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風(fēng)裹挾著灼人的熱浪,炙烤著影視城的每一寸角落,連空氣都仿佛被曬得扭曲。
祁遇穿著厚重的戲服,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一旁的張導(dǎo)拿著擴音喇叭,
又開始臨時加戲,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熟稔:“祁老師,一會你和林老師對戲時,
把‘可后悔’后面再補幾句詞,豐富下情緒,怎么樣?”祁遇捏著被汗水浸得微潮的劇本,
指尖劃過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跡,無奈地念出自己的臺詞:“張導(dǎo),要不給他加點?
您每次都只改我的,您瞧瞧,這臺本都快被改得認不出原樣了?!晟纼擅C#?/p>
臣隨陛下相識相知,卻終不得長相守!臣愿與陛下生同寢,死同穴,世世相伴。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身旁的林子威,
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自己辛辛苦苦背了兩頁紙的臺詞,林子威憑什么就只有七句話?
林子威也滿臉無奈,湊到祁遇身邊小聲吐槽:“我當(dāng)初明明沖著探花郎凌安懷去的,
那角色臺詞多到能把人繞暈,多有發(fā)揮空間。誰知陰差陽錯被選上了蕭錦,
死后都要受辱你說慘不慘?”正說著,祁遇的手機突然不合時宜地響起,
屏幕上跳動著“許姐”的名字。他接起電話,經(jīng)紀人許姐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傳來:“遇遇,
有個大老板愿意出一百萬,就想見你一面,下午去城南那家‘時光里’咖啡館,別遲到。
”祁遇眉頭瞬間皺起,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劇本。他知道許姐是出了名的財迷,
可也不至于把自己當(dāng)成商品“賣”出去吧?“許姐,我能不能不去?下午還有兩場戲要拍,
而且這種見面太奇怪了?!彪娫捘穷^的許姐像是被踩了尾巴,
尖銳的聲音幾乎要刺穿聽筒:“祁遇我TM真是服了你!一百萬!那是一百萬!你去也得去,
不去也得去!認清自己的地位,別給臉不要臉!”話音剛落,電話就被狠狠掛斷。
祁遇握著手機,指節(jié)泛白,手中的劇本被他碾得皺巴巴的,紙上的字跡都變得模糊不清。
午后的街道車水馬龍,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祁遇站在咖啡館門口,
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推門走了進去??Х瑞^里冷氣充足,與外面的燥熱形成鮮明對比。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全場,最后定格在靠窗的一個男人身上——對方眉眼溫潤,
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手指有意無意地摩挲著桌上的白瓷咖啡杯,氣質(zhì)卓然。
祁遇心里清楚,這就是那個愿意花一百萬見自己的大老板。他深吸一口氣,走上前,
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你好,我是祁遇。”男人連忙起身,
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我知道,我叫紀鶴舒?!眱扇讼嘁曇恍Γ?/p>
可祁遇總覺得紀鶴舒的目光有些灼熱,像是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執(zhí)念,
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拆之入腹”。祁遇強壓下心底的不安,淺笑道:“紀先生,
我已經(jīng)訂好了附近的酒店,我們準備什么時候過去?”他不知道紀鶴舒的目的,
也猜不透對方的心思,只想著若是對方提出過分的要求,大不了就躲,躲總能躲得掉。
可紀鶴舒卻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眨了眨眼:“我想你是搞錯了,陪我讓我高興?!甭牭竭@話,
祁遇徹底愣住了,隨即有些不敢置信地反問:“什么?一百萬就只是陪一會兒?紀先生,
下次您要是想找人陪,直接聯(lián)系我就行,
我還能給您獨唱、跳舞、甚至cosplay您喜歡的角色,都沒問題,
主要應(yīng)該公司錢我拿不到呀?!奔o鶴舒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笑出聲,
眼底滿是溫柔:“真的嗎?那如果可以的話,要不要來我家坐坐?”似乎覺得這話有些唐突,
他又補充了一句:“再加兩百萬。”“成交!”祁遇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連忙追問:“紀先生,那錢是微信還是支付寶轉(zhuǎn)賬?”等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話太過急切,
顯得有些唐突時,他已經(jīng)坐在了紀鶴舒的車里,正朝著對方家的方向駛?cè)ァ?/p>
紀鶴舒的家與祁遇想象中“霸總”的冷白調(diào)裝修截然不同,
客廳里擺滿了他的周邊——墻上掛著他拍戲的海報,書架上擺著各種人形立牌和簽售卡,
甚至連茶幾上的小擺件都是他代言的產(chǎn)品,整個屋子溫馨又充滿了“祁遇”的痕跡。
祁遇看著眼前的一切,人都有些發(fā)懵,伸手拿起一個自己早年的簽名照,
喃喃道:“這些……都是你收集的?連我自己都沒有這么全。等等,紀鶴舒?
