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很快幫秦舒梳洗完畢,換上了一身淡雅的湖藍(lán)色襦裙,梳了個簡單的雙丫髻,插上一支成色極好的珍珠簪子,襯得她原本還有些蒼白的臉頰多了幾分溫婉柔和。
雖然秦舒內(nèi)心是條咸魚,但該有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畢竟,她現(xiàn)在可是個嬌滴滴的王妃。
“王妃,您這樣真好看!”云秀由衷地贊嘆道。
秦舒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不得不承認(rèn),古代的妝造確實有提升顏值的效果。可惜了,她這身體底子太差,不然肯定更美。
“走吧,去看看我們那‘病怏怏’的王爺?!鼻厥嬲Z氣輕松,心里卻在打鼓。
鎮(zhèn)北王府的王爺,那可是傳說中的人物。她這第一次見面,可不能露怯。
來到一處名為“靜心閣”的院落外,兩個穿著鎧甲、身形挺拔的侍衛(wèi)守在門口,看到秦舒,只是微微躬身行禮,并沒有過多表情。
秦舒走進(jìn)院子,里面布置得清雅別致,與尋常王府的奢華不同,反而帶著一股淡淡的文人氣息。院中種著幾株翠竹,風(fēng)吹過時沙沙作響。
房間里光線有些昏暗,彌漫著濃郁的藥味。秦舒皺了皺眉,這味道……比她聞過的任何中藥都要苦澀濃烈。
一張軟榻上,躺著一個身著玄色錦袍的男子。
他身形修長,即使穿著寬松的睡袍,也能看出那寬闊的肩膀和勁瘦的腰身。墨色的長發(fā)鋪散在枕上,幾縷額發(fā)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能看到一個線條完美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顏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他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微弱而平穩(wěn),胸膛起伏很小,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孤冷和脆弱感。
這就是傅葉修?
秦舒放輕腳步,走到榻邊。近距離看,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種病態(tài)的脆弱。他的臉色白得嚇人,嘴唇也毫無血色,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不得不說,這張臉,確實長得……絕了。比電視里那些小鮮肉好看一百倍,妥妥的古裝男神。
“咳咳……”似乎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榻上的男子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咳嗽,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深邃,銳利,像是蟄伏的雄鷹,即使此刻因為久病而顯得有些黯淡,瞳孔深處依然閃爍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寒光和洞察一切的銳利。
當(dāng)他的目光落在秦舒臉上時,秦舒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襲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這就是傳說中的病嬌王爺嗎?這氣場,比她那殺伐果斷的前上司還要強(qiáng)大!
“你……醒了?”傅葉修的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久病之人的虛弱,但語氣卻十分平靜,聽不出什么情緒。
“嗯,我醒了。”秦舒定了定神,努力忽視他那強(qiáng)大的氣場,努力擠出一個自認(rèn)為溫柔和善的笑容,“王爺,你好生休養(yǎng),我已經(jīng)沒事了?!?/p>
傅葉修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讓她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是嗎?”他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沒有再多問。他微微側(cè)過頭,對守在一旁的另一個小廝吩咐道:“阿福,去請張?zhí)t(yī)過來一趟?!?/p>
“是,王爺?!币粋€看起來機(jī)靈的小廝恭敬地應(yīng)聲退下。
房間里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只有炭盆里木炭燃燒發(fā)出的輕微噼啪聲,和傅葉修平穩(wěn)但微弱的呼吸聲。
秦舒站在床邊,感覺有些尷尬。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偛荒芤婚_口就說“王爺你別死啊,我還想當(dāng)王妃呢”吧?
