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窗外的城市華燈初上,霓虹流淌如河,將夜空染成一片曖昧的紫紅色。
頂層公寓的落地窗前,映出室內(nèi)精心布置的場景。玫瑰,大量的玫瑰,深紅的、香檳色的,
簇?fù)碓诜块g每一個角落,
幾乎令人窒息的香氣與餐桌上冷掉的烤牛排、冷卻的熔巖巧克力蛋糕的甜膩氣味交織在一起,
形成一種怪異而奢靡的氛圍。音響里流淌著舒緩的爵士樂,
但此刻聽來卻像是一場蹩腳葬禮上的哀樂。顧辰站在書房那扇厚重的實(shí)木門前,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密碼盤邊緣。那里有一道新鮮的、極細(xì)微的劃痕,
金屬原色暴露在空氣中,與周圍深色的烤漆形成刺眼的對比。他的心跳很平穩(wěn),
甚至比平時更慢一些。但一種冰冷的、近乎直覺的預(yù)感,已經(jīng)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他的脊椎。
指紋識別通過,發(fā)出“嘀”的一聲輕響。保險(xiǎn)柜門無聲地向內(nèi)滑開。
冷白色的內(nèi)置燈自動亮起,照亮了柜內(nèi)深處。空了。
原本應(yīng)該靜靜躺在黑色天鵝絨襯墊上的那件物品,消失了。
那是一個約莫手掌大小、流線型設(shè)計(jì)的精密儀器,通體由一種啞光的特殊合金打造,
表面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如同呼吸般明滅的幽藍(lán)色光點(diǎn)流轉(zhuǎn)——他稱之為“時間置換器”。旁邊,
那枚備用啟動密鑰,同樣不見了蹤影??諝馑坪跄塘?。只剩下客廳隱約傳來的爵士樂,
此刻顯得格外刺耳。顧辰靜靜地站在那里,看了空蕩蕩的保險(xiǎn)柜足足十秒鐘。然后,
他緩緩伸出手,指尖劃過那天鵝絨襯墊上留下的細(xì)微壓痕,冰冷觸感透過指尖傳來。
他關(guān)上柜門,轉(zhuǎn)身??蛷d里,許薇正背對著他,小心地調(diào)整著花瓶里最后一支玫瑰的角度。
她穿著一身酒紅色的絲絨長裙,襯得肌膚雪白,身段窈窕。
暖色的燈光打在她精心打理過的鬈發(fā)上,暈開一層溫柔的光澤?!袄瞎?,忙完了?
晚餐都要涼了,我再去熱一下?”她回過頭,
臉上綻開一個完美無瑕的、帶著些許嬌嗔的笑容。那笑容,在半小時前切周年蛋糕時,
還顯得甜蜜無比。她的目光落在顧辰臉上,笑容微微一僵,似乎察覺到他表情的異樣。隨即,
她的視線下移,落在了顧辰垂在身側(cè)的手上——他指尖捏著一樣?xùn)|西。
一個很小巧的、銀白色的、造型奇特的金屬片,像某種高科技時代的令牌。
那是他剛剛從客廳那個巨大的玫瑰花瓶底部摸出來的。冰冷的水珠正順著他的指尖滑落。
許薇臉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那完美的笑容瞬間凍結(jié)、碎裂,
只剩下驚恐的蒼白。她手里那支嬌艷的玫瑰,“啪嗒”一聲掉落在光潔的桌面上,花瓣散落。
“東、東西呢?”顧辰的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靜,但里面沒有任何溫度,
像一塊被冰浸透的鋼鐵,重重砸在許薇的心上。她身體肉眼可見地晃了一下,
下意識地伸手扶住餐桌邊緣,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木頭里。
“我…我不知道你說什么……”她的聲音發(fā)顫,眼神慌亂地四處飄移,不敢與他對視。
“時間置換器?!鳖櫝匠呓徊?,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
完全將她籠罩其中,“許薇,別讓我問第三遍?!蹦顷幱皫е鴮?shí)質(zhì)般的壓力。許薇腿一軟,
幾乎要癱坐下去。所有的偽裝和僥幸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碎。眼淚瞬間涌了上來,蓄滿了眼眶,
她語無倫次,帶著哭腔:“是陳默…是陳默他…他快不行了,
醫(yī)院下午又下了病危通知…醫(yī)生說就這幾天了…他求我,他說只有那個能救他……老公,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想怎么樣…他說…他說那個機(jī)器,
只要是他真心相愛的人自愿‘借’出時間就可以……他說不會有多少,
你只會覺得稍微累了點(diǎn),休息幾天就能補(bǔ)回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怎么會用你的密鑰!
