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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戴煥章傳奇 東園子 342859 字 2025-09-03 18: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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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仲秋節(jié)過罷的一天上午,戴煥章不帶護兵,也不約伴,獨個兒沿著寨墻根的螞蟻草路。轉了一圈兒,又轉了一圈兒;空氣中,似乎能聞到火燒火燎的焦糊味兒,耳畔隱約回蕩著遭難者的大哭小叫……

第三圈兒轉不到一半兒,白脖子老鴰很難聽地叫著從他的頭頂上飛過,他下意識地抬頭望望,自語道:“叫喚啥哩,總不能還有禍事臨頭?”

眾人心里有桿秤。火燒田營寨,雖說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事兒,可人們還猜想是他干的;并由此還傳出些神話來:說戴煥章夜間站到洋樓上,祭起東風,降下天兵天將火燒了田營寨;說那帶頭“摸營”的人,是顯靈了的“三老虎”;說魯益齋母親在自家的神案上焚香叩頭,千恩萬謝戴煥章,額上嗑起雞蛋似的血包,大笑三聲,登天而去……

戴煥章為此真的激動過。當夜,就爬到他大哥墳上痛痛地哭了一場,還賦詩一首:“夜半來哭墳,獨自我一人,長跪淚洗面,報仇慰兄魂!”

盡管如此,但是火燒田營寨后,他心里總有些不踏實,覺得有雷雨前的沉悶,還做過兩次惡夢:次中午休息,姚建盛把他壓在什么下邊,眼看就要斷氣,他一縱身跳了起來,只聽嘩啦一聲,原來床頭柜被他掀倒了;有天晚上,他被一條毒蛇死死纏住了脖子,他急得抱住蛇狠狠咬了一口,醒來,冉鳳鳴指著自己被咬破的胳膊呻吟不止……

他無心散步,折回上了洋樓。進到屋內,習慣地取出毛筆去寫“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誰知第一個字就寫得不順,把它肖挼了,又寫了兩張,還是覺得不中意,興致索然;又從墻上取過三弦,彈奏平時愛聽的曲調,然而也是手不隨心,而且彈著彈著,“崩”一聲,弦也斷了,心里煩極。

近幾天,孟春有病,先是肚子疼,拉稀、發(fā)燒,后來又患眼疾,兩個小拳頭攥得緊緊的,直哭不歇;韓慶齋不是眼科大夫,隔行如隔山,束手無策。冉鳳鳴不怕黑牙根勾引自己男人,平時愛和她來往,扯閑篇;聽說孟春病了,黑牙根就主動過來幫忙,還用祖?zhèn)髅胤?,治好了孟春的眼,昨天一夜不哭不鬧,吃早飯時,又嘎嘎笑個響;誰知他弦斷的時候,孟春突然又哭了起來,聲音尖厲、刺耳。

戴煥章握著拳頭在桌上一擂,吼道:“昨弄的,連個娃兒也哄不?。 背幇硷w起來,墨水潑了一地。

顯然,這脾氣是對冉鳳鳴發(fā)的,連站在旁邊的黑牙根也被嚇懵了,兩眼愣愣地出神。

他對冉鳳鳴動肝火還是頭一次?;楹?,一夫兩妻,相處融洽。他對冉鳳鳴有偏愛,連外人都曉得,有朋友當面取笑道:“冉鳳鳴一來,連大太太的生意都攬了。”

就一般而論,妻子能取悅于丈夫的,大致有三種情形:一曰俊,“一俊遮百丑”,這個俊既有共同的欣賞標準,如身段美,相貌漂亮,又有各自側重的方面,張三看不中的,李四卻看中了,俗話說:“色迷一點”,也有說是“戴著眼鏡買車穿——各買對眼”;二曰賢慧,對公婆、對兒女、對丈夫溫暖如春,笑臉似花,人人愛看;三曰精明,為人處事,琢磨的透,既會辦事,又善攻心,四面八方;滴水不漏。冉鳳鳴是三者兼?zhèn)?,戴煥章對她常常有新鮮感,曾風趣地說:“老冉是越嚼越有味兒?!苯袢瞻l(fā)這么大脾氣,連他自己也感到吃驚。

難怪,冉鳳鳴不怕,也不生氣。她把孟春哄住后,平靜地說道:“有個事還沒跟你商量,俺娘倆回牛營住幾天。”說話時;柔聲里拌和著難隱的幽怨:“好叫你清閑幾天,你說行不行?”

