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刮過臉頰,空氣彌漫著殘留的血腥氣,
凌寂抱著懷里那團溫熱的小東西,腳步絲毫不敢停歇,
他跑得很快,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傳來陣陣鈍痛。
沒想到此次出門歷練,竟會如此狼狽,連幾個想搶奪凝玉草的人都對付的如此吃力,
懷里的小東西倒是安靜得出奇,只是兩只小手死死地摟著他的脖子,
小臉緊緊貼在他的懷里,溫熱的呼吸一下下拂過他的皮膚,帶來一種陌生又奇異的癢意。
這小孩怎么回事?貼這么緊?她不怕他?
聞玥表面乖乖貼貼,內(nèi)心瘋狂刷屏,
啊啊啊,活的六師兄!
這胸肌…咳,不是這安全感。原著里他出場就是冰山煞神,沒想到少年期這么反差。
凌寂從小就不習慣與人親近,更別提這種肌膚相貼的接觸,
“松手?!绷杓拍X袋往旁邊側了側,聲音干澀,
“勒太緊了。”
聞玥的小胳膊稍微松了一點點,但腦袋還固執(zhí)地貼著他,
“六哥哥,我怕掉下去?!?/p>
“掉不下去。”凌寂腳步未停,“你深更半夜在那鬼地方做什么?”
“我迷路了?!彼涯樎竦酶盍它c,聲音悶悶的,“六哥哥,你跑慢點,我頭暈?!?/p>
“慢不了?!绷杓艣]好氣,但腳步下意識放穩(wěn)了些,“后面有壞人追,你家人呢?”
聞玥不吭聲,只是摟著他脖子的手又緊了緊。
凌寂感覺到頸窩里有點濕,愣了一下:“哭什么?”
“沒哭。”聞玥帶著鼻音反駁,“就是你跑太快了,風吹得眼睛疼?!?/p>
凌寂喉結動了動,沒再追問。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終于沖出了那片壓抑的巷區(qū),來到一條寬闊的青石板路上。
清冷的月光灑落下來。
凌寂猛地停下,背靠著一堵冰冷的石墻,大口喘氣。
他低頭看向懷里的小孩。月光下,她臉上全是泥灰,還有幾道被淚水沖出的白痕。
“六哥哥,你還好嗎?”
聞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碰他臉上的灰塵。
凌寂下意識想躲,但身體太累沒躲開。
那帶著涼意的小手指尖碰到皮膚,讓他緊繃的神經(jīng)莫名松了一絲。
他皺眉:“你為什么叫我六哥哥?”
總不能說她看過劇本,知道凌寂排行老六吧,
聞玥歪著頭,一臉理所當然:“因為想叫就叫了呀,我之前又不知道你的名字?!?/p>
“就算現(xiàn)在知道名字了,我也已經(jīng)叫習慣了?!?/p>
他的眼神充滿了探究,在師門里他排行第六,是最晚入門的那個,應該是巧合?
“哦?!彼抗鈱徱暤囟⒅?,“還有,剛才你撒出去的是什么?別告訴我是糖粉?!?/p>
聞玥絞著臟兮兮的衣角,低下頭:
“是我撿到的,就在廚房旁邊的一個小紙包里,包得可漂亮了,我以為是糖?!?/p>
她抬起濕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問,“哥哥,那些壞人是被糖粉嚇到了嗎?”
凌寂看著她無辜的大眼睛,
不知為何一股愧疚涌上心頭,他真該死啊,居然還懷疑一個小孩子。
“那不是糖粉,”他聲音低沉,帶著疲憊,揉了揉眉心,
“是毒藥,很危險的東西。以后別亂撿東西,更別亂撒?!?/p>
他頓了頓,看著她瞬間變得緊張的小臉,又硬邦邦地補充了一句,
“不過,你剛才撒得還算及時。謝謝?!?/p>
聞玥愣了一下,隨即小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用力點頭:
“嗯!我記住了!謝謝六哥哥!”
被反派大佬感謝了!血賺!
不過,原著中他可是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那種,哪還有機會道歉,難不成她穿的是個同人文?
凌寂看著她那笑容,心里那點疑慮和警惕,不知為何,似乎被沖淡了一絲。
他靠著墻,緩緩滑坐在地上,喘息著說:“我現(xiàn)在需要休息一下,你.....”
他本想說你走吧,但看著眼前只有四五歲的小不點,后面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我也休息!”
聞玥立刻挨著他坐下,小身子緊緊貼著他冰涼的手臂,“我陪著六哥哥!”
凌寂看著她,沉默了片刻,最終只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低低地“嗯”了一聲。
時間一點點過去,凌寂努力調(diào)息壓制傷勢。
聞玥乖乖坐在旁邊,小腦袋一點一點地開始打瞌睡,
但每次快歪倒時又猛地驚醒,強撐著坐直,小手還緊緊抓著他的一點衣角。
待凌寂再次睜開眼,內(nèi)息勉強平復了一些。
他看向身邊困得小腦袋直晃悠的小孩,開口聲音依舊有點啞:“喂?!?/p>
聞玥一個激靈坐直:“六哥哥!你好了?”