我不知道他會偷你的時間!我真的不知道!”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fù)溥^來,
想要抓住顧辰的手臂,卻被顧辰一個輕微的側(cè)身避開。她的手僵在半空,
顯得無比尷尬和絕望。顧辰低頭,看著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渾身發(fā)抖的妻子。
她臉上的妝容被眼淚暈開,露出底下的一絲憔悴和真實(shí)的恐懼。他臉上沒什么表情,
眼底卻像是西伯利亞凍土深處永不融化的冰層。“借?”他重復(fù)了一遍這個字,
尾音微微上揚(yáng),帶出一絲奇異的、令人心寒的嘲弄。這個詞似乎刺激了許薇,
她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某種勇氣,聲音猛地拔高,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激動:“他說他愛我!
他一直只愛我!當(dāng)年要不是他家里逼他出國聯(lián)姻,我們根本不會分開!
我嫁給你只是…只是…”她的聲音在對上顧辰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時,驟然失聲,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剩下的狡辯和指控卡在喉嚨里,
化作更加洶涌的淚水和無助的抽泣?!啊纯嗔?,太可憐了,
我只是想救他…我沒想害你……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顧辰沉默地看著她,
看了很久很久。他的沉默比任何斥責(zé)都更讓許薇恐懼,
那是一種洞悉一切、甚至帶著一絲憐憫的沉默,讓她感覺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小丑。然后,
他忽然很低很輕地笑了一下。那笑聲里沒有半分暖意,只有無盡的冰冷和諷刺。
“知道為什么你的‘借’,到了他手里,就變成‘偷’了嗎?”許薇猛地抬頭,淚眼朦朧中,
她看清了丈夫嘴角那抹近乎殘酷的弧度。一種前所未有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恐懼,
瞬間攫緊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澳恪闶裁匆馑??”仿佛死神精準(zhǔn)地掐著秒表。
幾乎就在她話音顫抖著落地的瞬間——顧辰放在客廳茶幾上的手機(jī),
尖銳地、瘋狂地炸響起來!屏幕上,“市中心醫(yī)院”的來電顯示如同催命符般跳躍閃爍,
刺目的白光在昏暗的室內(nèi)格外扎眼。他看了許薇一眼,那眼神讓她如墜冰窟。然后他走過去,
按下了免提鍵。下一秒,地獄的聲音透過聽筒,洶涌地灌滿了整個奢華卻冰冷的頂層公寓。
那頭根本不是預(yù)想中醫(yī)生冷靜甚至帶著喜悅的通知(如果“借”時間成功的話),
而是一片徹底失控的、混亂到極致的背景音浪!最刺耳的是一個人的慘叫,凄厲到完全扭曲,
幾乎無法分辨那還是人類的聲音,里面充滿了無法形容的劇痛和極致的恐懼,一聲高過一聲,
撕心裂肺。緊接著是心電監(jiān)護(hù)儀之類設(shè)備瘋狂到幾乎連成一條線的尖銳滴滴報(bào)警聲,
密集得讓人頭皮發(fā)麻。護(hù)士和醫(yī)生驚恐失措的喊叫混亂地重疊在一起: “病人陳默!
情況失控!” “生命體征極速衰竭!血壓測不到了!” “心率!心率300!還在升!
