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棠在客棧落腳不久,晏家大哥就登門尋來。
“小姐,大公子說他來接您回家?!本G云觀摩著她的臉色道。
晏棠低頭撫弄著膝上打咕嚕的空空,思緒飄遠。
上一世她不惜與父兄鬧掰,也執(zhí)意要嫁溫卿遠。在病中的母親操持完她的婚事便撒手去了,只留下空空這只奶貓兒給她做念想。
她怨父兄不理解她與溫卿遠的情意,也氣父兄與她的爭執(zhí)讓母親郁結(jié)于心離世,所以婚后再未回過晏家。
可直到死后,看到父親聽聞她葬身火海一夜白頭、四個哥哥因追查她慘死的真相接連死于云瀾之手,晏棠才醒悟自己生前有多混賬。
不懲溫卿遠,不殺云瀾,她有何顏面見父兄?
玄鸞道姑說她是先天易孕之體,而當今圣上登基多年后宮仍無子嗣,是太后的一塊心病……
晏棠輕撫著空空柔軟的毛發(fā),暗暗發(fā)誓——這輩子她不想再做柔弱無依的菟絲花,她要勾帝心,坐鳳位,讓所有傷害過她的人不得善終!
“綠云,你傳話給大哥,無須為我這涼薄之人牽掛,讓他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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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府,一派祥和。
心腹秋嬤嬤悄聲出現(xiàn),附耳低語幾句后,溫老夫人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云瀾微笑起身,“本宮突然想起還要進宮陪圣上和母后用膳,就不叨擾了老夫人了?!?/p>
接著,她話音一轉(zhuǎn),似無意提起:“聽聞今日溫夫人回府,怎不見她人?”
溫老夫人含糊笑應:“她回府事小,怎勞煩長公主掛心,老身已派人去迎?!?/p>
見云瀾要走,兩個孩子一左一右親近過來,異口同聲地挽留:“不想見娘親,想要長公主殿下留在府里,過幾日就是祖母壽辰了。”
“寶毓,渝蓉,不許鬧長公主?!睖厍溥h放下茶盞,俊逸的眉眼似氳有薄怒。
云瀾綺麗的臉上卻笑容更甚,“毓哥兒蓉姐兒乖,待老夫人壽辰那日本宮再登門。”
溫老夫人滿意地看著把長公主拴住的兩個孫兒,繼而目光落在溫卿遠身上:“卿遠,我乏了,你替我送送長公主?!?/p>
人走后,門廳寂靜下來。
“老夫人,可是要派人去接夫人回府?”秋嬤嬤問。
溫老夫人手上的佛珠都快捻斷了,惱恨的情緒這才外放:“不!準備轎輦,這次只能我和卿遠帶著毓哥兒蓉姐兒親自去接。”
否則,溫府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名聲都要被毀了!
當眾讓溫府下不來臺,三年不見,她這個沒腦子的兒媳似乎變聰明了,她得去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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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郎,你夫人就要回府了,怎不見你面有喜色?”云瀾細指輕佻地勾住男人腰間的鞓帶,把人往身邊扯。
她額間精致的紅梅花鈿,像喝飽了血的精怪,嬌艷又張揚。
溫卿遠順勢將她拉入懷里,輕聲耳語:“長公主可是醋了?”
人前肅正禁欲的溫奉御,此時多了一絲春風化雨的柔情,這是連晏棠都未見過的一面。
抄手游廊處,身后一眾丫鬟隨從都低著頭,似對兩人的親密早已習慣。
云瀾對此很受用,她面色緩和,瑩白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頸:“本宮的確醋了,卿郎,往后只有本宮才能為你生孩子?!?/p>
頓了頓,她高傲地抬起下巴:“圣上久無子嗣,他已向母后表明,待他退位后可由本宮所出的孩兒繼承皇位?!?/p>
溫卿遠聞言,身體一震,誰都知道圣上極重視他這位胞姐,可沒想到連皇位都能拱手送予!
