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來的宏音還在殿中回蕩，萬丈佛光依舊試圖強行融入孫悟空的本源。
但下一刻——
“呃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最終猛然爆發(fā)的怒吼，如同平地驚雷，瞬間炸碎了靈山大殿莊嚴(yán)祥和的氣氛！
孫悟空猛地抬起頭，雙眼不再是佛性的金光，而是迸發(fā)出駭人的赤紅！那是焚盡一切的怒火，是沖破一切束縛的桀驁！
滔天的妖氣混合著尚未完全轉(zhuǎn)化的磅礴法力，轟然從他體內(nèi)爆發(fā)出來，形成一道恐怖的暗金色氣旋，直沖大雷音寺的穹頂！
“悟空！你要作甚？！”唐僧臉色劇變，失聲驚呼。
八戒嚇得一哆嗦，手里的九齒釘耙差點掉地上：“猴、猴哥？這節(jié)骨眼上你可別犯渾??！”
沙僧更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滿天神佛的誦賀聲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突然妖氣沖天的身影上，充滿了震驚、疑惑，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駭然。
他竟然能在如來佛祖的佛光籠罩下，爆發(fā)出如此兇戾的氣息？！
端坐蓮臺的如來，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極細微的波動，但那慈悲宏大的面容依舊不變：“悟空，既受佛果，當(dāng)靜心凝神，何以心魔驟起？”
“心魔？哈哈！哈哈哈！”
孫悟空仰天狂笑，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和嘲諷，震得整個靈山都在顫抖。
他猛地伸手指向如來，聲音如同寒冰炸裂，擲地有聲：
“好一個‘心魔’！好一個‘功德圓滿’！如來！俺老孫問你，這取經(jīng)路，可是你早已安排好的戲臺？！我等師徒，可是你手中擺弄的提線木偶？！”
“悟空！休得胡言！謗佛乃大罪！”觀音菩薩柳眉微蹙，出聲呵斥。
“胡言？”孫悟空猛地轉(zhuǎn)頭，赤紅的目光掃過諸天神佛，最后定格在如來身上，“那俺老孫便問個明白！”
“那黃風(fēng)怪、犀牛精，皆是靈山腳下得道的妖物，為何作亂之后，便被爾等輕易收走，繼續(xù)逍遙？而那白骨夫人、車遲國三妖，無根無萍，便被俺老孫一棒打殺，魂飛魄散？！這‘劫難’，究竟是磨礪，還是清掃異己？！”
“那西梁女國，女王情深義重，俺老孫雖無意，卻也是一段因果。為何觀音你急急趕來，以所謂‘真情劫’為由，逼俺老孫斷念？這世間真情，在你等眼中，竟是需堪破的魔障？！”
“還有那六耳獼猴！”
說到此，孫悟空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憤怒！
“他神通與俺老孫一般無二，諸天神佛，照妖鏡照不出，觀音你看不破，諦聽它不敢說！偏偏你如來，一掌之下，便讓其形神俱滅？！”
孫悟空的眼中仿佛滴出血來，他死死盯著如來，一字一句，如同泣血：
“你告訴俺老孫，他到底是誰？！是不是你怕俺老孫不服管教，特意尋來的替代品？！待俺不聽話時，便可讓他李代桃僵，繼續(xù)演完你這出西天取經(jīng)的大戲？！而俺老孫，親手打死的，是不是這天地間，唯一一個能懂俺、能與俺并駕齊驅(qū)的兄弟？！”
最后一個字吼出，如同驚雷劈落！
整個大雄寶殿，死寂一片！
許多菩薩羅漢面露驚疑，下意識地看向如來。這些疑問，他們之中或許也有人想過，卻從無人敢宣之于口！
唐僧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八戒和沙僧早已嚇傻。
如來佛祖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讓孫悟空徹底明白了！
所有的猜測，所有的疑慮，在這一刻得到了冰冷的證實！
“哈哈……懂了！俺老孫懂了！”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那是一種極致失望后的癲狂。
“好個普度眾生！好個佛法無邊！不過是你們玩弄權(quán)謀、算計眾生的遮羞布！”
他猛地抬手，一把抓住頭頂那沉寂已久的金箍！
“這玩意兒，箍了俺老孫一路！疼得俺死去活來！就是為了讓俺學(xué)會‘聽話’！如今俺‘功德圓滿’，它沒了用處，但俺老孫心里的‘箍’！你們還想給俺套上！”
“做夢！”
“給——俺——碎！”
咔嚓！
一聲清脆又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響徹大殿！
那伴隨了他一路，象征束縛與折磨的金箍，竟被他以無上妖力硬生生逼出體外，并在掌心捏得粉碎！化為點點金光，消散無形！
同時，他另一只手猛地抓住那卷代表無上榮光的敕封金旨。
“這勞什子斗戰(zhàn)勝佛！”
刺啦——！
在萬千神佛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那卷如來親賜的金旨，被他一撕兩半！隨手拋在地上，如同丟棄垃圾！
“俺老孫不稀罕！”
妖氣徹底沖霄漢，錦斕袈裟無風(fēng)狂舞，此刻的孫悟空，仿佛回到了五百年前大鬧天宮之時，不，甚至比那時更加決絕，更加憤怒！
他手持金箍棒，直指如來，聲震三界：
“今日！俺老孫便告訴你們！”
“這經(jīng)！不取也罷！”
“這佛！不成也罷！”
“俺老孫，寧可回俺的花果山，做俺的齊天大圣！美猴王！也不做你這被條條框框束縛、無情無欲的泥塑佛像！”
“吾——誓——不——成——佛！”
誓言如雷，滾滾而出，砸在每一個神佛的心頭，也砸碎了這看似圓滿的結(jié)局！
風(fēng)暴，已徹底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