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淵耐心等待著，目光掃過展示臺。一件件拍品被呈上、成交，有古兵器，有奇異的礦石，甚至有封印著弱小精怪的容器，但都沒有引起貔貅的特別反應。
直到拍賣師語氣變得愈發(fā)神秘，宣布壓軸拍品即將登場。
全場燈光進一步暗淡下去，幾乎只剩下展示臺中央的光柱。幾名穿著黑色勁裝、氣息彪悍的護衛(wèi)推上來一個被厚重黑布籠罩的巨大籠子。
“各位尊貴的客人，”拍賣師的聲音帶著一種煽動性的激動，“接下來，將是本次拍賣的奇跡之夜！一件活著的、源自上古的傳奇！”
黑布被猛地揭開！
籠子里，一條手腕粗細、約一米多長的生物蜷縮著。它通體覆蓋著暗淡的、似乎還未完全長開的赤色鱗片，頭頂有兩個小小的鼓包，像是未成形的角。一雙金色的眼睛半睜著，瞳孔是野獸般的豎瞳，里面充滿了虛弱、恐懼和一絲殘存的威儀。它的嘴巴被特制的金屬套封住，細長的身體被無數(shù)閃爍著符文的鎖鏈緊緊纏繞，固定在籠壁上，絲毫動彈不得。
盡管體型微小，狀態(tài)萎靡，但那獨特的形態(tài)和身上散發(fā)出的、極其微弱卻純正無比的龍威，依舊讓場內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凌淵身邊的貔貅猛地一僵，隨即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害怕，而是極致的憤怒。它猛地從外套里鉆出來，喉嚨里發(fā)出壓抑不住的、低沉的咆哮：“…燭龍崽？！他們怎么敢…怎么敢抓燭龍的兒子？！”
凌淵也震驚了。燭龍，鐘山之神，睜眼為晝，閉眼為夜，吹氣為冬，呼氣為夏，是山海經(jīng)中地位極其崇高的強大神祇。他的子嗣，竟然被捕獲，當成商品拍賣？！
就在此時，展示臺旁的拍賣師似乎為了更好地展示“商品”，微微側身，調整了一下燈光角度。光線照亮了他此前隱藏在陰影里的額頭——那里，眉心之上，竟然還有一只豎立的、緊閉的眼睛！
三只眼！
凌淵瞬間想起山海經(jīng)中的記載：“
“又東三百五十里，曰天帝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牛，而三足，其名曰猼訑，其目在額，可觀吉兇?！?/p>
或是：“
“有人焉，三首三身，是為炎帝之孫…三目人?！?/p>
但臺上那個拍賣師，外形與常人無異，唯獨多了額上那只緊閉的豎眼！
貔貅的低吼也戛然而止，它死死盯著那只豎眼，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疑不定：“…那只眼…不對…那感覺…是…”
忽然，凌淵腕上的通訊器瘋狂震動起來，不是信息，而是最高優(yōu)先級的緊急通訊請求！
他立刻接通，主任的聲音從未有過的驚慌失措，背景是刺耳的警報聲和混亂的呼喊：
“凌淵！不管你在哪里，立刻返回！基地…基地所有收容物…突然集體暴動！封鎖失效！重復，所有收容物暴動！它們像是…像是被什么東西同時激發(fā)了??！”
話音未落，展示臺上，那只被囚禁的燭龍幼崽似乎也被基地暴動的混亂氣息或是貔貅的憤怒咆哮所刺激，猛地掙扎起來，發(fā)出一聲微弱卻穿透力極強的、充滿痛苦與憤怒的嘶鳴！
與此同時，拍賣師額上的那只豎眼，倏地睜了開來！里面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旋轉的、深不見底的幽暗！
豎眼轉動的方向，赫然是凌淵和貔貅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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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豎眼睜開的一剎那，凌淵感覺周圍的空氣驟然凝固。
