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意識回籠的那一刻,嗆人的消毒水味直沖鼻腔。陳圓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醫(yī)院慘白的天花板,以及床邊那個身形挺拔、西裝革履的男人。側(cè)臉冷峻,
線條完美得如同雕塑,只是那雙看向窗外的眼眸里,沒有半分溫度。
記憶碎片瘋狂涌入腦?!嘘悎A,二十四小時前還是蕓蕓眾生里普通的一個,
通宵看完一本名為《豪門總裁的契約囚寵》的天雷狗血小說后,再睜眼,
就成了書里這個同名同姓、被男主單珩棄若敝履的炮灰原配。按照原著,幾分鐘后,
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就會面無表情地遞給她一份離婚協(xié)議,
以及一張金額不小但極具侮辱性的支票。然后,她這個“不識抬舉”拒絕拿錢滾蛋的原配,
會在各種“意外”中艱難求生,最后凄慘地死在一場人為安排的車禍里。而現(xiàn)在,
情節(jié)正精準地邁向那個節(jié)點。單珩轉(zhuǎn)過身,目光輕描淡寫地掃過她蒼白的臉,
像看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物品。他從隨身助理手中拿過一份文件,隨意扔在病床的被子上。
“簽了它?!甭曇舻统翋偠?,內(nèi)容卻冰冷徹骨,“條件隨你開。
”陳圓的視線落在那個標題加粗的“離婚協(xié)議書”上,心臟不受控制地一陣抽緊,
那是屬于原主殘留的悲慟和不甘。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
里面屬于另一個靈魂的冷靜徹底壓倒了那點殘緒。她知道,此刻病號服下的身體里,
已經(jīng)悄然孕育了一個小生命。按照原著,她應該痛哭流涕地拒絕,苦苦哀求,
最終被強行拖走,開啟悲慘的“帶球跑”情節(jié)。但她不是原主。
她對眼前這個除了皮囊一無是處的男人沒有半分感情,
更對他背后那潭深不見底的豪門渾水敬謝不敏?;钕氯?,帶著孩子遠離這些神經(jīng)病,
才是第一要務。她伸出手,沒有去看那些苛刻的條款,直接翻到最后一頁,
利落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在寂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單珩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干脆,眉梢微挑,但很快又歸于沉寂,
仿佛這點意外也不值得他投注更多情緒。“卡里有五千萬,夠你揮霍一輩子。
”他又遞過來一張黑色的銀行卡。陳圓接過了,指尖冰涼。她抬起眼,
第一次真正正視這個書中世界的男主角,扯出一個極淡、近乎虛無的笑:“單總大方。放心,
錢我收了,人……”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嘆息,又帶著一種奇異的決絕,“……從此兩清。
”單珩眸光微動,似乎想從她過于平靜的臉上找出些許偽裝或者痛苦的裂痕,但他失敗了。
那雙清澈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空茫茫一片,倒映不出他絲毫影子。
這種莫名的脫離掌控感讓他有些不悅,但他并未在意。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而已,
肯拿錢走人,省了他不少麻煩。他淡漠地頷首,不再多看她一眼,轉(zhuǎn)身帶著助理離去。
病房門輕輕合上,隔絕了那個男人帶來的所有壓迫感。陳圓靠在床頭,
輕輕撫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五千萬,
加上她穿來前腦子里記下的那些關(guān)于這個小說世界未來幾年發(fā)展趨勢的信息,
足夠她和孩子活得很好很好。2.九個月后,英國倫敦一家私人醫(yī)院里,
陳圓生下了一個男孩。生產(chǎn)的過程耗盡了她全部力氣,
但當護士將那個皺巴巴、紅通通的小家伙抱到她懷里時,
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和力量瞬間充盈了四肢百骸。她給他取名陳瑾瑜,懷瑾握瑜的瑾瑜。
她沒有像原著那樣隱姓埋名、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單珩的勢力主要在國內(nèi),
手還伸不到這么長,或者說,他根本早就忘了她這號人的存在。她用那五千萬作為啟動資金,
憑借對世界未來經(jīng)濟走勢和科技潮流的先知,
精準地投資了幾個當時還未嶄露頭角后來卻一飛沖天的科技項目。
財富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同時,她攻讀下了曾經(jīng)夢想的學位,學習藝術(shù)鑒賞,
帶著小瑾瑜游歷歐洲各國。日子過得充實、平靜,而又自由。小瑾瑜幾乎是見風就長,
并且展現(xiàn)出驚人的智商。他語言天賦極高,中英法三語切換自如,對數(shù)字極其敏感,
邏輯思維能力遠超同齡人,甚至讓許多成年人都自愧弗如。四歲時,
他已經(jīng)能抱著陳圓的筆記本電腦,眨巴著大眼睛,似懂非懂地分析她那些復雜的投資報表,
偶爾還能指出一處不起眼的數(shù)據(jù)邏輯錯誤。但他性格卻不像他生物學上的父親那般冷硬,
反而有點少年老成的淡定,唯獨在陳圓面前,會露出屬于孩子的依賴和嬌憨?!皨屵?,
”有一天,他擺弄著一個復雜的樂高機器人,頭也不抬地問,“為什么我沒有爹地?