像吹過一絲涼風,戴煥章沒有立刻回答,急忙挑開門簾子,臉上帶著笑,走到冉鳳鳴跟前,極心疼地撫摸著兒子的頭,問道:只看嚇著了沒有?”

“要不是他哭的聲音大,可真要嚇掉魂的?!比进P鳴雙目含情地看了他一眼,臉上紅紅的說罷,又對剛才說的話作個解釋:“治小娃們的病,媽和大姐(大太太)懂得多,她們有辦法?!?/p>

“嗯?!贝鳠ㄕ峦饬?,又摸了一下兒子的頭,看是對孟春,實是對冉鳳鳴說:“回去可別向你奶奶告狀喲!”

“是呀,回去住幾天,娃子也許就安生了?!币恢闭也坏秸f話機會的黑牙根,這時候附和道:“前幾天,老太奶還捎信來要看孫娃哩。”她很精明,趁說話的瞬間,把動人的秋波送給了他,又毛遂自薦地說:“我抱孟春送二太太……”

黑牙根這么說,同時能達到兩個目的,一可以給冉鳳鳴送個空頭情,二可以向戴煥章投石問路,看他有沒有這個意思。

“不啦。”冉鳳鳴深知老太奶和大太太討厭黑牙根,便委婉地說:“遠路沒輕重?!庇衷捴袔Т痰卣f:“孟春跟他爹一樣,個子大,怕你抱不動,叫振昌送好了。”黑牙根吃了醋,還不敢說酸。

戴煥章喊來了牛振昌,交待說:“你送她娘倆回去,下午來就行。”

隨之,牛振昌抱上小孟春,和冉鳳鳴一起下洋樓,回牛營去了。

六十六

小孟春挺搗蛋的,在洋樓上鬧人,可是回到牛營,在大人們手上轉來轉去,不哭,還笑。老太奶高興地說:“原來是孟春想奶奶了,還不讓回來,咋能不鬧呢?”話是對孫子說的,慈祥的目光卻落到冉鳳鳴的臉上。

大太太從老太奶手里接過孟春,凸著嘴在他的小臉上連連地親著,發(fā)出極脆的響聲。冉鳳鳴半是怨悵半是表功地說:“真費事,鬧得我?guī)滓共话采??!?/p>

“可真是的?!崩咸躺钣畜w會地說:“養(yǎng)兒育女,不容易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大兒和三兒子。

小孟春大約是餓了,張著嘴,頭直往大太太懷里拱,弄得她挺不好意思。冉鳳鳴急忙接過孩子解開懷,端出飽滿的奶子喂起來。

院內,一陣笑聲接著一陣笑聲。

坐在客廳里的幾個男人,正在熱烈地交談著。

“鄭隊長,幾個月了,也不給嫂夫人接過來住幾天?”牛振昌回牛營后,老太奶就告訴他,要給老定鍋提親;所以他進到客廳時,屁股沒暖熱凳子,就很風趣地提出了問題。

“哈哈!”老定鍋聽了,粗眉毛向上一揚,朗聲大笑道:“你呀,盡提涼壺!”

老定鍋已有妻室,是個善良的農村姑娘,對公婆極孝敬,他不跟老定鍋一起外出闖蕩,一是惦記公婆沒人伺候,二是怕刀怕槍的,甘愿在家守空房。老定鍋在外邊熬不住了,回去住幾個晚上,還嫌她親的不夠勁兒;她總是說:“處家常過日子,哪能象唱戲的一樣,女人見了男人,浪擺擺的!”

