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后山洞府。
陸鳴如同行尸走肉般躺在石床上,雙目無神地望著洞頂。
丹田空空如也,經(jīng)脈中感受不到一絲靈力。
一個月前,他還是意氣風發(fā)的練氣七層“天才”,被無數(shù)人羨慕。
而現(xiàn)在,他又變回了那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不,比廢物還不如。
他成了整個玄天宗的笑柄。
一個被師尊當眾廢掉修為,斥為“不堪入目”的笑話。
為什么?
陸鳴想不明白。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大比時的場景。
他體內(nèi)的靈力,明明是那么的凝練,那么的強大。為什么在師尊口中,就成了“駁雜不堪”?
難道師尊傳給我的功法,真的有什么問題?
不,不可能!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陸鳴自己掐滅了。
師尊是何等人物?化神期的大能,玄天宗的首座。連《萬道歸一訣》那樣的神功都不放在眼里,怎么會用一部有問題的功法來害自己?
更何況,廢掉自己修為后,師尊還親自來看過他,雖然依舊冷著臉,卻賜下了一瓶療傷圣藥,并囑咐他“知恥而后勇,重頭再來”。
那失望的眼神背后,分明是深切的期盼。
“是我錯了……一定是我太急于求成,沒有領(lǐng)會到功法的真諦,才導致道基不穩(wěn)……”
陸鳴喃喃自語,將所有的過錯,都歸咎到了自己身上。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光亮。
師尊沒有放棄我!
師尊是在用這種方式,磨礪我的心性!
我不能讓他失望!
我要重新修煉,一步一個腳印,筑成最完美的道基,讓師尊看到我的決心!
在主角光環(huán)強大的自我攻略之下,陸鳴重新振作了起來,再次投入到《道藏烘爐經(jīng)》的修煉之中。
而這一切,都在沈獨的算計之內(nèi)。
他此刻正在自己的洞府中,品著靈茶,悠閑地翻閱著那部《萬道歸一訣》。
“天命之子,果然是天命之子。心性倒是堅韌?!鄙颡気p笑一聲,“不過,這樣也好。一個被打垮的爐鼎,可不是好爐鼎。只有這種在絕望中反復淬煉的意志,才能孕育出最完美的道果。”
摧毀他的驕傲,只是第一步。
接下來,是要摧毀他的精神支柱。
沈獨放下玉簡,將神識散發(fā)出去。
很快,他便“看”到,一道粉色的身影,正御劍朝著后山的方向飛來。
是柳如煙。
“魚兒,上鉤了?!鄙颡氉旖俏P。
……
柳如煙的心情很復雜。
宗門大比上發(fā)生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
一方面,她對那個叫陸鳴的弟子,產(chǎn)生了一絲好奇和同情。
年紀輕輕,有如此毅力,卻誤入歧途,還被師尊當眾廢掉修為,確實有些可憐。
但另一方面,她對沈獨的敬佩,卻又加深了幾分。
不徇私情,鐵面無私。為了弟子的前途,不惜用雷霆手段,這是何等的魄力與擔當!
她心中糾結(jié),最終還是決定來后山看看。
她想親眼見一見,那個讓沈師叔如此“費心”的弟子,究竟是何模樣。
然而,她剛飛到后山入口,一道白色的身影,便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
“沈……沈師叔!”柳如煙嚇了一跳,連忙從飛劍上落下,躬身行禮。
“我不是說過,讓你無事不要來后山嗎?”沈獨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清冷。
柳如煙心中一慌,連忙解釋道:“師叔恕罪,弟子……弟子只是聽聞陸鳴師弟遭遇,心有不忍,想……想來看看他,安慰幾句。”
“安慰?”沈獨冷哼一聲,眼神銳利如劍,“他道心不穩(wěn),急功近利,如今正是需要靜思己過的時候。你此時去尋他,是想讓他心生依賴,還是想讓他覺得委屈,從而對為師的決斷,心生怨懟?”
“弟子不敢!”柳如-煙嚇得俏臉發(fā)白,連連擺手。
“哼,你不敢,不代表他不想。”沈獨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如煙,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心性單純,不知人心險惡。那陸鳴,看似質(zhì)樸,實則心機深沉。他故意在大比上冒進,就是想引人注目,博取同情。”
柳如煙愣住了。
在她看來,陸鳴明明是一臉的不解和委屈,怎么到了沈師叔口中,就成了心機深沉?
沈獨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火候還不夠。
他嘆了口氣,用一種帶著些許疲憊和失望的語氣說道:“罷了,你終究不是我青云峰的人,有些事,我本不該與你說?!?/p>
他轉(zhuǎn)身,作勢欲走。
這種欲言又止的姿態(tài),瞬間勾起了柳如煙全部的好奇心。
“師叔請留步!”她急忙喊道,“還請師叔明示!”
沈獨停下腳步,背對著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你可知,我為何要收他為徒?”
“弟子不知?!?/p>
“因為他的體質(zhì),與我青云峰一部失傳已久的禁術(shù),頗為相似。”沈獨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危險,“那是一部……需要以人心為引,方能大成的魔功?!?/p>
柳如-煙瞬間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
魔功?!
“我本想用正法引導他,化去他骨子里的戾氣。誰知,他竟如此不堪,稍有成就,便心性浮動,險些被功法反噬,墜入魔道?!鄙颡毜穆曇衾?,充滿了痛心疾首,“我廢他修為,實則是救他一命??纱耸?,關(guān)系到我青云峰的隱秘,不足為外人道也。”
“如今,他對我心懷怨恨,若再讓你這般心善之人去接近他,怕是會被他利用,成為他日后報復為師、報復宗門的棋子啊!”
一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柳如煙徹底被鎮(zhèn)住了。
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
陸鳴,竟然是這樣一個潛在的魔頭!
而自己,剛才竟然還想去安慰他?
一想到這里,柳如-煙就一陣后怕,背后滲出了冷汗。
再看沈獨那孤高而落寞的背影,她心中最后一絲懷疑也煙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崇敬和一絲……心疼。
沈師叔,他一個人,竟然背負了這么多!
為了宗門,為了不讓弟子墜入魔道,他寧愿自己背上“嚴苛”的罵名,也要行此雷霆手段。
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擔當!
“師叔……”柳如煙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是如煙愚鈍,險些誤會了師叔。我……我明白了,日后,我絕不會再踏入后山半步,也絕不會再與那陸鳴,有任何瓜葛!”
“嗯?!鄙颡氝@才緩緩轉(zhuǎn)過身,看著她,眼神恢復了淡漠,“你能明白就好。記住,離他遠點,對你,對他,都好?!?/p>
說罷,他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
柳如-煙在原地站了許久,才平復下激蕩的心情。
她看了一眼后山深處,眼神中再也沒有了同情,只剩下厭惡和警惕。
然后,她毫不猶豫地御劍轉(zhuǎn)身,迅速離去。
洞府內(nèi),沈獨通過水鏡術(shù),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搞定?!?/p>
他揮手散去水鏡,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釜底抽薪。
陸鳴,你最后的精神支柱,也沒了。
接下來,就讓你在無盡的孤獨和自我懷疑中,慢慢地,變成我最完美的爐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