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地有個習俗。
人走了，衣物都要燒掉，怕亡魂留戀人間，不肯往生。
我妹離開后，媽媽卻執(zhí)意留著她的所有東西，一件都不許動。
“不許燒！安安根本沒死！燒了她回來穿什么？用什么？”
爸爸只能默默抹淚：
“你媽她思念成疾，燒了東西等于斷了她的念想，由她去吧?！?/p>
可事情卻因為我爸的縱容越來越不對勁。
我媽買來一個紙扎人，每天不變樣的給它換上妹妹的衣服，帶上假發(fā)。
給她梳頭，甚至說話。
我覺得毛骨悚然，幾次三番偷偷把紙人丟掉。
但到了晚上，它總會回到妹妹的房間。
腳上沾滿泥土，像是...自己走回來的。
媽媽發(fā)現(xiàn)后，狠狠扇了我一耳光，歇斯底里地哭喊：
“你為什么總丟下她？！安安每晚都哭著回來，說她害怕！你就這么恨她嗎？！”
是的，我確實恨過安安。
她的死，也確實和我有關。所以，我不敢再違抗媽媽。
直到中元節(jié)那天晚上，穿著衣服的紙人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我身后叫了聲。
“哥哥?！?/p>
......
我不禁打了個冷顫，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敢回頭。
這時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爸爸發(fā)來了消息。
【快出來，家里的已經(jīng)都不是人了，你媽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讓你妹還魂了?！?/p>
瞬間，我臉色變得慘白。
這時，媽媽從廚房端出一鍋排骨湯對我說：
“還不快過來坐下，吃飯了！非讓你妹妹和我等。”
余光里的紙人的手緩緩摟住我的腰。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p>
我不敢轉(zhuǎn)過頭去，深吸一口氣，強裝鎮(zhèn)定把腰上的手挪開：
“爸說買了很多東西，讓我下去幫他拿?！?/p>
瞬間我驚訝了，那雙手，雖然冰涼，但是卻實實在在的有肉感。
我意識到那不是紙人的手，是人的！
我瞬間臉色慘白，緊張的冒汗，緩緩走向大門。
突然，那雙手又拉住了我，低語道：
“哥哥別去，他要害你，今天可是中元節(jié)，晚上街上都是不干凈的東西，不能出門?！?/p>
媽媽走到我面前，推著我轉(zhuǎn)了個身。
“那不是你爸，我懷疑...”
“總之，聽你妹妹的，今天晚上你就別出去觸霉頭了?！?/p>
看到眼前的一幕我驚了。
那紙扎的人，真的變成了我妹妹！
還魂，能夠這么真實嗎？
我震驚地看著她。
“媽，這是...這是怎么回事?！?/p>
還不等我媽回答，眼前的‘妹妹’趕緊拉住我：
“哥哥，你要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爸爸已經(jīng)不是爸爸了。”
“他晚上從不出門，為什么偏偏挑中元節(jié)叫你出去呢？”
她說得我有點遲疑...
但凡晚上我爸只會在自己書房兢兢業(yè)業(yè)加班，從不出門。
人群密集的地方他也從不會去，更不會挑中元節(jié)叫我出去。
可我妹妹早就沒了，她是真的為我好嗎？
我向唯一能相信的母親投去求助的目光。
她見我有些猶豫，馬上趁熱打鐵。
“王平，聽你妹妹的，沒錯。”
“你去了，會死！”
2
我渾身一軟，癱坐在地。
按理說，我妹妹早沒了，媽媽最近也精神不正常。
可她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媽媽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冷靜：
“你爸爸三天前就說去出差，現(xiàn)在應該在外地才對?！?/p>
她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和爸爸的聊天記錄，最后一條消息停留在三天前。
【我要去出差三天，這三天別讓任何人碰兒子?！?/p>
‘妹妹’也附和起來：
“哥哥還記得嗎？爸爸最怕過中元節(jié)，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早早回家...”
我的記憶突然被喚醒。
是啊，我爸從來不在中元節(jié)晚上出門，甚至不準我們在這個日子晚歸。
他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guī)矩。
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媽媽迅速把我拉到身后，對著門外喊：
“誰??？”
門外傳來爸爸焦急的聲音：
“快開門！”
我聽到爸爸的聲音覺得抓住了救命稻草，剛想給爸爸把門打開，手卻被‘妹妹’按住。
“哥哥，你忘了嗎？爸爸從來不會按門鈴...他都有鑰匙的啊?！?/p>
我這才想起，爸爸確實從來都是自己開門進屋的。
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衣服，我靠近劇烈震動的門板，朝貓眼看去。
發(fā)現(xiàn)門口根本沒人。
那剛剛的聲音，只可能是...