這不可能!這不符合醫(yī)學(xué)常識!” “快!鎮(zhèn)定劑!最大劑量!” “按住他!老天!
他的頭發(fā)!他的皮膚!見鬼了這是什么?!” “啊——?。∈裁礀|西!
什么東西在抽走他的時間?!救命!走開!走開啊——!”那最后一聲,
無疑是陳默本人發(fā)出的最后哀嚎,充滿了對正在發(fā)生一切的無法理解和絕望,
然后聲音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掐斷,只剩下一種令人牙酸的、細(xì)微而密集的窸窣聲,
像是皮肉骨骼正在某種力量下急速干癟萎縮……這恐怖的聲音交響樂,透過手機(jī)的揚(yáng)聲器,
無比清晰地、狠狠地砸在許薇的臉上、身上。她像被一柄無形的重錘迎面擊中,
整個人猛地一顫,踉蹌著向后倒退,“哐當(dāng)”一聲重重撞在餐桌上。
那瓶精心擺放的玫瑰轟然倒地,玻璃瓶身碎裂開來,水和花瓣狼狽地濺了她一身,
酒紅色的絲絨長裙上染上深色的水漬和破碎的鮮紅。她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徹底消失了,
蒼白得像一張被揉皺的紙。瞳孔放大到極致,空洞地倒映著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
卻又什么都映不進(jìn)去。身體開始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
仿佛正置身于北極冰原的暴風(fēng)雪中。電話那頭的慘叫聲和混亂還在持續(xù),一聲聲,一下下,
撞擊著她的耳膜,也撞擊著她搖搖欲墜的神智。顧辰面無表情地拿起手機(jī),掛斷了電話。
世界驟然重歸寂靜。只有許薇粗重、驚恐、破碎的喘息聲,
以及水珠從桌沿滴落在碎玻璃上的“滴答”輕響,在死寂的房間里無限放大。
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凝視著她徹底失魂、寫滿恐懼和無法置信的臉。
他的影子將她完全覆蓋。聲音輕得像情人間的低語,卻每一個字都淬著冰冷的毒液,
緩慢而清晰地注入她的耳中:“因?yàn)槟菣C(jī)器認(rèn)主?!薄八煌淌筛`取者、欺騙者的生命。
”“它只認(rèn)真正‘相愛之人’自愿獻(xiàn)祭的時間?!薄八粣勰?,許薇?!薄八怠叩?,
是我的時間。而我的時間……”顧辰頓了頓,目光掃過她慘白的臉,
掃過她身上狼藉的水漬和花瓣,像是欣賞一件徹底失敗的作品。然后,他一字一句,
如同最終審判,敲碎她最后的世界:“……從來,不屬于你?!贝巴猓?/p>
天際線已經(jīng)透出第一縷慘白的晨光,冰冷地照了進(jìn)來,照亮了公寓內(nèi)的奢華,
也照亮了地板上碎裂的玻璃、凋零的玫瑰,以及許薇臉上那一道道被淚水沖花妝容的痕跡,
和沾著的、如同干涸鮮血般的花瓣碎屑。新的一天開始了。卻仿佛是她地獄的開端。
第二章:裂痕與往昔時間仿佛被拉扯回二十四小時前。
許薇坐在市中心醫(yī)院VIP病房外冰藍(lán)色的等候椅上,手指死死攥著最新款的愛馬仕手提包,
指甲陷進(jìn)昂貴的皮料里??諝饫飶浡舅透邫n香氛混合的怪異氣味。
主治醫(yī)生剛剛的話還在她耳邊嗡嗡作響:“…陳先生的情況非常不樂觀,癌細(xì)胞全面擴(kuò)散,
器官衰竭加速…許小姐,請做好心理準(zhǔn)備,可能…就這幾天了?!睅滋??