老定鍋到了回龍寺寨,像出家當和尚似的??蛇@個回龍寺寨卻有城市的風度,太太夫人們不但衣飾華麗,而且個個都長得俊眉俊眼,有的富態(tài),有的秀氣,有的開朗,有的內向。上至團長、營長,下至隊長、護兵,太太夫人們都是緊隨其身,有的住在寨內,有的住在附近的村子里,夫妻相聚都很方便。

觸景生情。老定鍋曾想:他們中有些也是外鄉(xiāng)人,難道他們不顧家里了?誰知一打聽,跟著他們的這些太太、夫人,大多是二房、三房。只有他老定鍋在這兒是“光棍兒”,白天好過,夜罪難受。他到回龍寺沒多長時間,就看上了兩個年輕寡婦:一是“三老虎”的老婆,長得又白又胖又嫩泛,見人一面笑,很可愛。戴煥章有意給他們撮合,老太奶不同意;再一個就是黑牙根,這個女人猛一看不咋出色,細看看,是個真女人,特別是那兩只眼,真真是情深似海呀。老定鍋幾次夢地里和她相會,醒來越發(fā)思念她,下決心娶她為老婆??墒菑堄裢じ嬖V他:“黑牙根和戴團長親著呢,你可小心吶!”老定鍋原以為黑牙根沒有人,誰知連著大筋呢,于是甘拜下風地說:“那咱不想。”話是這么說,心里卻老放不下。

昨天上午,老太奶和他扯閑話時,有意提說此事。老定鍋弄不準她的真正意圖,又知道那個底細,懷疑是戴煥章在套他的話。老定鍋就說:“我家里有得?!崩咸淌浅醮翁嵴f,不好為難人,也就隨口道:“有了就好,我是隨便提提。”隨之,轉移了話題。

還逞啥硬漢哩!事后,老定鍋后悔,怨悵自己不該說假話,錯過了機會。這是老太奶提媒呀,戴煥章能不曉得?肯定是套通的,哎呀,我真蠢!他手拍自己腦袋,后悔得不得了。

所以,當牛振昌提起他老婆的事時,他不再繞彎子了,來了個開門見山,還生怕人們聽不明白,又進一步說:“不瞞你老弟,俺家里那個是啥模樣,我都有點想不起來了!”

“鄭隊長言過其實,你兒子快兩歲了,竟然連嫂夫人的模樣都記不得,總不能這幾年一直是摸黑弄事不成?”戴書海說得大伙笑起來,老定鍋沒詞辯駁,只好紅著臉簡單地重復著兩個字:“真的!真的!”

人們笑得更厲害。

戴書海接著直言道:“鄭隊長想接二房太太,干脆挑明,這又不犯法,不丟人,何必拐彎抹角,遮遮掩掩?”

老定鍋雖然被逼到了干岸上,并不惱怒。相反地為重新找到提及那事的機會而心情激動,用右手捋捋胳膊,大大咧咧地說:“實話對你老弟講,我這樣子長得柴禾禾的,又是玩槍的。就是有人想幫忙,也不會有哪個女的相中我。”

“你只要答應,這件事包在我身上?!迸U癫苡邪盐盏卣f。

“這么說,你要當媒紅了?”老定鍋半信半疑地說:“你可別拿我尋開心喲!”

“鄭隊長想老婆都快想迷了,誰還忍心尋開心哩?”牛振昌說罷,自個兒先笑了。

六十七

女人們心細。黑牙根送走冉鳳鳴,回到自己家里傷心地哭起來。

她祖上是遠近聞名的眼科醫(yī)生,到她父輩失了傳。雖然她很小死了父母,但治眼的祖?zhèn)髅胤?,卻學到了手。不僅會用針挑急性鼓眼,還能配制丸、膏、丹、散的口服藥和外用藥。17歲那年,她被土匪糟蹋了,一連幾天不吃飯,哭啞了嗓子,非要尋死不可。是她奶奶的耐心開導,才算活了下來,直到21歲才肯嫁人。

那年麥口起,她給鄰村一個叫黑蛋的小伙子治眼,二人情投意合,黑蛋想娶她,就托人說合成了親。成親的那天晚上,她伏到床上嗚嗚地哭起來,黑蛋問明原因,十分同情,安慰她說:“那怕啥,又不是你不好?!睆拇耍恍囊灰飧^日子;萬萬沒有料到,李五子大漫時,她又被土匪抓去,她決心拼得一死,誰知郭泰華救了她。從此,二人恩恩愛愛地相依為命,為逃避李五子的欺負,她又跟郭泰華逃到了這回龍寺寨,因為攀上戴書海,男人吃得開,她自己也跟那些太太們搭上了流;戴煥章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見了她總愛多看兩眼,她感到滿足。好日子不長,自打段教練死罷,郭泰華象走了魂似的,終日心神不定。后來戴煥章雖說任命他為分隊長,可他還是寡言少語,神不守舍,臉色也一天天地黃起來。人們說他“有些癔癥”。兩個月前,他就走了,黑牙根說:“臨走連句知心話也沒留?!彼3榇怂ⅰ?/p>