”陳圓正在畫架前涂抹,聞言筆尖一頓。她從不避諱這個問題,
早就準備了答案:“因為媽咪和爹地的人生方向不同,所以很早就分開了。
爹地有他自己的生活,我們也有我們的,這樣很好?!毙¤ぬ痤^,
那雙酷似單珩的黑眼睛清澈見底:“他讓媽咪傷心過嗎?”陳圓放下畫筆,走過去蹲下身,
平視著兒子:“沒有。選擇和爹地分開,是媽咪做過最正確、最開心的決定之一。因為這樣,
才有了瑾瑜呀?!彼H了親兒子軟軟的臉頰,“我們有彼此,就足夠了,對不對?
”小瑾瑜認真地點點頭,伸出小胳膊抱住她的脖子:“嗯!我會永遠保護媽咪,讓媽咪開心。
”陳圓摟緊兒子,心里柔軟得一塌糊涂。3.回國,是源于一個意外的機會。
她控股的一家新興科技公司“方大”發(fā)展迅猛,與國內(nèi)行業(yè)巨頭單氏集團有了合作的可能。
團隊評估后,認為這是“方大”打入國內(nèi)市場的最佳跳板。陳圓只猶豫了片刻,
便同意了方案。五年了,
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在醫(yī)院里任人拿捏、需要靠偽裝平靜來保護自己的孤女。她是陳圓,
是“方大”背后神秘的投資人兼決策者,擁有足夠的財富和底氣。單珩?
早已成了她人生書頁里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她帶著瑾瑜,以及一個精干的小團隊,
低調(diào)地回了國。合作洽談進展得出奇順利。
單氏集團對“方大”的技術(shù)實力和發(fā)展?jié)摿Ρ憩F(xiàn)出極大的興趣,發(fā)出了最高規(guī)格的合作邀約,
甚至提出由總裁單珩親自出面,與“方大”的負責人共進晚餐,詳談合作細節(jié)。
陳圓沒有拒絕。公是公,私是私,她分得很清。赴宴那天,她選了一套干練的白色西裝套裙,
妝容精致,長發(fā)挽起,露出優(yōu)美纖細的脖頸。氣質(zhì)沉靜,眼神銳利,
與五年前那個唯唯諾諾、眼里只有男人的原主判若兩人。她走進預定好的頂級餐廳包間時,
單珩已經(jīng)到了。男人背對著門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城市的璀璨夜景。身形依舊挺拔,
西裝剪裁合體,只是周身的氣場比五年前更加深沉難測,帶著久居上位的壓迫感。
聽到開門聲,他轉(zhuǎn)過身。四目相對。時間仿佛凝滯了一瞬。
單珩的瞳孔幾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慣常冰冷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裂紋,
泄露出的情緒介于震驚和難以置信之間。他顯然認出了她,盡管眼前的女人脫胎換骨。
他目光銳利地在她臉上逡巡,似乎想確認這不是一個荒謬的幻覺。陳圓卻只是淡然一笑,
步履從容地走上前,伸出右手:“單總,久仰。我是‘方大’資本的負責人,陳圓。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標準的社會禮儀,不帶任何私人情緒,
就像在面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重要的商業(yè)伙伴。單珩的視線死死鎖住她,
沒有立刻去握那只手。包間里的空氣仿佛凍結(jié)了,
站在他身后的特助明顯感覺到老板異常的情緒波動,大氣不敢出。幾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單珩才緩緩伸出手,與她輕輕一握。她的指尖微涼,一觸即分。“陳……圓?