媽媽拉住我的手。
“平平你別怕，只要聽我們的，不會讓你有事?！?/p>
我看著妹妹和媽媽總覺得不對勁。
她們仿佛在刻意瞞著我什么，不告訴我。
我豁出去了，猛地抓住妹妹，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你究竟是誰，我親眼看到我妹妹死了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像個受驚的小白兔，眼睛中有一絲閃躲：
“哥哥，你別問了，我，我真不能說。但是你相信我，我都是為了這個家好。”
“爸把我害了，接下來就是你了。”
我冷笑一聲，推開了她們：
“既然你們什么都不說，那我還是去問我爸吧！”
“我不是傻子，不會一直被你們騙?！?/p>
說著，我就想推開門走出去。
妹妹一驚，整個人直接從我后背緊緊地抱住了我。
清甜柔軟的觸感，讓我整個人背后一僵。
她哽咽地說：
“哥哥，我真不能告訴你，但是你今晚真的不能出去?！?/p>
她帶著哭腔。
“你忘了嗎？三年前的中元節(jié)，你也是這樣非要出門...”
我的記憶突然模糊起來。
三年前？那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
媽媽突然跪坐在地，掩面哭泣：
“平平，媽求你...別再重復那天的錯了...”
妹妹的手微微顫抖：
“哥你還記得嗎？那天你執(zhí)意要去找爸爸，結果...結果...”
我渾身一顫，零碎的記憶突然涌現(xiàn)。
三年前的中元夜，我和爸爸大吵一架后沖出門去。
可是后來的事，我卻不記得了。
“你今天晚上只要出這個門，就一定會死?！?/p>
“你不信我，你也要信媽媽啊?！?/p>
不知道是因為她搬出了媽媽，還是因為她的表情太過誠懇，這一刻，我全然相信了她。
我嘆了口氣：
“好吧，我暫時相信你們?！?/p>
她們聽到我這么說，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半夜，所謂的妹妹卻跑進我的房間抱住我：
“哥哥你對我真的沒感情嗎？”
我頓時被嚇到，驚坐起來。
“我們可是親兄妹，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3
她臉頰泛紅發(fā)燙，我卻冒了冷汗。
“你是我妹妹！我對你只有兄妹之情?！?/p>
她一臉委屈的看著我。
“之前的事你都不記得了嗎哥哥？”
我開始回想之前到底發(fā)生過什么，卻頭疼欲裂。
她被我這副狀態(tài)嚇到，趕緊拍了拍我的背。
“算了，算了。別想了哥想不起來就算了?！?/p>
等我緩過來后，她卻一直在我房間不愿出去。
“我今天能和你一塊睡嗎？”
我不答應，她就一直坐著不走。
我拗不過她，只能答應。
“那你睡床，我睡地上?！?/p>
當晚不知怎么，本該一夜未眠的我卻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醒來后，卻被眼前的畫面嚇了一跳
昨晚睡在我床上的妹妹此刻，又變成了紙人...
我冷汗直冒，在家里大聲呼喊媽媽，卻沒人應聲。
撥打我媽和我爸的電話，也沒人接。
我實在受不了，想趁著青天白日的到爸爸公司問問他到底是不是去出差了。
這時，門卻開了。
爸爸回來了！
他回家先比了個噓的手勢左顧右盼。
直到看到我床上的紙人。
“昨晚上，這東西是不是變成了活生生的人?！?/p>
我連忙點頭，讓他進去看，他卻不敢踏足我的房內(nèi)。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爸！”
“媽不是說你去出差嗎？昨晚你有沒有回來過？”
我心里有一萬個問題，我爸卻只是他看了看手機消息把我拉到一旁悄悄說
“我現(xiàn)在要去道館拿點大師驅(qū)魔的東西，晚上就回來?！?/p>
“王平！千萬記住爸爸和你說的話！千萬記住了！”
“那東西不是你妹妹！你妹妹在三年前就死了！”
“或許晚上她還會變成你妹妹的樣子，無論她說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相信！知道了嗎？”
我趕緊點點頭。
爸爸走后媽媽一直沒回來。
我覺得和紙人待著怪瘆人，索性下樓待著。
沒想到遇到了和我們做了十幾年鄰居的小宇。
小宇看起來很高興，揮著手跟我打招呼，問我去干嘛。
我遲疑了一下，沒敢告訴他實話，只跟他說我媽讓我去買點零食分妹妹吃。
誰知，我話剛說完，小宇就一臉驚恐地看著我：
“你，你不是你家的獨子嗎？”
“還是你爸媽后來給你生了個二胎?！?/p>
我趕緊搖頭，疑惑的問他。
“我親妹妹，就比我小兩歲，你認識的啊，我們不是還一起上學的嗎？”
“兄弟，我從來沒見過你妹妹。我膽子小，你別嚇我?。 ?/p>
“你說什么屁話呢，我妹妹...”
