O悟空,眸中似有幽焰燃燒:“師父,下一課,
教點更‘陰損’的?!睂O悟空聽得“更陰損的”四字,火眼金睛里簡直要迸出火花來,
喜得抓耳撓腮:“好!好!這才對俺老孫的脾胃!光明正大有屁用,能捅到痛處才是好本事!
”他一把扯過黛玉,也不駕云了,徑直往那荒山深處鉆去,尋了處陰煞之氣最重的寒潭。
潭水漆黑如墨,咕嘟咕嘟冒著泡,散發(fā)出凍結(jié)魂髓的寒意,潭邊寸草不生,只有嶙峋怪石,
狀若鬼爪?!扒埔娺@潭水沒?”孫悟空指著那翻涌的黑潭,“這是地脈陰煞淤積之地,
尋常鬼怪沾上一滴,都得嚎上三年!你那小冰針,遇上陽氣旺的、有法寶護身的,屁用沒有!
”黛玉蹙眉看著那令人極度不適的寒潭,魂體本能地感到排斥與畏懼?!芭铝??
”孫悟空呲牙?!叭绾斡??”黛玉直接問,聲音被潭邊的陰風(fēng)吹得有些散,但語氣卻穩(wěn)。
“簡單!”孫悟空金箍棒往潭里一攪,挑起一團粘稠漆黑、不斷滴落卻又凝而不散的煞氣,
那煞氣仿佛有生命般扭曲蠕動,散發(fā)著無盡的怨毒與冰冷,“把這玩意兒,煉化了,
揉進(jìn)你的招式里!不用多,一絲就夠了!打進(jìn)去,凍骨髓、蝕心脈、纏魂魄,
夠那幫龜孫喝一壺的!”他說得輕松,但那團煞氣僅僅是懸浮在那里,
周遭光線都仿佛被吞噬了,空氣發(fā)出輕微的腐蝕聲響。黛玉凝視著那團至陰至寒的穢惡之物,
臉色更白了幾分。她生性喜潔,魂體又屬陰,這東西對她傷害極大。但她只是沉默了片刻,
便緩緩伸出手。“蠢!”孫悟空罵了一句,棒子一抖,將那團煞氣震散大半,
只余下一縷比發(fā)絲還細(xì)的黑氣,“你想死第二次?從一絲開始!
用俺老孫剛才渡給你的那點真陽之火裹住它,別讓它反噬!煉化它!讓它怕你!
”黛玉屏息凝神,
一點微薄得幾乎看不見、卻至剛至陽的金色火芒——那是孫悟空強行塞給她的“猛藥”殘留。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縷黑氣引過來?!班汀睒O陽與極陰碰撞,發(fā)出細(xì)微的灼燒聲響。
黛玉魂體劇震,一半如墜冰窟,一半如被火燎,痛苦得幾乎讓她瞬間潰散。
那縷黑氣如同最狡猾的毒蛇,瘋狂扭動,試圖鉆入她的魂體深處。她咬緊牙關(guān),
額角滲出虛無的冷汗,全部意志都用來操控那一點真陽之火,
如同用最纖細(xì)的絲線捆綁一頭狂暴的兇獸。一次次幾乎失控,那黑氣數(shù)次擦著她的魂體掠過,
帶走一片冰寒與污穢。孫悟空在一旁看得齜牙咧嘴,幾次想出手,又硬生生忍住,
只不住念叨:“笨!慢!心要狠!它兇,你比它更兇!把它當(dāng)仇人!對!就那樣!
掐住它命門!”不知過了多久,黛玉指尖那縷黑氣終于不再掙扎,
乖順地纏繞在那一點微弱的金焰之外,形成一種詭異而危險的平衡。她整個人幾乎虛脫,
魂體明滅不定,但眼神卻亮得駭人。“成了?”孫悟空湊過來。黛玉沒說話,只屈指一彈。
那縷融合了真陽與極陰的黑氣悄無聲息地沒入旁邊一塊巨石。沒有巨響,沒有裂痕。
但那巨石表面瞬間覆蓋上一層漆黑冰霜,冰霜之下,石頭仿佛失去了所有色澤與生機,
變得酥脆不堪。一陣陰風(fēng)吹過,竟簌簌化為了一灘細(xì)膩的黑灰,
連石頭本身的靈氣都被徹底腐蝕殆盡?!啊睂O悟空眨了眨眼,猛地一拍大腿,“絕了!
