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芷蘭盯著電腦上的場地清單，皺了好久的眉。藝術(shù)展籌備到關(guān)鍵時候，合適的場地卻還沒定，要么租金超預(yù)算，要么格局不適合放展品。
她揉了揉發(fā)疼的太陽穴，喝了口溫水，手機突然響了，是合作方介紹的場地對接人打來的。
“何小姐，明天上午十點在寫字樓談場地贊助，地址發(fā)你微信了?！?對方語氣客氣，“這次是總部代表對接，他懂場地和合作流程，你直接跟他說就行?！?/p>
“好，麻煩你了，明天我一定到?！?掛了電話，何芷蘭松了口氣。微信里的地址在市中心是寫字樓，看這規(guī)模，合作方實力肯定不一般，談成了場地問題就解決了。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何芷蘭提前半小時出門。她穿淺灰色西裝外套，里面是白襯衫，頭發(fā)扎成利落的低馬尾，談合作得穿得正式些。到了寫字樓樓下，她抬頭看了眼這棟高樓，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前臺核對完預(yù)約，指了指會議室：“于總已經(jīng)在里面等你了，何小姐這邊請?！?/p>
“于總？” 何芷蘭愣了下，沒多想，只當(dāng)負(fù)責(zé)人姓于。她踩著高跟鞋走向會議室，腦子里過著策劃案的重點，琢磨怎么說清場地需求。
推開會議室門的瞬間，何芷蘭一下子沒了呼吸。
辦公室內(nèi)就一個人，背對著門看文件。黑色西裝襯得他肩線很眼熟，陽光灑在他身上，氣場很足。聽到開門聲，那人轉(zhuǎn)頭，居然是于念白。
四目相對的剎那，何芷蘭腦子一片空白，策劃案 “嘩啦” 掉在地上。她趕緊蹲下去撿，指尖碰到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于念白也沒想到會在這見到她，他原本懶懶散散靠在椅背上，看到何芷蘭，立刻坐直了，嘴角的笑沒了，眼里滿是驚訝。他下意識抬手，指尖在西裝袖口輕輕蹭著，這動作和大學(xué)時他緊張的樣子一模一樣。
“抱歉，我……” 何芷蘭撿完策劃案，站起來理好，聲音有點發(fā)顫，“我是來談場地贊助的，沒想到……”
“沒想到合作方是我？” 于念白接話，聲音溫和了些，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吧，先談工作。”
何芷蘭在他對面坐下，把策劃案放桌上，卻不敢抬頭看他，只盯著自己的指尖。會議室特別安靜，只有空調(diào)偶爾的風(fēng)聲，尷尬得讓人難受。
還是于念白先開口。他拿起策劃案，翻到第一頁，看著 “藝術(shù)展主題與展品規(guī)劃” 問：“這次藝術(shù)展主打‘光影與記憶’，展品是繪畫和雕塑？”
“對?！?何芷蘭終于抬頭，努力讓聲音平穩(wěn)，“我們想靠光影變化，讓觀眾感受到展品背后的故事，所以對場地的光線和空間要求高?！?/p>
于念白點點頭，翻到 “場地需求” 那頁，指著一段說：“你寫‘展品動線要兼顧好看和順暢’，這里有問題。按你標(biāo)的擺放位置，觀眾走到第三個展區(qū)，很容易和反方向的人撞上，影響看展?！?/p>
他頓了頓，又補充：“還有燈光，你計劃用冷白光照雕塑，但這種啞光陶土用冷白光會顯悶，不如試試?yán)渑庖黄鹩?，能突出雕塑的紋路?！?/p>
何芷蘭聽愣了。這些細(xì)節(jié)她和團隊沒注意到，而且于念白說的 “光影和材質(zhì)搭配的理論”，正是大學(xué)時她在藝術(shù)課上分享過的。那時候于念白總坐在最后一排睡覺或玩手機，她還以為他沒聽，沒想到他記得這么清。
她忍不住看于念白，剛好看到他低頭翻策劃案。陽光照在他側(cè)臉，下頜線比大學(xué)時尖了些，但還是能認(rèn)出當(dāng)年的樣子。目光掃過他手腕，他戴了塊精致的手表，深藍(lán)色表盤，皮質(zhì)表帶。
不是當(dāng)年她送的那塊，失落感一下子涌上來。當(dāng)年她用獎學(xué)金買的機械表，普通又便宜，還怕他看不上，可他收到時笑得特別開心，說 “這是我收到最好的禮物”，之后幾乎天天戴?，F(xiàn)在看來，或許他根本沒把那塊表當(dāng)回事。
“你覺得我的建議怎么樣？” 于念白抬頭，剛好看到她盯著自己的手表，眼里閃過一點波動，把話題拉回工作：“要是覺得行，我們讓團隊再細(xì)化方案。”
何芷蘭趕緊移開目光，拿起筆在策劃案上做標(biāo)記，努力壓下失落，聲音有點不自然：“你的建議很專業(yè)，我們會盡快改?！?/p>
接下來的洽談順暢了些。只專注藝術(shù)展的細(xì)節(jié)，從場地怎么分區(qū)，到租什么型號的燈光，再到安保怎么排班，每條建議都能用，顯然提前做了功課。
何芷蘭漸漸放松，開始主動和他討論。聊得投入時，她甚至忘了眼前是于念白，只當(dāng)是遇到了懂藝術(shù)又懂運營的人?？膳紶柨吹剿氖直恚€是會想起當(dāng)年的事，心里有點酸。
