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討厭你！你滾開！"
茶杯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重重砸在我腳邊，滾燙的茶水濺濕了我的裙擺。
八歲的林小宇站在客廳中央，小臉漲得通紅，眼中燃燒著我從未見過的仇恨。
就在三個小時前，他還乖巧地窩在我懷里看動畫片，軟糯糯地叫我"媽媽"。
而現(xiàn)在，僅僅因?yàn)闄C(jī)場接回來的那個女人一句話，一切都變了。
"小宇不許這樣對林太太說話。"蘇晚從沙發(fā)上起身，聲音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她這些年照顧你多辛苦。"
我看著這個剛從美國回來的女人，心中涌起復(fù)雜的情緒。
蘇晚還是那么美，歲月在她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反而增添了幾分知性的成熟。一襲白色長裙，長發(fā)披肩，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畫。
她是我丈夫林澤川的初戀，也是小宇的生母。
五年前，她為了事業(yè)選擇出國深造，將剛?cè)龤q的小宇留給了林澤川。
兩年后，我和林澤川結(jié)婚。
這三年來，我把小宇當(dāng)作親生兒子一樣疼愛，以為我們已經(jīng)是真正的一家人。
直到今天蘇晚回來。
"我不要她當(dāng)我媽媽！"小宇指著我，聲音尖銳刺耳，"我要我的親媽媽！"
客廳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林澤川從書房走出來，他看了看憤怒的兒子，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我，眉頭緊皺。
"小宇，向媽媽道歉。"他的聲音有些疲憊。
"她不是我媽媽！"小宇大喊，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媽媽回來了，她就應(yīng)該滾！"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打在我臉上。
我看著林澤川，等待他為我說句話，哪怕一句也好。
但他只是沉默地站著，目光在我和蘇晚之間游移。
蘇晚這時走到小宇身邊，輕撫著他的頭發(fā)："小宇，不可以這么說話。林太太這些年替媽媽照顧你，我們都應(yīng)該感謝她。"
她的話聽起來很得體，可每一個字都在提醒在場的所有人：她才是小宇真正的母親，我只是一個替代品。
"蘇晚說得對。"林澤川終于開口，但不是為我辯護(hù)，而是在附和她，"小宇，你不能忘了這些年媽媽的付出。"
我注意到他說的是"媽媽"，不是"林阿姨"。
在他心里，我依然是小宇的媽媽，至少現(xiàn)在還是。
可這個認(rèn)知讓我更加難過。
因?yàn)槲抑?，這種身份有多脆弱，多容易被取代。
"我去做晚飯。"我低聲說道，逃也似的走向廚房。
身后傳來蘇晚溫和的聲音："讓我來吧，我記得小宇最愛吃糖醋排骨，剛好我學(xué)會了正宗的做法。"
我的腳步頓住。
糖醋排骨，那是我花了兩個月時間才摸索出小宇喜歡口味的菜。
每次做這道菜，小宇都會開心得像個小天使，摟著我的脖子撒嬌："媽媽做的最好吃！"
現(xiàn)在，這道菜要換人來做了。
就像我在這個家的位置一樣，隨時可以被替換。
我握緊拳頭，指甲陷進(jìn)掌心。
這只是開始，我知道。
當(dāng)林澤川下班回家看到蘇晚時，他眼中閃過的驚喜和慌亂，我都看在眼里。
他們坐在沙發(fā)上聊著這五年來的經(jīng)歷，小宇乖巧地依偎在蘇晚身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而我，就像一個多余的外人，站在客廳邊緣，不知道該如何插入他們的對話。
"小雨，你也過來坐。"林澤川終于注意到我的尷尬處境，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可還沒等我走過去，小宇就跳起來大叫："不許她坐這里！她坐得離媽媽太近了！"
林澤川尷尬地看了我一眼："那...你坐單人沙發(fā)吧。"
單人沙發(fā)在客廳的角落，離他們很遠(yuǎn)。
我坐下時，感覺自己就像被發(fā)配到邊疆的罪人。
蘇晚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忽然開口："林太太，不如你今晚回娘家住吧？我和小宇久別重逢，想和他單獨(dú)待一晚。"
她的話說得很委婉，可意思再明白不過。
她要我離開，把這個家讓給他們真正的一家三口。
我看向林澤川，希望他能為我說句話。
但他只是皺了皺眉，沉默了幾秒后說："小雨，要不你今晚先回你媽那里？明天再回來。"
那一刻，我的心徹底涼了。
他選擇了蘇晚，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她。
"好，我這就收拾東西。"我強(qiáng)撐著笑容站起身，"你們好好聊。"
走向樓梯時，我聽到小宇興奮的聲音："太好了！今晚就我們一家三口了！"
一家三口。
原來在他們眼里，我從來都不屬于這個家。
我機(jī)械地收拾著衣物，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
三年來，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成為這個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陪小宇度過每一個生病的夜晚，教他寫作業(yè)，哄他睡覺，給他讀睡前故事。
我以為他愛我，就像我愛他一樣。
我以為林澤川也愛我，雖然沒有轟轟烈烈，但平淡溫馨。
可現(xiàn)在我才明白，我只是一個臨時的替代品。
真正的女主人回來了，替代品就可以退場了。
收拾完東西，我拖著行李箱下樓。
客廳里，蘇晚正在給小宇講美國的見聞，小宇聽得入迷，不時發(fā)出驚嘆聲。
林澤川在一旁看著他們，眼中滿含溫情。
這畫面太溫馨，太和諧，容不下我這個外人。
"我走了。"我在門口停下腳步。
沒有人挽留，甚至沒有人回頭看我一眼。
只有蘇晚淡淡地說了句："路上小心。"
語調(diào)客氣而疏離，像對待一個陌生的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