傅葉修似乎也沒有要主動開口的意思,只是閉目養(yǎng)神,仿佛秦舒的存在根本不重要。
秦舒:“……”
她覺得,這位王爺,可能比傳聞中還要難相處。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須發(fā)皆白、穿著官服的老者背著藥箱匆匆走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幾個捧著藥箱的小廝。
“臣張濟(jì),參見王爺,參見王妃。”老者躬身行禮,態(tài)度恭敬。
“張?zhí)t(yī)不必多禮,快請坐?!备等~修淡淡地示意道,“勞煩你跑一趟,來看看她?!彼噶酥盖厥?。
張?zhí)t(yī)連忙起身,走到秦舒面前,仔細(xì)地為她診脈。
秦舒乖乖伸出手腕,感受著老太醫(yī)那微涼的手指搭在自己脈搏上。她心中有些緊張,不知道這張?zhí)t(yī)會不會看出她身體的異常。
片刻后,張?zhí)t(yī)收回手,捋著胡須,眉頭微蹙,對傅葉修說道:“回王爺,王妃娘娘脈象雖弱,但已趨平穩(wěn),只是……氣血兩虛,心脈受損,還需好生靜養(yǎng),輔以溫補(bǔ)之方調(diào)理。至于落水之事,恐傷及元?dú)猓蘸蠖ㄒ苊怙L(fēng)寒勞累?!?/p>
“嗯,知道了?!备等~修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她的毒……”
張?zhí)t(yī)臉色一變,連忙低下頭:“回王爺,那毒……陰寒至極,潛伏期長,發(fā)作緩慢,不易察覺。是以之前幾位太醫(yī)都未能確診。此次落水受寒,恐怕是誘因之一。幸得王妃娘娘吉人天相,方才醒轉(zhuǎn)。不過……此毒極為棘手,老臣暫時……尚無根治之法。”
“無根治之法?”傅葉修的語氣依舊平靜,但眼神卻冷了幾分,“連你都束手無策?”
張?zhí)t(yī)嚇得一個哆嗦,連忙跪下:“王爺恕罪!此毒……世間罕見,老臣確實……”
“起來吧?!备等~修擺擺手,“我知道了?!?/p>
張?zhí)t(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退到一旁。
秦舒:“……”
果然!原主身體的問題,不僅僅是落水和被下毒那么簡單。那張?zhí)t(yī)的意思是,她中了一種很厲害的陰寒之毒,而且很難治。
這下麻煩了。她一個現(xiàn)代社畜,懂個屁的毒藥和解藥??!
傅葉修的目光再次轉(zhuǎn)向秦舒,這一次,他的眼神似乎更加深沉了些。
“既然醒了,就好好養(yǎng)著吧?!彼卣f道,“這幾日,你就住在靜心閣,哪也不許去?!?/p>
秦舒:“……”王爺,你這話聽起來怎么有點(diǎn)像軟禁?
她還沒來得及抗議,院外就傳來一個略顯囂張的聲音:
“我哥呢?我哥怎么樣了?我聽說王妃醒了,特來看看!”
只見一個穿著華麗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fù)硐?,氣勢洶洶地闖了進(jìn)來。
這女子容貌也算秀麗,但眉宇間帶著一股刻薄的傲氣,正是原主的庶妹,如今的侯府二小姐,秦瑤。
她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的傅葉修,以及站在旁邊的秦舒,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臉上立刻露出恰到好處的擔(dān)憂和關(guān)切:
“哎呀!這不是姐夫嗎?聽說你病重,妹妹真是擔(dān)心死了!姐姐,你沒事吧?你可千萬別再嚇我了!”她跑到榻邊,拉著秦舒的手,假惺惺地問道。
秦舒不動聲色地抽回手,看著眼前這只“綠茶婊”,心中冷笑連連。
“多謝妹妹關(guān)心,我沒事了?!鼻厥娴鼗貞?yīng)。
秦瑤似乎沒想到秦舒會是這種反應(yīng),愣了一下,隨即又換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怪我……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該……不該和你開玩笑的,誰知道你腳下一滑就……姐姐,你原諒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哭哭啼啼地說著,眼淚說來就來,演技堪稱一流。
“是嗎?”秦舒挑了挑眉,看著她拙劣的表演,“妹妹真是‘不小心’啊,能把一個不會水的姐姐推下水,還說不是故意的?”