不知不覺到了中午十二點。策劃案細(xì)節(jié)基本定了，于念白在合作意向書上簽字，把文件遞給何芷蘭：“場地的事你放心，之后要改的話，隨時找我?！?/p>
“謝謝。” 何芷蘭接過意向書，小心放進文件夾，起身準(zhǔn)備走，“那我先回去了，之后對接讓我助理跟你團隊聯(lián)系?！?/p>
“我送你回去。” 于念白也站起來，拿起外套，“這附近不好打車，我順路?！?/p>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就行?！?何芷蘭下意識拒絕，她還沒準(zhǔn)備好和于念白單獨待著，尤其是看到那塊手表后。
“順路?！?于念白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先走出會議室，“我下午要去你工作室附近談事，正好一起?！?/p>
何芷蘭看著他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上去。剛談成合作，太生硬拒絕反而刻意。
坐進于念白的車，何芷蘭選了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就看窗外，盡量不跟他對視。車?yán)锖馨察o，沒開音樂，只有發(fā)動機的輕微聲音。
車子路過一條熟悉的老街，于念白突然問：“前面那家糖水鋪還開著嗎？大學(xué)時我們常去吃綠豆沙?！?/p>
何芷蘭心里一揪。那家糖水鋪是他們的秘密基地，以前她心情不好，于念白就帶她去吃綠豆沙，還把自己碗里的陳皮挑走。分手后她再也沒去過那條街，也不知道糖水鋪還在不在。
她抿緊嘴，沒回答，只把目光放遠(yuǎn)，假裝沒聽見。
于念白看了她一眼，沒再問，車?yán)镉职察o了。只是他握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其實他沒說，當(dāng)年何芷蘭送的那塊手表，怕戴久了磨壞，特意找了個絲絨盒子裝起來，放家里抽屜里，偶爾拿出來擦一擦，看著表盤就能想起大學(xué)的事。今天戴這塊表是因為人設(shè)需要。
車子很快到了何芷蘭工作室樓下。她解開安全帶，拿起文件夾，趕緊說：“謝謝你送我，合作費用我讓助理盡快轉(zhuǎn)你公司。”
“等等。” 于念白叫住她，從副駕儲物格里拿出個絲絨盒子，遞給她，“這個給你?！?/p>
何芷蘭疑惑地接過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枚銀質(zhì)書簽，刻著簡單的藤蔓紋，光澤很細(xì)膩，一看就是特意做的。她捏著書簽，指尖有點涼，心里卻莫名一動，這種簡約精致的風(fēng)格，正合她的喜好。
“前段時間路過手工店，看到這書簽，覺得你能用得上?！?于念白聲音有點不自然，避開她的目光，指尖蹭著盒子邊，“你做策劃案常用紙筆記，夾個書簽方便?！?/p>
他沒說書簽是特意為她做的，也沒解釋手表的事，只說路過看到，怕說太多顯得刻意。
何芷蘭捏書簽的手緊了緊，絲絨盒子的溫度和金屬的涼混在一起，指尖有點暖。抬頭看于念白，剛好看到他眼里一閃而過的緊張，心里忽然明白，這書簽是他特意準(zhǔn)備的?？梢幌氲剿氖直?，這份心動又淡了點。
“謝謝?！?她把書簽放回盒子，攥在手里，聲音更低了，“費用我讓助理轉(zhuǎn)你，我先上去了?！?說完，不等于念白回應(yīng)，推開車門快步走進工作室大樓，背影都有點急。
看著何芷蘭的身影消失，于念白才拿出手機。屏幕上有陳嶼的未接來電，他回?fù)苓^去。
“喲，于少，談完了？” 陳嶼調(diào)侃，“怎么樣，終于能靠近你的白月光了，沒搞砸吧？”
于念白靠在椅背上，想起何芷蘭看到手表時的失落，還有接書簽時泛紅的耳根，語氣認(rèn)真：“這次不想搞砸，只是好像讓她誤會了?！?/p>
“誤會啥？” 陳嶼好奇。
“她看到我戴的手表，好像不高興。” 于念白嘆氣。
陳嶼愣了下，接著笑：“你啊，想太多了。下次找機會跟她解釋清楚就行，感情的事慢慢來?！?/p>
“嗯?！?于念白應(yīng)了一聲，掛了電話。又在樓下待了會兒，才開車走。
樓上工作室里，何芷蘭坐在書桌前，把絲絨盒子拿在手里，開了又合，合了又開。她拿起銀質(zhì)書簽，指尖蹭著紋路，腦子里總閃過兩個畫面：一個是于念白手腕上的精致手表，一個是他遞書簽時緊張的樣子。
她知道，于念白記得很多關(guān)于她的小事，記得她喜歡的藝術(shù)理論，記得她常用紙筆記，記得他們常去的糖水鋪。可那塊手表像道坎，讓她不敢輕易信他的心意。當(dāng)年分手的委屈和現(xiàn)在的不確定，像層薄紗裹在心上。她把書簽放進抽屜，和夾著舊照片的畫冊放一起，深吸一口氣拿起策劃案，先把藝術(shù)展做好，至于和于念白的關(guān)系，慢慢來總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