寡婦門前是非多。郭泰華死后,好幾個男人想打她的主意。半夜三更,有往她窗上撒土的,也有撥她門的,她一概不予理睬。久纏是非多,她怕了,就主動去給冉鳳鳴幫忙:洗衣服、洗尿布,扯閑話。她干活有眼色,手腳麻利;說閑話,她天南地北都能扯,特別善講故事。冉鳳鳴不拿她當外人看,大太太幾次提醒冉鳳鳴“要小心她”,冉鳳鳴總是笑笑說“她不敢”。黑牙根去給冉鳳鳴幫忙,雖然有取悅于戴煥章的想法,主要的還是為了擺脫那些不規(guī)矩男人的糾纏。這辦法果真靈驗,連老定鍋也打消了原來的念頭,而她心里卻埋怨老定鍋半夜不去敲她門。哼,還眼高哩,三爺家的你白想!

冉風鳴下洋樓前,黑牙根在給戴煥章送秋波時,就看到他眼有疾了,當著冉鳳鳴的面不好意思說。她回到家里,又放不下心來,說不上是為了啥子,她心一酸,哭了。她比誰都清楚,害鼓眼是馬虎不得的,耽誤了還要瞎眼的,自己有辦法治,不能看著不管呀!

她這么想了一陣,擦擦眼淚,對鏡子照了照,用食指點了點自己左腮上的那個酒坑坑,帶上眼藥,腳步輕盈地上了洋樓。

正是午休的時刻。戴煥章午飯后,感到眼里像有個柴棒棒,用手揉揉,越發(fā)不舒服。心想,也許是昨夜沒睡好覺,休息一會兒。誰知睡不安生,眼里不舒服,有些疼;他聽到一陣腳步聲上洋樓來了,大約是到了門前,停下了。

他知道誰來了,心里說,她男人死兩個多月了,大約是熬不住了,唉,女人,年輕的寡婦……

又停了一會兒,還不見她進來。戴煥章先開腔了:“你進來吧,我眼睜著疼,像是害眼了?!?/p>

黑牙根抬頭看看過午的太陽,心里說不上來是高興,還是害怕;自己給自己壯膽:是他叫進的。于是,她轉身邁進門檻兒,撩開里房的門簾子,輕手輕腳地走到戴煥章的床邊,聲音既誠懇又中聽地說:“她們沒走時,我看你的眼就象有了毛病,只顧送孟春,忘了給你說?!苯又质株P心地問:“咋樣,疼嗎?”

“我還是頭一次害眼病,怪疼哩,難怪孟春又哭又鬧?!贝鳠ㄕ滤坪跏窃趯θ进P鳴作進一步檢討,用手示意讓黑牙根坐下,同時勉強睜了睜眼,剛剛閃個縫,一汪淚水泉似地涌了出來。

“你害的是鼓眼,比孟春那厲害的多!”黑牙根斷定戴煥章害的是鼓眼,征求治療的意見,問:“你說是吃藥,還是用針挑?”

“隨你的便,咋著都中。”戴煥章也聽說害鼓眼厲害,又知道黑牙根會治眼病,也就放心地說:“哪樣來得快,就用那種辦法治?!痹捳f得隨和,空氣不那么緊張了。

黑牙根自我調整了一下情緒,心里不那么慌了,就自然地來到他的床邊,很自量地把他的被褥向里邊攏了攏,然后坐下,伏著身子端詳著躺著的戴煥章。

太英俊了。黑牙根同戴煥章經常見面,而且第一次見面印象就很深,但象離這么近,如此一個人專注地看他,還是第一次。他那五尺六七的個頭,寬寬的肩膀,厚厚的身材,臥蠶眉,丹鳳眼,眉頭上那幾根又粗又硬的采眉,如鋼針似地直豎著;也許,這正是他不凡的所在……

“你到底想昨治,不動也不吭?”戴煥章催她道。

大黑牙根輕輕地翻開他的眼皮,里面的肉紅紅的,她心疼地說:“你這鼓眼來的突然,別動,我給你點眼藥!”

