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狗仔，但我更喜歡稱自己為“瓜田里的考古學(xué)家”。那些明星們在鏡頭前光鮮亮麗，私下里卻總藏著些見不得光的秘密。而我的工作，就是把這些秘密，像挖掘恐龍化石一樣，小心翼翼又帶著十二萬分激動地刨出來，拼湊出故事原本的模樣。入行三年，我戰(zhàn)績斐然，搞垮過三個出軌的影帝，曝光過兩對協(xié)議結(jié)婚的夫妻，人送外號“瓜田第一鏟”?？晌倚睦锴宄?，這些都只是開胃小菜。我真正想挖的，是那座深埋在內(nèi)娛地殼最深處的、足以引發(fā)行業(yè)大地震的驚天巨瓜——頂流顧衍和他的死對頭，另一位頂流沈牧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這兩個男人，王不見王，粉絲掐得天昏地暗，卻總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詭異的默契。我潛伏了整整一年，終于等來一個機會：顧衍的團隊，在招生活助理。
“林小姐，你的簡歷是我見過最漂亮的?！?/p>
坐在我對面的女人叫華清，人稱華姐，是顧衍的王牌經(jīng)紀人。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鏡片后的眼神像手術(shù)刀一樣鋒利，仿佛能一層層剖開我的偽裝，直視我那顆為“瓜”而狂跳的心臟。
我穩(wěn)坐著，背脊挺得筆直，臉上掛著訓(xùn)練了上百次的、最無懈可擊的職業(yè)微笑。“華姐過獎了。我只是覺得，要做就做到最好?！?/p>
我的簡歷當(dāng)然漂亮。為了這份簡歷，我花了半年時間去考國際營養(yǎng)師證、高級茶藝師證、日語法語翻譯證，甚至還去學(xué)了兩個月的泰拳，以防哪天需要保護藝人。簡歷上的每一項技能，都像一顆顆精準制導(dǎo)的子彈，完美命中一個頂流生活助理所需要具備的所有素質(zhì)。
“畢業(yè)于常春藤名校，主修心理學(xué)，輔修社會學(xué)。精通八國語言，擅長中西餐點，熟知奢侈品護理，有海外生活經(jīng)驗，無不良嗜好，無任何社交媒體賬號?！比A姐的手指在我的簡歷上輕輕敲擊著，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尖上，“林小姐，你這樣的條件，去做任何一家跨國公司的高管都綽綽有余。為什么想來做一個……生活助理？”
來了，壓力面試的經(jīng)典環(huán)節(jié)。
我早就準備好了答案，一個融合了九分真誠和一分藝術(shù)加工的完美答案。
“因為我喜歡‘秩序感’?！蔽椅⑽⑶皟A身體，目光真誠地迎向她，“我享受將一個復(fù)雜的、混亂的環(huán)境變得井井有條的過程。在我看來，為顧老師這樣一位處在事業(yè)巔峰的藝術(shù)家服務(wù)，管理好他的生活細節(jié)，讓他能毫無后顧之憂地投入到創(chuàng)作中，這本身就是一件極具挑戰(zhàn)性和成就感的工作。它的價值，不比任何一個商業(yè)項目低。”
這番話說得我自己都快信了。什么秩序感，我就是想親手把他那看似井井有條的生活，挖個底朝天。
華姐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顯然，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她聽得太多了。她靠在椅背上，換了個話題：“你對顧衍了解多少？”
“顧老師，二十六歲，出道八年。三座影帝獎杯，兩座最佳男歌手獎杯，時尚界的寵兒，零緋聞，零負面，公眾形象近乎完美。粉絲稱他為‘人間圣子’，媒體贊他為‘十年一遇的天才’。”我流利地背出他的公開資料，然后話鋒一轉(zhuǎn)，“但這些都是外界賦予他的標簽。我更愿意把他看作一個專注于藝術(shù)的普通人。他會累，會餓，也需要一個安靜、舒適、不被打擾的私人空間。而我的職責(zé)，就是守護好這個空間。”
這記馬屁拍得恰到好處，華姐的表情終于柔和了一絲。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個小助理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連氣都喘不勻：“華姐！不好了！出事了！”
華姐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慌什么！天塌下來了？”
“您看微博！”小助理把手機遞過去。
