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年契約,他棄我如敝履“顧夜寒,今天……是我們在一起三周年的紀(jì)念日。
”沈星若將親手熬制的最后一盅養(yǎng)胃湯端上桌,白瓷小碗的熱氣氤氳了他清秀的眉眼,
聲音里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近乎絕望的卑微和期待。
他看向沙發(fā)上那個身形挺拔、氣場冷冽的男人,心中泛起一陣熟悉的酸澀暖意。三年了,
整整一千零九十五個日夜,沈星若像一只被馴養(yǎng)的、沉默的影子,
守在這座名為“臨江別墅”的華麗牢籠里,
等待著這個男人偶爾投來的、哪怕不帶一絲溫度的一瞥。餐桌上,四菜一湯,不多不少,
全是顧夜寒的口味。糖醋里脊要去筋膜,酸甜度要精確到克;清蒸鱸魚要用蔥油吊鮮,
不能有半分姜絲;甚至那道最簡單的炒青菜,也必須是顧夜寒習(xí)慣的、斷生的脆爽口感。
這三年,沈星若的味覺幾乎已經(jīng)為顧夜寒而活。而顧夜寒,商業(yè)帝國顧氏的掌權(quán)人,
一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英俊、冷酷、手腕強硬,是無數(shù)人仰望的存在。
有嚴(yán)重的胃病和失眠癥,情緒暴躁時會砸碎手邊的一切,
襯衫的第三顆紐扣必須與袖口對齊……這些秘密,全世界只有沈星若知道。因為沈星若,
不過是一個為了替重病的父親還清巨額賭債,簽下一紙契約,
賣掉自己三年青春和尊嚴(yán)的可憐蟲。顧夜寒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修長的手指在平板上飛速滑動,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毫無波瀾的側(cè)臉上。
他冰冷的聲音仿佛淬了北極的寒冰,穿透溫暖的餐廳,直直刺入沈星若的心臟:“紀(jì)念日?
沈星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個用錢買來的東西,有什么資格談紀(jì)念日?
”這句話,比任何利刃都鋒利,瞬間將沈星若所有的微光期待徹底粉碎。
沈星若攥緊了腰間的圍裙,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幾乎要將那塊棉布撕裂?!拔覜]忘,
我只是……只是覺得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想為你做頓飯……”“特別?
”顧夜寒終于抬起頭,那雙深邃的黑眸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毫不掩飾的譏諷和厭惡,
像在看一件令人作嘔的劣質(zhì)仿品?!皩ξ襾碚f,這只是你這份廉價契約的最后一天,
確實很特別?!鳖櫼购酒鹕?,緩步走到餐桌前,目光掃過那桌精心烹制的菜肴。
沈星若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甚至生出一絲荒謬的渴望,渴望他能嘗一口,
哪怕只是一口。然而,顧夜寒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沈星若的臉上。“只是什么?
”顧夜寒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來極強的壓迫感,“只是覺得三年了,你就能登堂入室,
取代他的位置了?”“他”,這個字像一根淬了劇毒的鋼針,
狠狠扎進沈星若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沈星若知道顧夜寒口中的“他”是誰。林梓軒,
顧夜寒放在心尖上、碰都不敢碰的白月光,一個據(jù)說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男人。三年前,
林梓軒為了夢想出國深造,顧夜寒便在人海中找到了他,沈星若。沈星若記得第一次見面時,
顧夜寒用挑剔的目光審視著他,最后捏著他的下巴,冷冷地說:“笑一下。”沈星若便笑了。
顧夜寒眼中閃過一絲恍惚,隨即是更深的厭惡:“別笑了,你的笑,是對他拙劣的模仿。
”從那天起,沈星若便很少再笑。這三年來,顧夜寒喝醉了,會抱著他,
一遍遍地喊著“梓軒”的名字;心情好時,會盯著沈星若的側(cè)臉看很久,
仿佛在透過沈星若看另一個人;而心情差時,則會將所有的戾氣都發(fā)泄在沈星若身上。
“你就不能學(xué)學(xué)他安靜的樣子嗎?吵死了!”“我讓你穿白色襯衫,誰讓你穿藍色的?