陰毒!太陰毒了!俺老孫喜歡!哈哈哈!”黛玉看著自己那微微顫抖的手指,
感受著體內(nèi)那股新增的、冰冷而危險的力量。她輕輕握攏手指,低聲道:“還不夠。
”“貪心!”孫悟空笑罵,卻更興奮,“走!再找個地方!俺老孫教你點更好玩的!
”他這次帶著黛玉直奔一處古戰(zhàn)場遺址。此地煞氣沖天,無數(shù)戰(zhàn)魂執(zhí)念不散,
在金鐵交鳴的幻影中重復(fù)著無盡的廝殺?!暗谌n!”孫悟空指著那千軍萬馬的虛影,
“打架,不是光有力氣就夠!得會嚇人!會騙人!會借勢!”他深吸一口氣,
猛地朝那古戰(zhàn)場發(fā)出一聲咆哮!那并非單純的聲音,
而是蘊含了無上法力與桀驁意志的精神沖擊!剎那間,萬馬齊喑!
所有廝殺的幻影、咆哮的戰(zhàn)魂,如同被無形巨手掐住了喉嚨,瞬間僵滯,隨即面露極度恐懼,
瑟瑟發(fā)抖,甚至有不少弱小的戰(zhàn)魂尖叫著當(dāng)場潰散!“此乃‘威’!一吼之下,神鬼辟易!
”孫悟空得意洋洋,“不過你這小身板學(xué)不來,沒俺老孫這底蘊?!辈坏洒煊穹磻?yīng),
他搖身一變,竟化作黛玉的模樣!連那眉眼間的憂郁、身段的風(fēng)流裊娜都一模一樣!
只是“她”嘴角勾起一抹孫悟空式的痞笑,顯得極其違和?!按四恕谩?!變化之道,
騙死人不償命!”假黛玉開口,卻是孫悟空的聲音,“打架前變個美人兒,對手一愣神,
嘿嘿……”他變回原形,擠眉弄眼。最后,
他金箍棒一指那些瑟瑟發(fā)抖的戰(zhàn)魂:“此乃‘借勢’!這滿地煞氣、怨氣、殘魂,都是力量!
你不會造,還不會搶嗎?不會引嗎?”黛玉站在獵獵陰風(fēng)中,看著那崩潰的古戰(zhàn)場,
看著孫悟空那無法無天的演示,眸光劇烈閃動。威、幻、借勢……她再次閉目,
不再試圖模仿孫悟空的剛猛。
她將自己沉入這片土地積累無數(shù)年的悲壯、慘烈、不甘與怨憤之中。她本就是幽魂,
與此地氣息更為相合。她緩緩抬起手,并未發(fā)出咆哮,
而是以一種極其低回、如同挽歌般的韻律,輕輕吟哦。不是詩詞,
而是更古老的、直指靈魂深處的音調(diào)。周遭散落的煞氣與殘破的戰(zhàn)魂執(zhí)念,
竟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緩緩向她匯聚而來,在她身后扭曲、交織,
隱隱形成一片模糊卻浩瀚的、千軍萬馬沖鋒廝殺的慘烈虛影!雖遠(yuǎn)不及孫悟空一吼之威,
卻自有一股令人心膽俱裂的悲壯與陰森!她借來了這古戰(zhàn)場的“勢”!同時,她魂體微晃,
面容身形開始模糊,似乎要變成另一個人的模樣——并非完美變化,
只是氣息與輪廓的極力模仿,近似 她心中那張最深最痛的臉龐?!翱?!
