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燁的攤子被砸了。鍋也破了,碗也碎了,湯湯水水流了一地。那些面條攤在地上,白白凈凈的,沾了灰,看著怪可惜。
大黑帶著人走了。走的時候還踹了一腳那口破鍋,咣當(dāng)一聲,嚇人一跳。
看熱鬧的人也散了。沒人說話。這地方,這種事不稀奇。誰也不想惹麻煩。
林燁蹲在地上,把沒碎的碗撿起來。還有幾個勺子,也撿起來。擦擦干凈,放回筐里。
他那小推車,一邊輪子歪了。推起來吱呀吱呀響。他就慢慢推著走。車上放著那點家當(dāng),一個黑乎乎的小灶臺,還有一些剩下的食材。都是最便宜的東西,面粉,一點油鹽,還有一小包被黑曜石那幫人嫌棄、說是“劣質(zhì)”的觸須肉?;覔鋼涞模粗_實不怎么樣。
住的地方不遠,是個小格子間。開門進去,轉(zhuǎn)個身都難。他把東西搬進來,關(guān)上門,外面亂七八糟的聲音就小多了。
他坐在小凳子上,看著那個黑灶臺。
這小灶臺,黑不溜秋的,一點也不起眼。是他在上一個副本里,拿全部積分換的。那時候真是沒路走了,恨得牙癢癢,心里燒著一把火,就換了這么個不知道干嘛用的東西。
他伸手摸摸灶臺,冰涼。
想起以前的事。趙銘他們幾個,說得好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結(jié)果呢?碰到厲害怪物,跑得比誰都快,把他一個人扔后面。他差點就死了。
這口氣,堵在心里,好久好久散不掉。
他心里想著這些事,那股恨意又冒上來,燒得慌。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把這股勁兒,對著那黑灶臺去了。
怪事發(fā)生了。那黑灶臺,忽然輕輕動了一下。里頭噗的一聲,冒出一小簇火苗來。藍幽幽的,看著有點嚇人,可是一點也不燙人,反而覺得有點冷颼颼。
火苗安靜地?zé)?,一點聲音也沒有。
林燁愣了一下。他看著那藍火苗,看了好一會兒。
然后他拿起那包被嫌棄的觸須肉。打開一看,顏色發(fā)暗,聞著也有點怪味。怪不得人家不要。
他掰了一小塊,放進嘴里嘗了嘗。
這一嘗,可不得了。
他舌頭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下子嘗出好多東西。這肉看著賴,里面卻藏著一股蠻勁兒,躁得很。怎么洗,怎么切,怎么煮才能把這股勁兒引出來,他一下子全知道了。清清楚楚,就在他腦子里過了一遍。
他知道這肉得用重料壓,得夠麻夠辣,還得烤得焦一點,把里面那點邪火烤出來,變成香噴噴的鍋氣。
說干就干。
他把肉洗了,按腦子里知道的,切成小塊。又找出一點辣椒和麻椒,是他最后那點家底了。他把肉串在簽子上,放在那藍火苗上烤。
火苗舔著肉串,滋滋響。一股說不出的香味冒出來,越來越濃。
他一邊烤,一邊心里還是那股恨意。恨趙銘,恨這鬼地方,恨那些欺負人的人。這股恨意好像也跟著跑進火里,跑進肉里去了。
肉串烤好了,顏色金黃金黃的,油光發(fā)亮,看著就誘人。他撒上辣椒和麻椒,香味更沖了。
他拿起一串,咬了一口。
我的天。
舌頭又來了勁。這肉勁道,越嚼越香。麻和辣恰到好處,吃了渾身暖烘烘,感覺力氣都大了幾分。心里那點憋屈,好像也隨著這麻辣味兒散出去一些。
這玩意兒,好像不一般。
正吃著呢,咚咚咚,有人敲門。
敲門聲很急。
林燁心里一緊。別是黑曜石那幫人又找來了吧?他這里剛有點起色。
他小心地走到門后,問:“誰?。俊?/p>
門外是個女人的聲音,喘著氣,帶著哭腔:“老板,老板開開門!求求你,救救命!”
林燁猶豫了一下,把門打開一條縫。
外面站著一個年輕女人,頭發(fā)亂糟糟的,臉上還有傷,抱著個小孩。小孩趴在她肩上,閉著眼,臉色發(fā)青,一動也不動。
“老板,行行好,”女人哭著說,“我兒子……剛從副本出來,中了寒毒,眼看不行了。集市上的藥買不起,黑曜石的人把我們趕出來了……聞到你這邊香,暖和,求求你給點熱的吃食,暖暖身子,救救他……”
女人說著就要跪下來。
林燁趕緊攔住她。他看看那孩子,小臉鐵青,嘴唇都是紫的,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他心里那點硬氣,一下子軟了。
“進來吧,”他讓開身子,“地方小,別嫌棄?!?/p>
女人千恩萬謝地進來,抱著孩子縮在角落里。
林燁看著那藍火苗,又看看手里剩下的麻辣肉串。這玩意兒火氣旺,勁頭足,不知道對寒毒有沒有用。
他拿了一串遞給女人:“這個,辣的,熱的,給你孩子嘗嘗看?!?/p>
女人趕緊接過去,小心地吹了吹,遞到孩子嘴邊。那孩子迷迷糊糊,聞到香味,微微張開嘴,咬了一小口,慢慢嚼起來。
吃了一小口,孩子喉嚨里咕嚕一聲。
又吃了第二口,臉上那層青氣好像淡了一點。
等到一串吃完,孩子竟然慢慢睜開了眼睛,小聲說:“媽,餓……”
女人哇的一聲哭出來,緊緊抱住孩子:“活了!活了!謝謝老板!謝謝老板!”
她又要跪下磕頭。
林燁趕緊扶住她:“別別,一串肉,不值什么?!?/p>
他心里也驚訝。這肉效果這么好?
女人擦擦眼淚,從懷里摸出幾個皺巴巴的點數(shù)幣,塞給林燁:“老板,我就這點錢了,你別嫌少?!?/p>
林燁看著那點錢,又看看女人破舊的衣服和孩子渴望的眼神,把錢推了回去。
“拿著吧,”他說,“給孩子買點吃的?!?/p>
女人愣在那里,眼淚又流下來。她抱著孩子,不停地鞠躬,然后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格子間里又剩下林燁一個人。
那藍火苗還安靜地?zé)?/p>
他看著那火苗,心里琢磨開了。這灶臺,這火,好像真有點名堂。用恨意當(dāng)柴燒,做出來的東西,還能治???
這倒是一條路。
一條別人都沒有的路。
他看看角落里那點剩下的觸須肉。也許,真能在這鬼地方,開出個小食堂來?
這個念頭一起,他心里好像也亮起一小簇火苗。藍幽幽的,安靜地?z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