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個熟悉的蒸籠出租屋，已經是傍晚。
蘇綰綰反手關上門，后背重重地抵在門板上，才終于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緊繃了一天的神經驟然松懈，疲憊感像潮水一樣席卷全身。
她踢掉那雙磨得腳后跟生疼的高跟鞋，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走到房間中央。
她把自己摔進床上，身體陷進去。閉上眼，腦子里全是碎片：銀行卡的數字，媽媽語音里的嘆息，滿地狼藉的玻璃碎片，還有……那個男人的背影，和他塞進她手心的卡片。
她猛地睜開眼，像是被什么燙到。那張卡片，還被她緊緊攥在汗?jié)竦氖中睦铩?/p>
蘇綰綰攤開手掌。
卡片邊緣已經被她的體溫捂得有些溫熱，但那行數字，依舊散發(fā)著一種拒人千里的冷感。
她把它放在面前那張充當梳妝臺的舊書桌上。
一個陌生男人的私人號碼。
在她搞砸了一切，潑了他一身酒，還被當眾羞辱之后，他塞給她的。
為什么？
是讓她賠錢？那套西裝看起來就貴得嚇死人。還是……別的什么？
一個荒謬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又被她狠狠地壓下去。
混亂的思緒在腦子里攪成一團漿糊。
蘇綰綰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馬尾辮早就松垮得不成樣子。
五百塊沒了。
她需要錢。
她需要抓住任何一根可能的稻草。
一個瘋狂的念頭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難以抗拒。
加他微信。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再也壓不下去。
恐懼、羞恥、一絲隱秘的期待……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讓她坐立難安。
她猛地沖到書桌前，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機。
手指因為緊張和激動而微微顫抖。
點開微信，找到那個綠色的“添加朋友”按鈕。
指尖懸停在搜索框上方，卻遲遲落不下去。
加了他，說什么？
“對不起，弄臟了您的衣服，需要賠多少錢？”
還是…… “您好，我是今天藝術館那個……”
太蠢了！太卑微了！
蘇綰綰用力咬住下唇，幾乎嘗到一絲血腥味。
她想起那個男人冰冷的眼神，那拒人千里的氣場。
她這樣主動湊上去，會不會被當成不知天高地厚的花癡？或者更糟，直接被無視？
自尊心在瘋狂地尖叫著讓她停下。
但心底那股怎么也壓不下去的、對那個身影的悸動，像無數只小手，推著她往前走。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指尖終于重重地落在冰冷的屏幕上。
她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輸入卡片上的號碼。
按下“搜索”鍵。
屏幕上跳出一個微信頭像。
極其簡單，一片純粹的、深不見底的墨黑夾雜著紅猩。
昵稱只有一個英文單詞：“Li”。
蘇綰綰的心跳驟然加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指尖懸在“添加到通訊錄”那個綠色的按鈕上，微微顫抖著。
冷汗從額角滲出，順著鬢角滑落。
加，還是不加？
時間仿佛凝固了。
出租屋里悶熱難當，汗水順著她的脊椎滑下，黏膩的感覺讓她更加煩躁。
最終，是身體里那股更原始的、被那個男人瞬間點燃的沖動，壓倒了所有的猶豫和羞恥。
她閉了閉眼，指尖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用力按了下去！
“已發(fā)送好友請求?！?/p>
一行灰色的小字出現在屏幕上。
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像是一記重錘，砸在蘇綰綰緊繃的神經上。
手機被她像燙手山芋一樣扔在桌上，屏幕還亮著，顯示著那個發(fā)送成功的灰色小字和那個深黑色的頭像。
她不敢再看。
仿佛多看一眼，那個黑色的頭像就會活過來，用那雙冰冷的眼睛穿透屏幕看著她。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令人窒息的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蘇綰綰坐立難安。她一會兒站起來在房間里焦躁地踱步，一會兒又撲回桌前盯著毫無反應的手機屏幕。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他看到了嗎？他會通過嗎？他會說什么？
最后等到沒耐心了，蘇綰綰索性不管了，該干嘛干嘛。
夜色漸深，就在她躺在床上，眼皮開始打架，意識被疲憊和失望一點點拖入黑暗時——
“嗡……”
手機屏幕猛地亮起！不是消息提示音，而是微信特有的來電鈴聲！
那突兀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炸響，像一道驚雷劈在蘇綰綰頭上！
她渾身一激靈，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心臟瞬間停跳了一拍，隨即以瘋狂的速度擂動起來，撞得胸腔生疼！
屏幕上，赫然跳動著那個深黑色的頭像！來電顯示：“Li”！
他打過來了？！不是通過好友請求，而是直接打過來了？！
蘇綰綰完全懵了，大腦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沖向了頭頂，臉頰燙得嚇人。
她手忙腳亂地去抓手機，手指抖得不成樣子，試了兩次才勉強拿穩(wěn)。
她看著屏幕上那個跳動的方塊，仿佛看到了那個男人冰冷深邃的眼睛。
恐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在她身體里激烈地撕扯著。
終于，在鈴聲即將結束的最后一刻，求生的本能或者說那該死的、無法抗拒的悸動，讓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指尖顫抖著，猛地劃過接聽鍵！
“喂……”
她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帶著明顯的顫抖，像被砂紙磨過一樣，艱難地擠出了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