你是不是高中時那個全校第一?后來好像轉(zhuǎn)走了,對不對?”紀鶴舒輕輕點頭,
目光溫柔地落在他身上:“你喜歡這里嗎?”祁遇轉(zhuǎn)過身,望向紀鶴舒,
眼底滿是認真:“嗯,喜歡,這里的一切我都喜歡,包括你。”他上前一步,
手指輕輕撫過紀鶴舒的臉頰,隨即彎腰將人打橫抱起,語氣帶著一絲戲謔:“先別急著感動,
以后有你‘哭’的時候?!奔o鶴舒靠在他懷里,側(cè)畔勾起一抹笑意,
輕聲反問:“你確定……是你在上?”屋內(nèi)的燈光逐漸變得曖昧,一夜顛鸞倒鳳,
直至晨光熹微。次日清晨,刺耳的手機鈴聲將祁遇從睡夢中驚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拿起手機,屏幕上彈出的消息瞬間讓他渾身冰涼——滿屏都是對他的謾罵,
而置頂?shù)奈⒉┡鋱D,正是他昨晚與紀鶴舒的艷照。照片里,他的臉清晰可見,
紀鶴舒卻被厚厚的馬賽克遮擋得嚴嚴實實。祁遇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一旁的紀鶴舒似乎察覺到他的異常,揉著眼睛醒了過來,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骸霸趺戳?,
哥哥?”祁遇眼眶通紅,盛滿了淚水,望著紀鶴舒,聲音哽咽:“照片……是你做的?
”他的語氣里沒有憤怒的質(zhì)問,只有無盡的不可置信和深入骨髓的絕望。紀鶴舒臉色驟變,
連忙拿過自己的手機查看,當(dāng)看到照片時,他的身體猛地一僵,連忙解釋:“哥哥你聽我說,
這不是我做的!我馬上讓人去查,一定給你一個交代,沒事的,我會處理好一切。
”他伸手想撫摸祁遇的頭,卻被祁遇猛地躲開。紀鶴舒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fā)抖,這時,
兩條短信跳了出來,發(fā)件人是他的父親。第一條是一張未打碼的艷照,
第二條則是一段冰冷的文字:“當(dāng)年把你轉(zhuǎn)走,是覺得你已經(jīng)改了心思。
既然你還是執(zhí)迷不悟,那我就讓你看看,什么叫不知輕重?!奔o鶴舒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癱坐在床上。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父親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他艱難地起身穿上衣服,
再三對祁遇保證:“哥哥,相信我,我一定會還你清白,等我回來?!奔o鶴舒離開后,
祁遇獨自坐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再次打開手機。微博上的謾罵如同潮水般涌來,從未停止。
他麻木地滑動著屏幕,突然看到一條評論——有人把他父母的住址公開發(fā)了出來,
下面還有人叫囂著“要去教育教育他的父母”“看看是什么樣的家庭養(yǎng)出這種人”。
祁遇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像個提線木偶般走進書房,拿出紙筆,一筆一劃地寫下幾句話,
算是給紀鶴舒的告別:“紀先生,辛苦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的清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只希望我走以后,你能幫我好好照顧我的父母。祁遇?!毙欧馍希?/p>
他又添了一句:“生時難相伴,化蝶與君逢?!睂懲晷?,
他給許姐發(fā)了條微信:“曾經(jīng)你要的那些視頻,放在我公寓樓下的快遞柜里,
密碼是我的生日?!弊鐾赀@一切,祁遇走出公寓,一步步走向樓頂天臺。風(fēng)從耳邊呼嘯而過,
他望著樓下的車水馬龍,突然覺得有些解脫??v身一躍的瞬間,血液不斷向下流淌,
奇怪的是,痛感并沒有那么強烈,甚至帶著一絲莫名的興奮——終于,
他可以離開這個讓他失望了太久的人間。再次醒來時,祁遇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片暗紅的世界,
四周是連綿不斷的明艷彼岸花,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奇異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