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鐵鑄就的刑架上,鐵鏈勒進(jìn)我裸露的肩頸,冰冷的觸感卻抵不過胸口傳來的劇痛 —— 那把淬了寒的匕首,正一寸寸剜過我的心臟,像極了寒冬里破冰的鑿子,每動一下,都帶著撕裂骨髓的疼。
我癱在刑架上,鳳袍早已被鮮血浸透,暗紅的血珠順著衣擺滴落,在青磚地上積成小小的水洼,映著殿內(nèi)搖曳的燭火,也映著眼前那對相擁的男女。
我的夫君,大周王朝的天子周衍,正用錦緞手帕輕輕擦拭著庶妹沈如玉指尖的血漬 —— 那血,是方才她親手將匕首送進(jìn)我胸口時沾上的。他眼底沒有半分憐憫,只有對懷中女子的溫柔,以及對我的冷漠:“未央,你這皇后之位,本就該是玉兒的。你的心能做太后的藥引,也算是你這廢物,最后一點用處?!?/p>
沈如玉依偎在他懷里,鬢邊的珍珠步搖隨著她的笑晃出細(xì)碎的光,她俯身在我耳邊,聲音甜得像淬了毒的蜜:“姐姐,你以為殿下娶你,是真心愛你嗎?他愛的,從來都是沈家兵權(quán)。如今父親被你‘連累’削了兵權(quán),你呀,早就成了無用的棄子。哦對了,太后的‘巫蠱之癥’,也是我親手弄出來的,誰讓她總護(hù)著你這個嫡女呢?”
原來如此。
我一直以為的夫妻情深,姐妹和睦,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心編織的騙局。我傾盡沈家之力助他登上帝位,待沈如玉如親妹,換來的卻是剖心之刑,家族蒙冤。
血順著我的嘴角溢出,意識漸漸模糊,可胸腔里的恨意卻像烈火般灼燒。我抬起布滿血污的手,指甲深深摳進(jìn)刑架的木紋里,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猩紅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對男女,聲音嘶啞卻帶著撕心裂肺的決絕:“周衍!沈如玉!我沈未央以魂飛魄散為代價,咒你們生生世世,永墜地獄,不得好死!若有來生,我定要將你們今日加諸于我身上的痛苦,千倍、萬倍奉還!”
話音落下的瞬間,心臟處的劇痛驟然加劇,眼前徹底陷入黑暗。
……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耳邊傳來丫鬟春桃焦急的聲音,我猛地睜開眼,胸口的劇痛仿佛還在蔓延,可入目的卻不是陰冷的刑房,而是熟悉的閨房 —— 紫檀木梳妝臺上擺著嵌螺鈿的鏡匣,窗邊掛著水綠色的紗簾,陽光透過紗簾灑進(jìn)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顫抖著抬手,撫上自己的胸口 —— 那里平坦溫?zé)?,沒有猙獰的傷口,也沒有流淌的鮮血。再看向銅鏡,鏡中映出一張十五歲的臉龐:眉眼精致,肌膚白皙,只是那雙眸中還帶著未脫的怯懦,正是尚未經(jīng)歷宮廷傾軋、家族變故的我。
桌上,一方繡著纏枝蓮的錦盒靜靜躺著,盒蓋半開,露出里面雕著梨花紋的香餅 —— 正是昨日沈如玉送來的 “鵝梨帳中香”。
我瞬間清醒過來。
我回來了。
回到了十五歲,回到了我命運悲劇開始的前一天!
前世,就是這盒摻了蝕骨散的香,讓我在次日的宮宴上突然失態(tài)癲狂,不僅當(dāng)場摔碎了御賜的玉盞,還口不擇言沖撞了貴妃。那一場鬧劇,讓我徹底失去了成為皇子正妃的資格,也讓父親對我這個 “不成器” 的嫡女徹底失望。從那以后,沈如玉便踩著我的狼狽,一步步奪走我的婚約、我的名聲,最后聯(lián)合周衍,將我和沈家推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小姐,二小姐來了。” 春桃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很快,門口傳來輕盈的腳步聲,一襲月白色衣裙的沈如玉走了進(jìn)來。她身姿纖弱,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楚楚可憐,發(fā)髻上只簪了一支白玉簪,看起來素凈又乖巧。一進(jìn)門,她就親熱地挽住我的手臂,語氣帶著幾分討好:“姐姐,昨日我送你的鵝梨帳中香可好用?這香是我托人從江南買來的,味道清甜,最是襯姐姐。明日宮宴,姐姐噴上這香,再穿上我為你準(zhǔn)備的霞帔,定能驚艷四座,說不定…… 三皇子殿下都會對姐姐傾心呢?!?/p>
她口中的三皇子周衍,正是后來親手將我送上刑架的夫君。
我看著她這張純良無害的臉,胃里一陣翻涌。前世,我就是被她這副虛偽的模樣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把她當(dāng)成最親近的妹妹,什么心事都跟她說,甚至在她 “無意” 中透露三皇子喜歡溫柔女子時,還傻傻地改變自己,學(xué)著她的樣子裝柔弱、扮可憐。
強壓下心中滔天的恨意,我努力擠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反握住她的手,指尖卻悄悄用力,掐住了她手腕上的軟肉:“多謝妹妹費心,這香確實極好,我聞著就喜歡。不過妹妹如此貼心,我若是自己用了,倒顯得我不懂事了。不如我轉(zhuǎn)贈給妹妹,愿妹妹明日在宮宴上,也能覓得如意郎君?!?/p>
沈如玉顯然沒料到我會這么說,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我牢牢攥住。她連忙推拒:“這怎么行?這是妹妹特意為姐姐尋來的,姐姐還是自己留著用吧?!?/p>
“妹妹這是不給我這個面子?” 我微微挑眉,眼神瞬間冷了幾分,語氣卻依舊溫柔得像在撒嬌,“還是說,這香有什么問題,妹妹自己不敢用?”
我特意加重了 “不敢用” 三個字,目光緊緊盯著她的臉。
果然,沈如玉的臉色驟然變得有些蒼白,眼神閃爍了一下,手指微微顫抖。她強裝鎮(zhèn)定地笑道:“姐姐說笑了,這香怎么會有問題呢?既然姐姐執(zhí)意要送,那妹妹就多謝姐姐了?!?/p>
說著,她不情不愿地接過錦盒,指尖碰到香餅時,還下意識地縮了一下。
我看著她眼底藏不住的驚疑不定,心中冷笑。
沈如玉,周衍,你們欠我的,從明日起,我會一點一點,全部討回來!
而這盒鵝梨帳中香,不過是我復(fù)仇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