”他重復了一遍她的名字,語調(diào)有些奇異,像是在咀嚼這兩個時隔五年再次吐出的字眼。
“是我。”陳圓優(yōu)雅落座,接過侍者遞上的菜單,神情自若,
“看來單總對這次的合作很有誠意,勞您親自出面?!眴午褚沧讼聛?,
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她,試圖從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里找出破綻。
“‘方大’的陳總神秘低調(diào),沒想到竟然是你?!彼D了頓,聲音里聽不出情緒,“這五年,
你變化很大?!薄叭丝偸菚兊??!标悎A微微笑了笑,翻看著菜單,“單總不也變了嗎?
聽說單氏這幾年版圖擴張迅猛,恭喜?!彼龑⒃掝}滴水不漏地引回了商業(yè)合作上,
態(tài)度專業(yè)又疏離。整個晚餐期間,無論單珩如何旁敲側(cè)擊,試圖將話題引向過去,
陳圓總能輕巧地擋回,圍繞技術(shù)合作、市場前景、利益分配侃侃而談,邏輯清晰,見解獨到,
展現(xiàn)出的商業(yè)頭腦和魄力讓單珩心中的驚異一層層加深。
這根本不是他記憶中那個蒼白、怯懦、眼里只有情愛的女人。她銳利、自信、光芒四射,
像一顆被打磨得璀璨奪目的鉆石。一種強烈的、陌生的躁動在他心底翻涌。
他第一次對自己五年前那個草率的決定,產(chǎn)生了一種名為“悔意”的情緒。晚餐結(jié)束,
陳圓禮貌告辭,起身離開。單珩看著她毫不猶豫轉(zhuǎn)身的背影,
那股五年間始終盤踞在心底的空洞和煩躁驟然加劇。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起身,追了出去。
在餐廳門口,他一把抓住了陳圓的手腕。陳圓蹙眉,迅速抽回手,眼神冷了下來:“單總,
請自重?!薄爱斈辍眴午竦穆曇粲行┥硢。切┧?jīng)不屑一顧、認定是偽裝的情緒,
此刻卻瘋狂地啃噬著他,“那場車禍……我以為你……”“以為我死了?”陳圓替他說完,
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諷,“讓單總失望了,我命硬,沒死成。而且托您的福,
拿著那五千萬,活得還不錯?!?.這時,一輛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車門打開,
一個穿著小西裝、打著領(lǐng)結(jié)的小男孩跳下車,懷里還抱著一個平板電腦。他邁著小短腿,
淡定地走到陳圓身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單珩,帶著一絲孩童的好奇,
但更多的是一種超乎年齡的平靜打量?!皨屵?,談完了嗎?”小家伙的聲音清脆悅耳。
這一聲“媽咪”,如同驚雷,炸響在單珩耳邊。他猛地低頭,視線牢牢釘在那個孩子臉上。
那孩子的眉眼……那孩子的神態(tài)……根本無需任何DNA檢測,
一種來自血脈深處的強烈悸動,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答案呼之欲出。
陳圓沒再看單珩驟變的臉色,溫柔地牽起兒子的手:“嗯,談完了。我們回家。
”她拉著兒子走向車子。單珩卻像被釘在了原地,眼睜睜看著那個酷似自己的小男孩,
在上車前,回過頭,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沒有任何認親的激動或者好奇,
就像在看一個陌生的、無關(guān)緊要的路人。車子絕塵而去。單珩獨自站在晚風里,形單影只。
方才陳圓冷靜乃至冷漠的眼神,孩子那聲清脆的“媽咪”,
還有那張縮小版的臉……無數(shù)畫面在他腦中瘋狂交織、旋轉(zhuǎn)。五年間,
他不是沒有查過她的下落,只查到那場離奇的車禍,以及她仿佛人間蒸發(fā)般的消失。
他給過自己一個解釋,或許她只是不想再被他找到,或許……他真的以為她死了。
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愧疚,很快被繁忙的公務和新人在側(cè)所掩蓋??扇缃瘢粌H活著,
活得光芒萬丈,還帶著……他的孩子。那個孩子看起來四歲左右,時間完全對得上。
她當年是懷著孕離開的?這個認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他的心臟,絞得血肉模糊。
他當年都做了些什么?在她可能最需要他的時候,用一張支票和一份協(xié)議,將她徹底推開。
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悔恨,如同滔天巨浪,將一向冷靜自持的單珩徹底淹沒。5.從那天起,
整個單氏集團的高層都發(fā)現(xiàn),他們的工作機器總裁,變得不對勁了。他依然高效、嚴苛,