“長公主放心,臣會配好絕子藥,晏棠今后不會再孕?!?/p>
新入府伺候的丫鬟乍然聽到這種齟齬,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然,一抬眼,就見長公主正看向她笑。
長公主笑的艷麗而殘忍,只見她慵懶地倚在男人身上,輕飄飄地開口:“事以密成,可不能傳出去。”
“卿郎,把這些人……都殺了吧?!?/p>
溫卿遠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睨了一眼隱藏在暗處的人:“按長公主的吩咐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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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折子扔了一地。
檀香裊裊,壓不住慕容帝心頭的躁郁。
“陛下,燕大人在殿外撞柱自盡了。”內(nèi)侍大監(jiān)低頭稟報。
慕容帝火氣直竄,十二旒冕也遮不住鷹目的銳利,“只聽一點風聲就以死相逼,好好好,朕倒要看看朝中還有誰如他這般死諫!”
內(nèi)侍大監(jiān)頭垂的更低,這話沒命接。
陛下登基十余年,后宮仍無子嗣,即便妃嬪懷上最后也因各種狀況生不下來,近年來陛下已有破罐子破摔之意。
這位直性情的燕大人聽聞陛下有意讓云瀾長公主今后所出繼任大統(tǒng),直接在早朝上痛哭:“云瀾長公主之子繼位之日,便是我天辰覆滅之時!”
言官地位特殊,陛下忍著火氣不予理會。誰曾想,燕大人竟追到紫宸殿以死明志。
云瀾長公主為人驕縱毒辣,行事全憑喜好,這樣的人養(yǎng)出來的孩子若成了太子……陛下心知肚明卻仍向太后提議,難道就是至親血緣的魅力?
內(nèi)侍大監(jiān)心里直嘆,若這時后宮有哪位妃嬪懷上龍嗣,燕大人也不至枉死。
氣氛沉悶時,有小太監(jiān)奉上錦盒:“陛下,這采捕進貢來的東珠如何處置,請您定奪?!?/p>
帝王瞇著眼,削薄的唇吐出一句:“都送去長公主府?!?/p>
說著,他頓了下:“再挑幾顆給溫奉御,就說他醫(yī)治太后有功,朕再賞之?!?/p>
“皇帝,這東珠難道就沒哀家的份兒?”太后拄著龍頭拐,在宮人的攙扶下慢慢走了進來。
“母后?!蹦饺莸勖τ诉^去,“您身子剛康健,怎么不在慈寧宮多休養(yǎng)些時日?”
他話音剛落,太后就咳了咳,面有哀戚:“休養(yǎng)好了又有何用,哀家沒有皇孫可親近,這副好身子不要也罷。”
慕容帝蹙眉,他剛想再說什么,就聽太后話音一轉(zhuǎn):“皇帝,國師傳信,能破解你命中無子嗣的貴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慕容帝眉頭蹙的更緊,他沒想到太后竟真把國師的卦言當真。
可見滿頭銀發(fā)的母后對他后繼有人仍抱有一絲希望,他終不忍掃興,于是配合問:“國師說的貴人,是誰家女?”
太后張了張嘴,想到國師口中女子的特殊身份,她有些難以啟齒。
但一想到這貴女能讓她抱上皇孫,索性把心一橫,先賣個關(guān)子:“皇帝答應哀家,你會將這女子納入后宮讓哀家抱上皇孫?!?/p>
慕容帝早已放棄,他對自己再有子嗣也不抱任何希望,但若能哄太后開心……且依她罷。
可是,當?shù)弥平馑袩o子嗣的有緣人是晏棠,溫奉御之妻時,慕容帝第一次將他敬愛的母后趕出了紫宸宮。
羞怒交加的嗓音回蕩在紫宸宮內(nèi):“朕就是孤寡一生,也絕不覬覦臣妻!”
“母后,若兒子發(fā)現(xiàn)你將那女子送到后宮,別怪兒子讓她活不過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