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收到了玦安傳來的紙條。
上面只有一個名字，和一個地址。
馮源，戶部的一個主事，家住城南的柳葉巷。
這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官，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來的那種。
但我知道，這枚棋子，一定有他的用處。
我讓夏荷再次出宮，將我的信物交給福伯，讓他去聯(lián)系這個馮源。
福伯是宸王府的老人，是看著蕭玦長大的，對他忠心耿耿。雖然蕭玦如今落魄，但福伯在外面，依然有些人脈和威信。
做完這一切，我便去了長春宮。
我要去見皇后。
我爹被關(guān)在刑部大牢，生死未卜。我這個做女兒的，不為他奔走求情，反而像個沒事人一樣，天天在宮里賞花喝茶，這不合常理。
我必須做出焦急的樣子，最好，是能讓所有人都看到我的“絕望”和“無助”。
我到長春宮的時候，柳如月果然也在。
她正陪著皇后說話，看到我，她站起身，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偽裝成同情的笑。
“安寧妹妹，你來了。本宮正和如月說起你父親的事，唉，蘇相一代名臣，怎么會做出這等糊涂事呢……”皇后嘆了口氣。
我直接跪在了地上，眼淚說來就來。
“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我爹吧！我爹是冤枉的！他絕不可能貪贓枉法！”
我哭得凄慘，抱著皇后的腿，不肯松手。
柳如月站在一旁，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安寧公主，你先起來說話?！彼傩市实厣锨跋敕鑫遥疤K相的事，陛下自有圣斷，你在這里哭，也于事無補啊?！?/p>
“與你無關(guān)！”我一把甩開她的手，哭著對皇后說，“娘娘，您是六宮之主，是陛下的賢內(nèi)助，您的話，陛下一定會聽的！求您了！”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皇后身上。
這當然是演戲。
皇后雖然是國母，但在朝政上，根本說不上話。蕭衍敬她，卻不聽她的。
我這么做，只是為了讓柳如月放松警惕，讓她以為，我已經(jīng)走投無路，只能用這種最愚蠢的方式來求情。
果然，柳如月眼中的得意之色更濃了。
皇后被我弄得手足無措，只能不停地安慰我。
我在長春宮哭鬧了整整一個時辰，最后被皇后身邊的嬤嬤半勸半架地送回了自己的宮殿。
我“失魂落魄”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后宮。
人人都說，安寧公主這次，是徹底失寵了。蘇家，要完了。
柳如月，成了宮里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一時間，巴結(jié)她，奉承她的人，絡繹不絕。
連蕭衍，都對她另眼相看。他甚至在一次家宴上，公開夸贊柳如月“溫婉賢淑，堪為表率”。
所有人都覺得，柳家要出一位貴妃，甚至是皇后了。
柳家父女，也開始有些飄飄然了。
他們以為，已經(jīng)勝券在握。
他們不知道，我撒下的網(wǎng)，正在慢慢收緊。
三天后，福伯傳回了消息。
他見到了馮源。
馮源交給了他一個賬本。
一個記錄了柳承志多年來，賣官鬻爵，貪污受賄的秘密賬本。
原來，這個馮源，曾經(jīng)是柳承志的心腹。后來因為分贓不均，被柳承志打壓排擠，一直郁郁不得志。
他手里，掌握著柳承志所有的罪證。
玦安這步棋，走得真狠。
他早就想動柳家了。我爹的事，不過是給了他一個契機。
他這是在利用我，當他手里的刀。
我不在乎。
只要能救我爹，只要能讓柳家萬劫不復，當一次刀，又何妨？
我沒有立刻將賬本呈給蕭衍。
證據(jù)，還不夠。
我要的，不是讓柳承志革職查辦。我要的，是柳家滿門抄斬，永世不得翻身。
我讓福伯繼續(xù)盯著馮源，讓他想辦法，拿到柳承志勾結(jié)外敵的證據(jù)。
我知道，柳承志一定有。
在原著里，他就是靠著出賣大梁的軍情，才獲得了蠻族的信任，為他日后的謀反，鋪平了道路。
果然，又過了五天。
福伯拿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一封柳承志寫給北境蠻族首領的親筆信。
信里，他詳細地描述了大梁邊防的布署圖，并且承諾，只要蠻族助他登上高位，他愿意割讓燕云十六州，與蠻族共分天下。
叛國！
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我拿著那封信，手都在抖。
不是害怕，是興奮。
柳承志，柳如月，你們的死期，到了。
我沒有再去找任何人。
我換上一身素服，親自去了刑部大牢。
我要在把證據(jù)交給蕭衍之前，先去見我爹一面。
刑部大牢，陰暗，潮濕，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血腥和腐爛的味道。
我在獄卒的帶領下，走到了最深處的一間牢房。
我爹就坐在鋪著干草的地上，穿著囚服，頭發(fā)散亂，臉上沾著污垢。
那個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在朝堂上指點江山的鐵面丞相，此刻，像一個落魄的糟老頭。
他看到我，渾濁的眼睛里，有了一絲光。
“菱兒……”
“爹?！蔽夜蛟诶伍T外，眼淚掉了下來。
這一次，是真的。
“爹，女兒不孝，讓您受苦了?！?/p>
“傻孩子，哭什么。”他笑了，雖然狼狽，但脊梁依舊挺得筆直，“爹沒做過，就不怕。清者自清?！?/p>
“爹，”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您很快就能出去了。”
我將那封信的抄本，從袖子里拿出來，塞進他手里。
他看完，整個人的身體都僵住了。
“這……這是……”
“爹，您什么都不要問?！蔽艺f，“您只要記住，出去之后，就立刻上書，告老還鄉(xiāng)。京城這個名利場，我們不玩了?！?/p>
他看著我，眼神復雜。
“菱兒，你長大了?！?/p>
我從刑部出來，直接去了御書房。
蕭衍正在批閱奏折。
我將賬本和那封信，恭恭敬敬地放在了他的書案上。
“陛下，請看。”
他拿起信，只看了一眼，臉色就瞬間變得鐵青。
“砰！”
他一掌拍在桌子上，上好的紫檀木書案，裂開了一道縫。
“好！好一個柳承志！”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充滿了殺意，“吃著我大梁的俸祿，卻干著里通外敵的勾當！朕要將他千刀萬剮！”
御書房里的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來人！”他怒吼，“傳朕旨意，吏部尚書柳承志，通敵叛國，證據(jù)確鑿，即刻抄家滅族！其女柳如月，打入天牢，聽候發(fā)落！”
“蘇遠一案，系遭人誣陷，官復原職，賞黃金萬兩，以安其心！”
圣旨一下，整個京城，都翻了天。
誰也沒想到，前幾天還風光無限的柳家，一夜之間，就從云端跌入了地獄。
抄家的禁衛(wèi)軍，將柳府圍得水泄不通。
哭喊聲，求饒聲，響徹了半個京城。
我站在宮墻之上，遠遠地看著那個方向。
我知道，柳如月的游戲，結(jié)束了。
而我的游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