你以為你是誰?”“滾出去!別用這張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只會讓我想吐!”無數(shù)個深夜,
沈星若默默地收拾著被顧夜寒砸碎的玻璃,清理著他吐出的穢物,再為他蓋好被子,
然后在黑暗中,無聲地舔舐自己滿身的傷口。沈星若以為,就算是塊石頭,捂了三年,
也該有點溫度了。原來,是他太天真?!拔覜]有……”沈星若的聲音干澀得像被砂紙磨過。
顧夜寒冷哼一聲,從西裝內(nèi)袋里抽出一張支票,動作瀟灑又殘忍,
像是在打發(fā)一個糾纏不休的乞丐。顧夜寒將支票輕飄飄地扔在餐桌上,不偏不倚,
正好壓住了那盤還冒著熱氣的糖醋里脊。白色的紙,黑色的字,紅色的醬汁,
構(gòu)成了一幅無比諷刺的畫面?!斑@是一千萬,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也夠還清你那個賭鬼父親的債了。我們的契約,到今天為止?!鄙蛐侨舻耐酌偷匾豢s,
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抽干,又凝固。沈星若死死地盯著那張支票,
上面的零多得刺眼,每一個零,都像是在嘲笑他這三年的愚蠢和自作多情?!盀槭裁矗?/p>
”沈星若艱澀地問,明知故問,卻還抱著最后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顧夜寒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那是沈星若從未見過的、帶著一絲真正笑意的表情。
這笑意里沒有他沈星若,只有另一個人。這比任何冷漠都傷人?!耙驗?,梓軒回來了。
”轟——沈星若的腦子里炸開一片空白,世界瞬間失聲。原來如此,正主回來了,
他這個廉價的、用著都不順手的贗品,就該被立刻清理,掃地出門了。
沈星若看著滿桌子精心準(zhǔn)備的菜肴,那盅他熬了四個小時的養(yǎng)胃湯,
那條他跑了三個市場才買到的新鮮鱸魚,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場自導(dǎo)自演的盛大笑話。
他三年的付出,三年的小心翼翼,三年的癡心妄想,在“梓軒回來了”這五個字面前,
被擊得粉身碎骨,灰飛煙滅。“好?!鄙蛐侨袈牭阶约旱穆曇?,平靜得可怕,
仿佛那個心碎的人不是他,“我明白了?!鄙蛐侨魶]有再看那張支票一眼,
也沒有再看顧夜寒一眼,而是轉(zhuǎn)身,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默默地走上樓。
沈星若的東西不多,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就裝完了。幾件廉價的舊衣服,
一本被翻得卷了邊的畫冊,還有一支用了很久的畫筆。沈星若來的時候孑然一身,走的時候,
也只帶走了自己那顆被反復(fù)凌遲、徹底破碎的心。下樓時,顧夜寒已經(jīng)不見了。
客廳里還殘留著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混雜著他離開時帶起的風(fēng)。想必是,
迫不及待地去機場接心上人了吧。沈星若走到玄關(guān),脫下腳上那雙柔軟的居家拖鞋,
換上自己的、鞋底已經(jīng)磨平的舊帆布鞋。
最后看了一眼這棟華麗、冰冷、承載了他所有青春和愛戀的別墅,眼中再無一絲留戀。
沈星若將那串象征著“主人”身份的鑰匙,輕輕放在鞋柜上,發(fā)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脆響,
像是某個故事的終章。然后,輕輕帶上了門。門外,夜風(fēng)微涼,吹在他蒼白的臉上,
吹干了他眼角最后一點不爭氣的濕意。沈星若,從今天起,你自由了。沈星若對自己說。
只是這自由的代價,是掏空了整顆心臟。2 他走之后,世界空了顧夜寒接到林梓軒的時候,
對方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耙购?,我好想你!”林梓軒依舊是記憶中陽光開朗的模樣,
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世故。顧夜寒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不動聲色推開林梓軒,
淡淡道:“歡迎回來?!辈恢獮楹危櫼购洃浿心莻€干凈純粹的少年,
似乎和眼前這個妝容精致、滿身名牌的男人有些重合不起來。
顧夜寒把林梓軒安頓在市中心的另一處高級公寓,而不是臨江別墅。“為什么不讓我住你家?
”林梓軒有些不滿,“你是不是金屋藏嬌了?”顧夜寒皺了皺眉:“那里只是個住所,
沒什么特別的。你剛回來,先好好休息。”顧夜寒找了個借口,驅(qū)車回到了臨江別墅。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死寂迎面撲來。沒有了廚房里飯菜的香氣,
沒有了那個人在客廳里抱著畫板安靜作畫的身影,
也沒有了那句帶著怯意卻又溫柔的“你回來了”。別墅大得空曠,冷得像一座冰窖。
顧夜寒煩躁地扯了扯領(lǐng)帶,第一次覺得這個家如此陌生。走到餐廳,那桌子菜已經(jīng)涼透了,
像極了沈星若那顆被他親手冷卻的心。桌上的支票原封不動地放在那里。沈星若他沒拿錢?
顧夜寒心里,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意。沈星若什么意思?裝清高?
一個為了錢什么都肯做的人,現(xiàn)在倒開始假惺惺了?接下來的幾天,
顧夜寒試著和林梓軒相處,卻發(fā)現(xiàn)一切都變了味。林梓軒會拉著顧夜寒去最貴的餐廳,
會暗示顧夜寒買最新的奢侈品,會談?wù)撊ψ永镎l又攀上了高枝。顧夜寒記憶里的那個白月光,
似乎被蒙上了一層灰。有一天,顧夜寒提前下班回家,打開門,依舊是那片熟悉的死寂。
鬼使神差地走上了二樓,推開了沈星若住過的那間次臥。房間被打掃得干干凈凈,
所有屬于沈星若的痕跡,都被抹去了,除了……墻角一個被白布蓋著的畫架。顧夜寒走過去,
掀開白布。畫布上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畫。畫的是臨江別墅的后花園,
清晨的陽光灑在薔薇花上,美得驚心動魄。而在花叢旁的長椅上,坐著一個模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