那不是人類的眼睛，里面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只有一片混沌旋轉的、深不見底的幽暗，仿佛連接著某個冰冷死寂的虛空。被它“注視”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椎猛地竄上頭頂，不是物理上的低溫，而是一種精神層面的凍結感，思維都仿佛變得遲滯。
猼訑“無畏”特性的殘留讓他沒有立刻失態(tài)，但肌肉已然繃緊，如同被天敵盯上的獵物。
他身邊的貔貅反應更大，它渾身的毛徹底炸開，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但那雙烏溜溜的眼睛里卻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驚懼，它甚至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試圖躲到凌淵腿后。
“那眼睛…那眼睛不對勁！”貔貅的聲音尖細，帶著顫音，“不是好東西！陰得很！”
展示臺上，額生豎眼的拍賣師似乎并未立刻采取行動。那只混沌的豎眼只是漠然地“掃”過凌淵和貔貅的方向，旋即又緩緩閉合，仿佛從未睜開過。拍賣師臉上職業(yè)化的笑容不變，繼續(xù)用富有磁性的聲音渲染著燭龍幼崽的“珍貴”與“稀有”，引導著場下愈發(fā)狂熱的出價。
但凌淵知道，他們被發(fā)現(xiàn)了。那種被標記、被鎖定的感覺并未隨著豎眼的閉合而消失。
腕上通訊器里，主任的聲音還在焦急地呼喊，背景是越來越混亂的警報和爆炸聲：“凌淵！回答！基地情況失控！部分高危收容物突破內層封鎖！我們需要所有外勤人員立刻回援！立刻！”
基地暴動，燭龍被囚，神秘的三眼人…還有自己身上那來歷不明的應龍契約。
凌淵的大腦飛速運轉，幾乎要冒煙。所有的線索混亂地交織在一起，指向某個巨大而危險的漩渦?；卦厥锹氊熕?，但眼前的燭龍幼崽和三眼人，顯然牽扯更廣。
“走！”凌淵猛地一咬牙，做出決斷。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燭龍之子被當成商品賣掉，更不能放任這個詭異的三眼人?；赜袘贝胧?，希望其他同事能撐住。
他一把撈起還在齜牙咧嘴的貔貅，塞回外套底下，起身就要朝著后臺通道快速移動——剛才黑布籠罩的籠子就是從那里推出來的。
“哎哎？干嘛？不搶了？”貔貉在外套里掙扎。
“硬搶是找死。”凌淵壓低聲音，腳步不停，“先找到關押它的地方！”
他的動作很快，借助場內昏暗的光線和人們注意力都被燭龍吸引的時機，悄無聲息地溜進了員工通道入口。通道后方連接著倉庫和準備區(qū)，結構略顯復雜。
剛避開一隊巡邏的守衛(wèi)，凌淵腕上的通訊器再次震動，一條新的加密信息跳出，發(fā)信人標識是主任，但語氣卻透著一股異常的冰冷和簡潔，與之前的驚慌截然不同：
“指令變更。放棄調查‘迷藏’拍賣行。最高優(yōu)先級：確保自身安全，攜帶SY-077（貔貅）隱匿待命。重復，放棄任務，隱匿。關于‘應龍契約’及基地狀態(tài)，另有通知。勿回訊?！?/p>
凌淵腳步猛地頓住。
指令變更？放棄任務？隱匿？
這不對勁。主任剛才還在聲嘶力竭地要求立刻回援，轉眼就讓他放棄一切躲起來？而且語氣如此生硬…
“怎么了？”貔貅感覺到他停下，鉆出腦袋。
凌淵沒回答，眉頭緊鎖。他嘗試回撥通訊，只傳來一片忙音。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乇﹦印ㄓ嵵袛唷艿闹噶睢?/p>
是主任真的改變了主意，還是…通訊被截獲甚至篡改了？發(fā)出這條指令的，還是不是主任本人？
“喂，小子，發(fā)什么呆？”貔貅用爪子扒拉他，“趕緊找那燭龍崽??！我感覺它的氣息越來越弱了！”
凌淵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疑慮和寒意。不管指令是真是假，他都不能現(xiàn)在放棄。他快速操作通訊器，試圖連接內部數(shù)據(jù)庫查詢三眼人的信息，但網(wǎng)絡信號極其微弱，時斷時續(xù)。
就在加載條艱難爬行的時候，一段模糊的、標記為【權限不足】的殘破檔案摘要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