”孫悟空突然干咳一聲,打斷了她的嘗試。黛玉身形一頓,身后的千軍萬馬虛影驟然潰散。
她疑惑地看向?qū)O悟空。孫悟空撓撓臉,
眼神有點飄忽:“那什么……這變臉術(shù)……嗯……下次再練,下次再練?!彼y得有些支吾,
“貪多嚼不爛!先把前兩樣練熟!”黛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緩緩散去凝聚的力量,
沒有追問。孫悟空立刻又恢復(fù)了那副囂張模樣,棒子扛上肩:“差不多了!花架子學(xué)了一堆,
是騾子是馬,該拉出去遛遛了!走,徒弟,師父帶你——”他話音未落,黛玉卻忽然開口,
聲音清冷如泉:“不勞師父?!睂O悟空一愣:“嗯?”黛玉抬眼,望向某個方向,
那是人間煙火氣息傳來的方位,她的目光仿佛已穿透層層云靄,
落在了某處雕梁畫棟的府邸之上?!皫煾冈诖松院颉!薄暗谝还P債……”“我自己去討。
”說罷,她魂體化作一道淡薄卻決絕的青煙,徑直投向那人間繁華地。
孫悟空那句“不勞師父”還噎在喉嚨口,那縷青煙已決絕地投向人間。他火眼金睛一瞪,
撓腮跺腳:“嘿!這丫頭!翅膀還沒硬就想單飛?討債是這般討的么?定要惹出亂子!
”話雖如此,他卻并未立刻追趕,只將金箍棒變小了掏掏耳朵,呲牙咧嘴一番,身形一晃,
化作一道極淡的金光,悄無聲息地綴了上去。“俺倒要瞧瞧,你這陰損招式使得如何!
”黛玉所化青煙,掠過繁華市井,不入勾欄瓦舍,不沾朱門酒肉,
徑直奔向城西一處清貴坊巷。最終,
于一戶門庭頗為氣派、卻莫名透著一股陳腐壓抑氣息的宅邸前盤旋落下。賈府?非也。
此處乃是——國子監(jiān)祭酒李府。昔日,便是這位李守中李大人,在賈府家塾中兼任塾師,
雖不常至,卻對黛玉父親林如海送女入學(xué)之事頗多微詞,言道“女子無才便是德”,
“黛玉聰慧,更應(yīng)謹(jǐn)守閨訓(xùn),以免移了性情”。更在一次詩會后,
對其“風(fēng)露清愁”之句評為“過于機巧,失之敦厚”,隱隱指責(zé)其心術(shù)不正。此話傳開,
成了大觀園中暗中譏諷黛玉“目下無塵”、“心比天高”的由頭之一。
黛玉的魂體凝在李家祠堂的飛檐陰影下,冰冷的目光穿透窗欞,
落在正在書房訓(xùn)子的李守中身上。李大人正捻著胡須,
對埋頭苦讀的兒子諄諄教誨:“……讀書須明理,理在圣賢書中,更在日用倫常間。
切不可學(xué)那等輕浮之輩,吟風(fēng)弄月,賣弄機巧,失了為人的根本!
”話音與他當(dāng)年評價黛玉詩作時,如出一轍。暗處的孫悟空聽得直翻白眼,
抓耳撓腮:“啰里啰嗦,比唐僧還煩!直接給他一棒子豈不干凈?”卻見黛玉并未動怒。
她只是微微闔眼,周身那古戰(zhàn)場帶來的慘烈煞氣與寒潭煉化的陰蝕之力緩緩流轉(zhuǎn)。她抬起手,
指尖并非凝聚冰針,
而是虛虛一引——引的是李家祠堂里那積聚了數(shù)代、沉重壓抑的“規(guī)訓(xùn)”之氣,
引的是李守中話語里那些刻板僵硬的“道理”本身!她將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一絲無形無質(zhì)、卻沉重如山的晦暗氣息,混合著一縷極細(xì)微、幾乎無法察覺的陰蝕黑煞,
被她精準(zhǔn)地彈出,悄無聲息地渡入李守中體內(nèi)。李守中正說到“君子慎獨”處,
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只覺得一股沒由來的陰冷從脊椎骨竄起,
耳邊仿佛響起無數(shù)先祖嚴(yán)厲的訓(xùn)誡聲,層層疊疊,壓得他喘不過氣。他眼前發(fā)花,
看著面前恭順的兒子,忽然覺得他坐姿不夠端正,眼神不夠敬畏,呼吸聲……都帶著輕??!
“豎子!”李守中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尖利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看你坐無坐相!
眼神飄忽!心中在想什么齷齪勾當(dāng)?!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兒子愕然抬頭,
嚇得臉色發(fā)白:“父親,我……”“還敢頂嘴!”李守中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
往日恪守的風(fēng)度蕩然無存,竟順手抄起桌上的戒尺,沒頭沒腦地抽打過去!“我讓你不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