我眼尖，瞥到了手機屏幕上的熱搜詞條——顧衍 沈牧云 情侶手鏈。
我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來了！我潛伏這么久，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可我怎么也沒想到，它會來得這么突然，而且是在我面試的節(jié)骨眼上。
華姐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得鐵青。她立刻站起身，強大的氣場瞬間籠罩了整個辦公室?！肮P(guān)部呢？讓他們立刻把熱搜壓下去！技術(shù)部，去查這張照片的源頭！還有，馬上發(fā)一份律師函警告，告他造謠誹謗！”
她語速極快，條理清晰，不愧是業(yè)內(nèi)頂尖的經(jīng)紀人。但她的額角還是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我知道，她慌了。
因為這次的料，太真了。
那是一張高清機場圖，顧衍走在前面，沈牧云跟在他身后幾米遠的地方。兩人沒有任何交流，但他們各自手腕上，都戴著一條看起來一模一樣的黑色編織手鏈，鏈子上墜著一個不起眼的銀色小方塊。
對于普通人來說，這可能只是巧合。但對于我們這些“考古學(xué)家”而言，這就是鐵證如山的“錘”。更何況，這張照片的拍攝角度極其刁鉆，是從一個幾乎不可能有粉絲或代拍存在的安檢口內(nèi)部拍的。
“華姐，壓不住！”另一個工作人員喊道，“對方好像有備而來，買了很多水軍，好幾個營銷號聯(lián)動下場，我們的人剛撤下一個，新的就頂上來了！”
“源頭呢，查到了嗎？”
“查不到，對方是匿名投稿，IP地址在海外。”
辦公室里一片混亂，電話鈴聲此起彼伏，每個人都像熱鍋上的螞蟻。
華姐捏著眉心，來回踱步。她知道，這件事處理不好，對顧衍那“人間圣子”的形象將是毀滅性的打擊。在這個粉絲經(jīng)濟的時代，偶像的任何一點瑕疵都可能引發(fā)粉圈的巨大地震，更何況是和自己的死對頭扯上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男男CP”。
所有人都忙得焦頭爛額，只有我，這個面試者，被遺忘在了角落。
我看著眼前這幅景象，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我腦中成型。
富貴險中求，瓜田我為王。今天，就是我林曉一戰(zhàn)成名的日子。
我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清脆的聲音在混亂的辦公室里響起：“華姐，或許我有個辦法?！?/p>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身上。
華姐停下腳步，用一種審視的、帶著極度懷疑的眼神看著我：“你？一個還沒入職的助理，能有什么辦法？”
“現(xiàn)在壓熱搜，發(fā)律師函，都是最下乘的做法?！蔽覠o視她的質(zhì)疑，徑直走到她面前，語氣冷靜而篤定，“這只會讓路人覺得你們在‘心虛’。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你們越是激烈反抗，他們手里的后招就越多，輿論只會越發(fā)酵越失控?！?/p>
華姐的眼神沉了沉：“那你說該怎么辦？”
“不壓，反而要幫他們上?！?/p>
我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瘋了？”一個小助理脫口而出。
我沒有理他，直視著華姐的眼睛，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將我過去三年積累的所有公關(guān)知識和對飯圈心理的洞察全部調(diào)動了起來。
“第一步，按兵不動，靜觀其變。任由詞條掛在熱搜上，但不要做任何官方回應(yīng)。這叫‘?dāng)称Ｎ覕_’，讓他們把準備好的彈藥都打出來，我們才能看清他們的全部底牌。”
“第二步，找一個絕對可靠的、在粉圈有話語權(quán)的大粉，用私人的名義發(fā)一篇技術(shù)分析帖。帖子內(nèi)容要絕對理性、客觀，不要罵人，不要攻擊沈牧云。核心就一點——論證那條手鏈，是某高奢品牌去年限量的男士基礎(chǔ)款，很多明星都戴過。然后配上七八個其他明星佩戴的圖，男的女的，國內(nèi)的國外的，都要有?！?/p>