秦瑤臉色一白,連忙辯解:“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推你的!我……我是不小心撞到你的!姐姐你要相信我啊!”
“哦?是撞到的?”秦舒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在秦瑤的鞋子上。那是一雙嶄新的繡花鞋,鞋底干凈得過分,連一點(diǎn)泥濘都沒有。而靜心閣后院靠近池塘的地方,因為前幾日下雨,泥土有些濕滑。
“妹妹這雙鞋,可真干凈啊?!鼻厥嬉庥兴傅卣f道。
秦瑤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頓時有些慌了。
“我……我早上剛換的……”她支支吾吾地解釋。
“是嗎?”秦舒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了她半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冰冷,“妹妹可要記得,為人莫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若真是無心之失,也該去佛前好好懺悔才是。若是存了什么壞心思……”
秦舒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那就休怪姐姐我不念姐妹情分了。”
她這突如其來的氣勢,竟然將一向伶牙俐齒的秦瑤震懾住了。秦瑤看著秦舒那雙清澈卻帶著寒意的眼睛,心里莫名地發(fā)毛,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夠了!”傅葉修冷冷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她們姐妹間的“交流”。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了起來,雖然身體依然虛弱,但那股威壓感卻瞬間增強(qiáng)。
“王妃身體不適,需要靜養(yǎng)。二小姐還是先回去吧?!备等~修淡淡地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是,哥哥。”秦瑤被傅葉修的眼神一掃,更是大氣都不敢出,連忙擦了擦眼淚,福了福身,“那妹妹先走了,姐姐你好好休息,妹妹過兩天再來看你?!闭f完,帶著一群人灰溜溜地跑了。
看著秦瑤的背影,秦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這只綠茶,暫時先放過你,下次再犯,絕不輕饒!
房間里又只剩下秦舒和傅葉修,以及角落里大氣不敢出的張?zhí)t(yī)和阿福。
傅葉修的目光落在秦舒臉上,帶著一絲探究:“你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p>
秦舒心中一凜。果然,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她索性不再偽裝,坦然承認(rèn):“王爺慧眼如炬。確實,我不是以前的那個秦舒了?!?/p>
“哦?此話怎講?”傅葉修似乎來了些興趣,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以前的秦舒,膽小懦弱,任人欺凌,甚至差點(diǎn)被自己的親妹妹害死?!鼻厥嬷毖圆恢M地說道,“而我,來自一個很遠(yuǎn)的地方。雖然現(xiàn)在頂著秦舒的身份,但心境早已不同。”
她頓了頓,看著傅葉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王爺不必把我當(dāng)成以前那個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我是秦舒,是你的王妃,更是……一個不想死,也不想被人欺負(fù)的人?!?/p>
傅葉修靜靜地聽著,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復(fù)雜難辨的光芒。他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帶著一種與她柔弱外表截然不同的韌性和鋒芒。
這還是那個只會哭哭啼啼、任人擺布的秦家大小姐嗎?
“不想死?”傅葉修淡淡地重復(fù)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有意思?!?/p>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你可知,我中的毒,名為‘寒魄’?”
秦舒搖搖頭。
“此毒產(chǎn)自北漠,無藥可解,中者渾身發(fā)冷,寒氣侵蝕五臟六腑,最終會如同冰雕一般,生機(jī)斷絕。”傅葉修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三年前,我在雁門關(guān)外中此毒,僥幸活到現(xiàn)在,已是奇跡。”
秦舒心中大駭。無藥可解?那她豈不是真的要守活寡,甚至很快就要守寡了?
不行!她得想辦法!
“王爺,”秦舒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那……張?zhí)t(yī)怎么說?”
“張?zhí)t(yī)說,我最多……還有半年。”傅葉修淡淡地說道,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事情。
秦舒:“……”大神,你能不能不要這么淡定地說這種話!
看著秦舒瞬間變了臉色,傅葉修眼底似乎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既然我的王妃突然‘轉(zhuǎn)性’了,還說自己不想死……那么,秦舒,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