“你家在哪?”凌寂直接問,語氣沒什么起伏,“我送你回去。”
他得趕緊把這小家伙安置好,他的傷勢短時間內(nèi)壓制不了。
聞玥臉上的困意瞬間沒了,小嘴一癟,剛才還亮晶晶的眼睛立刻蒙上一層水霧,
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六哥哥是嫌棄我是累贅嗎?我沒有家可以回了?!?/p>
她低下頭,肩膀微微發(fā)抖,“我能不能跟著六哥哥回去?”
凌寂看著她眼淚說來就來,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他最煩人哭,尤其是小孩哭?!安辉S哭。”他干巴巴地命令,語氣更生硬了,
“好好說話,什么叫沒有家?”
聞玥吸了吸鼻子,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原來的家不要我了,他們打我,要把我賣掉,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的?!?/p>
她越說越傷心,抽噎起來,
“六哥哥,你別丟下我我吃得很少的,我還可以幫你干活?!?/p>
凌寂眉頭擰得死緊。
打罵?賣掉?
他看著眼前這個臟兮兮的小不點,
“誰打你?”他聲音沉了幾分。
聞玥只是搖頭,哭得更兇了,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張家的那兩個壞人?!?/p>
凌寂看著她哭得通紅的眼睛,心頭那股陌生的情緒更強烈了。
他煩躁地抿了抿唇,那只沒握劍的手,有些笨拙地抬了起來。
指尖遲疑又帶著點試探性地,輕輕戳了戳聞玥軟乎乎的臉頰肉。
怎么讓她別哭?也沒人教過他啊,
“小孩,別哭了?!彼曇粢琅f硬邦邦的,但戳臉的動作卻透著一絲生澀的安撫意味,“哭得難看死了?!?/p>
聞玥被他這毫無技巧可言的安慰和戳臉的動作弄得一愣,眼淚倒是真的憋回去一點。
她眨巴著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少年緊繃的下頜線和緊抿的唇,心里的小算盤又開始轉了。
她吸了吸鼻子,把臉往他懷里又埋了埋,聲音悶悶的,斬釘截鐵地說:“哥哥的家就是我的家,你帶我回去。”
“我住的地方,”他試圖找出理由,聲音低沉,
“規(guī)矩很多,不適合小孩?!彼遄弥迷~,確保不會嚇到小孩子,
“而且很危險,盯著我的人不少,你跟著我,可能比在巷子里遇到黑衣人更糟?!?/p>
危險?能有他將來被男女主混合雙打神魂俱滅危險?
抱大腿才能保命,
學藝次要,茍命主要!
聞玥立刻抬頭,眼睛亮晶晶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我不怕危險,我會躲起來,我還可以幫你看著壞人。”
她的小手無意識地抓緊了他胸前的衣料,“六哥哥,你剛才打那些壞人的時候,好厲害,我想跟你學!”
凌寂被她這天真的豪言壯語弄得一時語塞。
學?學什么?學他滿手血腥,殺人如麻?
這小孩腦子被嚇壞了?學這個?
他眸光沉了沉,板著臉,試圖用小孩子能聽懂的話語嚇退她:
“那里沒有玩具,沒有糖果,也沒有其他小孩陪你玩。只有永遠做不完的事,你確定?”
聞玥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認真:“我不喜歡玩玩具,糖果也可以不吃。”
她頓了頓,又小聲補充,“而且六哥哥不是在這里嗎?”
她仰著臉,月光照亮她眼底的純粹,“有六哥哥在,就不怕了。”
極其陌生的感覺涌上凌寂心頭。他看著眼前這個臟兮兮的小不點,那雙眼睛里沒有絲毫對未知的恐懼,
深更半夜,把這傻乎乎、還剛幫過他的小東西丟在路邊?萬一真碰上野狗或者更糟,被那些黑衣人找到,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心里那點堅持徹底瓦解。算了,跟個小傻子計較什么。
“隨你?!彼行┱J命地低哼一聲,抱著聞玥的手臂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讓她趴得更穩(wěn)當些,
“先說好,就住一晚。天亮了,我給你找個安全的地方?!?/p>
他試圖給自己留條后路。
聞玥立刻破涕為笑,用力點頭:“嗯!聽六哥哥的!”
只要先跟著六師兄回去,那就有機會改變情節(jié)!
凌寂抱著懷里這個突然變得輕快起來的小孩,朝著小院的方向走去。
夜風吹在身上,似乎也沒那么冷了。
聞玥趴在少年結實又帶著清瘦感的肩頭,緊繃著的神經(jīng)終于徹底放松下來,巨大的疲憊感瞬間將她淹沒。
她小小的身體越來越沉,眼皮也像灌了鉛一樣往下墜。迷迷糊糊間,她感覺抱著自己的手臂似乎又收緊了些,讓她靠得更舒服。
“六哥哥。”她無意識地嘟囔了一聲,小腦袋一歪,
凌寂腳步一頓,微微側頭。
月光下,小女孩臟兮兮的小臉安靜地枕在他肩頭,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睡得毫無防備。
帶她回去,是對是錯?
他第一次對一個決定產(chǎn)生了不確定的迷茫。
“嗯,我在?!?/p>
他的回答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