但經(jīng)常會看著某處突然出神,會議中途叫停時,
問的問題往往與“方大”資本那個漂亮得過分的女負責人有關(guān)。
他開始推掉一些不必要的應酬,然后……驅(qū)車漫無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蕩,
似乎期望在某個街角,能再次邂逅那對母子。他通過各種渠道,
拿到了陳圓在國內(nèi)的住址——一處安保極其嚴格的頂級公寓。他開始在她公寓樓下等。
起初是坐在車里,后來是站在樓下。陳圓不勝其煩。她每次出門或回家,
都能看到那輛招眼的黑色邁巴赫,或者那個倚在車邊、身形落寞的男人。她視若無睹,
直接讓保安攔人。單珩卻像是徹底放下了所有的驕傲和面子,固執(zhí)得可怕。
直到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下來,瞬間籠罩了整個城市。
陳圓的車子開回公寓時,遠遠地,她就看到那個男人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回車里去,
也沒有打傘,就那樣筆挺地站著,任由暴雨澆透了他的西裝外套,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額前,
顯得狼狽又……可憐。陳圓的車子緩緩駛近。單珩似有所覺,抬起頭,隔著重重的雨幕,
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車后座她的目光。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痛苦、悔恨,
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祈求。車子停下,陳圓沒有立刻下車。助理為她撐開傘,拉開車門。
她踩著高跟鞋,一步步走近他。雨聲嘩啦,世界一片模糊。單珩看著她走近,喉嚨滾動,
雨水順著他深刻的臉頰輪廓不斷滑落。“圓圓……”他的聲音被雨水打得支離破碎,
“我……錯了?!标悎A在他面前站定,傘沿隔絕出一個小天地。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知道,一句錯了太輕巧……五年,我錯過了太多?!彼穆曇羯硢〉脜柡Γ?/p>
帶著劇烈的顫抖,“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一個彌補的機會……”曾經(jīng)高高在上、執(zhí)掌一切的男人,此刻卑微地乞求著,眼眶通紅,
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陳圓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然后,她緩緩開口,
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比這冰冷的雨水更刺骨:“單珩,你是不是覺得,
只要你知道錯了,只要你回頭,只要你愿意彌補,
我就應該感恩戴德、迫不及待地重回你的懷抱?”單珩嘴唇翕動,想說什么,
卻被她眼底的冰冷凍住。“你忘了?!标悎A笑了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當年在醫(yī)院,
拿錢走人,是我自己的選擇。離開你,是我做過最正確的事。沒有你,我和瑾瑜過得非常好。
”“至于彌補?”她頓了頓,眼神里帶上了一絲極淡的嘲諷,“不必了。你不欠我們什么。
那五千萬,我當初拿得心安理得,那是我應得的‘青春損失費’和‘離婚補償’,
我們兩清了?!薄艾F(xiàn)在,”她語氣斬釘截鐵,“你是單氏的總裁,我是‘方大’的負責人,
我們之間,只有商業(yè)合作的可能,不會有任何私人的交集。
請單總以后不要再做這種無謂的事情,這讓我很困擾?!闭f完,她不再看他瞬間慘白的臉色,
決然轉(zhuǎn)身,走向公寓大門。單珩下意識想追,卻被盡職的保安攔在了門外。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纖細卻決絕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后,仿佛再次從他的世界里徹底消失。
雨水冰冷刺骨,卻遠不及她話語里的萬分之一。她不要他的彌補。
她認為離開他是最正確的選擇。她和他,只剩商業(yè)合作的可能。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
凌遲著他僅剩的驕傲和希望?!?.幾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