我頓了頓，看著華姐已經(jīng)從懷疑轉(zhuǎn)為思索的眼神，繼續(xù)說道：“這篇帖子的作用，不是澄清，而是‘稀釋’。將一個原本指向兩個人的‘特殊’符號，稀釋成一個大眾化的‘普通’符號。把‘情侶款’這個概念，偷換成‘爛大街的撞款’?！?/p>
“第三步，也是最關(guān)鍵的一步?！蔽覊旱土寺曇?，“等技術(shù)帖發(fā)酵半小時后，顧老師的宣傳團隊，要立刻跟上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新物料。可以是一組新的時尚大片，或者是一個新代言的官宣。總之，要用一個更大、更正面的、完全屬于顧衍自己的熱搜，去覆蓋掉那個CP熱搜?！?/p>
“這叫‘轉(zhuǎn)移陣地’。粉絲看到新物料，注意力會立刻被吸引，會忙著控評、做數(shù)據(jù)、安利新圖，根本沒空去和黑子糾纏那條破手鏈。而路人，他們是健忘的，一個更勁爆的正面新聞，足以讓他們忘記一個捕風(fēng)捉影的八卦?！?/p>
我說完，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
華姐盯著我看了足足十秒鐘，那眼神復(fù)雜極了，有震驚，有審視，還有一絲……欣賞。
“你怎么會懂這些？”她終于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我主修心理學(xué)，輔修社會學(xué)。”我把簡歷上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但這一次，沒人再覺得那只是空話。
“好?！比A姐當(dāng)機立斷，指著旁邊一個助理，“就按她說的辦！馬上去聯(lián)系‘顧盼生輝’，讓她發(fā)帖！宣傳組，把卡地亞那個代言提前宣了！”
整個團隊像一臺生銹的機器被注入了最頂級的潤滑油，瞬間高效地運轉(zhuǎn)起來。
而我，則被華姐帶進了她的獨立辦公室。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電腦屏幕上微博的輿論變化。
一切都如我所料。
大粉的技術(shù)帖一出，立刻被粉絲們奉為“圣經(jīng)”，瘋狂轉(zhuǎn)發(fā)。原本一邊倒的嘲諷和猜測，開始出現(xiàn)了不同的聲音。
“原來是爛大街的款啊，沒意思，散了散了?！?/p>
“笑死，黑子沒做功課就來開黑，拿著個贈品手鏈就想造謠頂流？”
“別說，這手鏈好幾個明星戴著都挺好看的，想去搞個同款了。”
輿論的風(fēng)向，開始悄然改變。
半小時后，顧衍工作室的官方微博，準時放出了卡地亞全球品牌代言人的官宣物料。
瞬間，微博就爆了。
顧衍 卡地亞全球代言人這個詞條，以摧枯拉朽之勢，在短短十分鐘內(nèi)直接“爆”上了熱搜第一。
粉絲們徹底瘋了，奔走相告，廣場上瞬間被帥氣的廣告大片和溢美之詞淹沒。之前那個顧衍 沈牧云 情侶手鏈的熱搜，被擠到了十幾名開外，幾乎無人問津。一場足以動搖顧衍根基的巨大公關(guān)危機，就這么被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辦公室里爆發(fā)出了一陣壓抑的歡呼。
華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關(guān)掉電腦，轉(zhuǎn)過身，第一次用平等的目光看著我。
“你叫林曉，是吧？”
“是的，華姐。”
“明天早上八點，去這個地址報到?！彼f給我一張卡片，上面只有一個地址，沒有寫是哪里，“你的試用期，從明天開始。職位，顧衍的貼身生活助理。”
我接過卡片，強壓住內(nèi)心的狂喜，臉上依然保持著平靜的微笑：“好的，華姐。”
走出顧衍公司大樓，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我站在路邊，看著手心里的地址卡，感覺像做夢一樣。
我不僅成功入職，還因為一場意外，直接跳過了所有流程，成了最能接近核心秘密的“貼身”助理。
我的瓜田考古事業(yè)，即將迎來最高光的時刻。
顧衍，沈牧云，你們的秘密，我來挖了。
我激動地握緊了拳頭，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然而，我當(dāng)時并不知道，我以為的獵人與獵物的游戲，從一開始，就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我以為我是那個執(zhí)鏟的人，卻沒想過，也許我正在挖的，正是別人為我精心準備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