我罵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我妹妹...對啊，我妹妹怎么了？
我怎么腦子里沒有一點關于她在世的記憶啊。
她是怎么死的，她小時候又是什么樣子的？
小宇臉色慘白地拍著我的肩膀：
“中邪了吧你，以前你就中招過，快讓你爸帶你去老道士那再看看吧?！?/p>
一瞬間，我脊背發(fā)涼，全身都在冒著冷汗，太邪性了。
是啊，我哪來的妹妹？
家里那個到底是什么？
我越來越崩潰，一直在小區(qū)長椅上呆坐到晚上，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突然，我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4
“王平！我不是千叮萬囑讓你別踏出房間門的嗎！”
媽媽久違的對我發(fā)了脾氣，但下一秒又開始自說自話。
“完了，完了...他一定來過了...”
她緊緊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我的肉里。
“還不快跟我回去！”
我迷迷糊糊的回答：
“你說的是爸嗎？他確實回來過?！?/p>
“住口！”
她突然厲聲尖呵斥我：
“那不是你爸！那玩意只是披著你爸爸皮的惡魔...”
她開始瘋狂檢查我的身體。
“他有沒有對你做什么？”
“沒有，他只是說要去道觀找大師...”
“糟了！”媽媽猛地倒吸一口冷氣，拉著我就往家跑。
爸爸前腳剛進門，我和媽媽后腳就趕上去。
沒想到爸爸在看見那個又變成妹妹的東西后驚訝了一瞬。
緊接著，他就發(fā)了瘋。
“鬼東西！竟敢來害我的家人，我要你灰飛煙滅！”
他掏出一堆符箓和銅錢劍就要往妹妹身上招呼。
媽媽趕緊拉住他的褲腳對我說：
“兒子，什么都別問。帶著你妹妹跑，快跑?！?/p>
我本來是猶豫的，‘妹妹’實在詭異，爸爸好像也有事瞞著我。
可當我看到那張和我妹妹一樣的臉被嚇得滿眼淚水時。
我還是心軟了。
我拉起她的手暗下決心。
不管我有沒有這個妹妹，不管她是人是鬼，此刻我都要先保護她不被傷害。
看見我拉起她的手，爸爸馬上對著我說：
“王平！你媽媽瘋魔了，你也要跟著她瘋嗎！”
“不要相信啊兒子，這種鬼東西最會偽裝，你不能心軟啊，你媽媽也是被迷惑了?！?/p>
“那東西就是想要你純陽之軀的肉體，她會害了你，會害了你的！”
說罷他就紅著眼撲過來。
銅錢劍瞬間戳到了我的額頭，滲出了鮮血。
妹妹嚇得趕緊拉著我往樓上跑。
摸著頭上滲血的傷疤，一些模糊的記憶開始涌現(xiàn)。
小宇在騙我，我有妹妹。
可他為什么要裝作我沒有妹妹的樣子。
我又是因為什么恨妹妹？
“你白天明明是個紙人，為什么晚上卻變了？”
我問出了心中一直有的疑惑。
“因為我只有晚上才能出現(xiàn)?！?/p>
“哥哥，我跟媽媽不會對你不利的?！?/p>
“想害你的只有爸爸！”
幾乎沒有思考，她脫口而出。
可是聽到這話我卻沒有覺得生氣她詆毀爸爸，反而總在感覺她不會害我。
突然，我的回憶開始零碎的閃現(xiàn)。
今天這樣的事，父母這樣的爭吵。
好像在三年前中元節(jié)那個夜晚就有過！
而安安，就是那天死的。
一起從家里跑出來這一幕，也一模一樣。
事情越來越覺得匪夷所思，我趕緊循著不多的記憶跟著她到了天臺。
“我問你，你記得這是什么地方嗎？”
我指著天臺的最邊緣。
她面無表情的回答：“我跳下去的地方?！?/p>
我趕緊扶住她的肩膀繼續(xù)追問。
“那你告訴哥哥，那天你為什么要跳下去呢？”
她搖搖頭。
“哥哥，我真的不能說，但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害你?！?/p>
她話音剛落，我指著她我開始癲狂大笑。
因為我終于記起來了，我是在安安死后才開始恨她的。
而面前這個東西，不，這個人。
根本不是我妹妹安安！
因為那天她根本不是從我指的地方跳下去的。
我一步步逼近她。
“怕不是不能說，而是不知道吧！”
“還要裝嗎？我已經(jīng)知道你是誰了！”
“你根本不是我妹妹安安，也不是什么鬼魂。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