許薇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疼得她幾乎蜷縮起來。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小窗,
她能看見陳默躺在病床上的側(cè)影。曾經(jīng)那么俊朗陽光、意氣風(fēng)發(fā)的一個人,
如今被病魔折磨得形銷骨立,臉色灰敗,身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
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膛的起伏。只有偶爾顫動的睫毛,
顯示他還頑強(qiáng)地 clinging to life。淚水模糊了許薇的視線。
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不受控制。大學(xué)校園里,櫻花樹下,陳默抱著吉他對她微笑,
歌聲溫柔;籃球場上,他揮灑汗水,
進(jìn)球后總會第一個看向看臺上的她;他偷偷在她課本里塞情書,
字跡飛揚(yáng);他們曾在月光下許諾一生一世……如果不是他家境驟變,
被家族強(qiáng)行送去國外聯(lián)姻,逼他娶那個他根本不愛的富家女…如果他們當(dāng)時再堅(jiān)持一點(diǎn),
再勇敢一點(diǎn)…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她就不會因?yàn)閭慕^望和家族壓力,
接受了后來瘋狂追求她的顧辰?那個冷漠、神秘、永遠(yuǎn)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的男人。
他提供了無盡的物質(zhì)享受,卻給不了她心臟悸動的感覺?;楹?,顧辰對她極好,
幾乎有求必應(yīng),奢侈品、豪宅、游艇…外人眼中她風(fēng)光無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們之間總隔著一層什么。顧辰的工作很神秘,經(jīng)常出差,
那個家里總有一個區(qū)域是她不能踏入的——他的書房和那個從不離身的保險(xiǎn)柜。
直到一次偶然,她發(fā)燒說胡話,念叨著時間不夠用,真想偷點(diǎn)時間。顧辰守了她一夜,
第二天,他第一次向她展示了那個神奇的“時間置換器”,并簡單告訴她,
這東西可以“借”用時間,但條件極為苛刻,且絕不能濫用。他當(dāng)時的神情異常嚴(yán)肅,
甚至帶著一絲警告。但她當(dāng)時被高燒和那儀器夢幻般的藍(lán)光弄得暈乎乎,并沒完全放在心上,
只記得顧辰說了一句:“它只對真心相愛的人起效,是饋贈。對心懷鬼胎的人,是毒藥。
”此刻,這句話再次回響在她腦海里,卻變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陳默愛她,
她也…還愛著陳默吧?否則心怎么會這么痛?那么,他們就是真心相愛的!
只要她自愿“借”出一點(diǎn)時間,就能救他!顧辰說過,被借的人只會覺得有點(diǎn)累,
休息幾天就好。她可以用自己的時間!對,用自己的!可是…當(dāng)她顫抖著,
試探性地向顧辰提出,想用那個儀器幫一個“朋友”時,顧辰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深邃得讓她心慌。他說:“薇薇,那不是玩具。而且,你的時間,并不適合。
”他拒絕了。毫不猶豫。為什么?他明明那么有錢有勢,少一點(diǎn)時間算什么?
他就這么吝嗇嗎?還是他察覺到了什么?絕望和一種被拒絕的怨懟,
像藤蔓一樣纏繞住她的心??粗〈采蠚庀⒀傺俚某鯌?,一個瘋狂的念頭破土而出——偷!
她知道周年紀(jì)念日那天,顧辰有個非常重要的遠(yuǎn)程會議,會持續(xù)到很晚。她也知道,
他書房的保險(xiǎn)柜,除了指紋,還有一組極少使用的密碼,
是她有一次無意中瞥見他輸入記下的。而那個備用啟動密鑰,顧辰曾無意中提過,
為了應(yīng)對極端情況,放在一個絕對想不到的地方——客廳那個巨大的古董花瓶底部,
用特殊膠粘著。計(jì)劃一旦形成,就再也無法遏制。第二章周年紀(jì)念日的甜蜜氛圍,
成了她最好的掩護(hù)。她看著他喝下那杯加了輕微安神劑的紅酒,
看著他略顯疲憊地提前去書房開會。她的心臟跳得如同擂鼓,手心全是冷汗。機(jī)會只有一次。
她成功了。密碼正確,密鑰到手。她甚至不敢多看那流光溢彩的置換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