戴煥章順從地平躺著,聽由她安排,他用手扒開自己的眼瞼。她左手懸起蘭花瓷眼藥瓶,右手的食指輕輕地敲著小瓶瓶,紅眼藥均勻地撒到眼內。上完藥后,她又說:“合著眼,稍睡一陣兒,就見輕?!?/p>

他閉著眼,靜躺著。一陣沉寂過后,戴煥章向黑牙根打了個黑牙根很明白的手勢。

“你安靜一會兒?!焙谘栏f著,溫存地把臉貼上去,柔聲說:“等你眼好了,隨你的便,反正咱是沒主的人了……”

戴煥章分明地感到,她淌出了熱淚,急忙安慰道:“你有啥難處,只管給我說。”

黑牙根仿佛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全部倒給自己的親人,竟然泣不成聲,兩個肩膀頭抖得不分個。戴煥章緊緊地把她摟在懷里,兩顆跳動的心發(fā)生了共振。

六十八

點上眼藥有個把鐘頭,戴煥章睜開兩眼,不酸,也不疼。

聽到外邊有動靜,黑牙根自我檢點地起身移到窗前的椅子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著恢復常態(tài)地同戴煥章說著話:“你再睡一會兒,我給你包點吃的藥?!?/p>

話未落聲,牛振昌進到屋內,擦著頭上的汗,說:“我本想晚點來,可是有件事急著給你說?!彼幟氐爻蛄撕谘栏谎郏职言掝}轉到孟春身上:“這小家伙真搗蛋,在洋樓上鬧得大人煩,回到家里,他奶奶一搭腔,就不哭了,抱到懷里還笑哩,你說神不神?”

“他許是想奶奶了?!焙谘栏f。

“照,照!”牛振昌夸起黑牙根來:“你算說照了,他奶奶也是這么說的。”

“這我就放心了。”戴煥章聽了,臉上現出笑容,心里似乎得到了寬慰。又向牛振昌說了自己突然害鼓眼的情況,話語里飽含著對黑牙根的感激之情。

“嘿嘿,真看不出?!迸U癫首黧@奇地望著黑牙根,嘖嘖道:“你還是個半掛子大夫哩,要不是團長害鼓眼,這一手還不露呢?!?/p>

黑牙根雖然聽出這話里的味道,仍是極莊重地說:“害鼓眼可厲害,弄不好要傷眼的。”她不愿說“瞎眼”。

牛振昌似乎還有什么話要說,磨蹭著不走;黑牙根心里明白,想借此結束這尷尬的局面,把藥包好放到桌上,對牛振昌說:“太太不在跟兒,你幫忙叫團長吃下去,一次一包,一天三次,連吃三天,就會清底的?!?/p>

說罷,站起來欲走,又忽然想起什么的,說:“這兒,還有點眼的藥?!彼贸鎏m花瓷眼藥瓶,說:“點眼藥可得細顧,藥不能點的少,也不能點的多,手要輕輕的?!?/p>

牛振昌嫌她羅嗦,心里說,我知道你想吃團長的“人身果”哩,浪擺球哩,點個眼藥還恁神哩,嘴上卻熱情地說:“點眼藥是個細活。我這粗手粗腳的弄不好,你下去別停的時間長了,我說個事就走,還是你來招呼?!?/p>

“那你一會還來吧?!贝鳠ㄕ抡f。

“振昌也是……”黑牙根有點受寵若驚,以怨悵牛振昌來掩飾自己,趁這間隙,又閃了戴煥章一眼,轉身出去了。

屋內一陣寂靜。午飯前,牛振昌聽老太奶說,叫黑牙根嫁給老定鍋,連連叫道:“好,這太好了?!憋埡螅恍菹⒕图奔泵γs到洋樓上,見到剛才那一幕,感到臊氣,不愿再往下說了。

“振昌,你不是說有事,昨不說哩?”戴煥章以為家里有啥急事,主動地問道。

“事雖不大,可這是我二嬸交辦的。”牛振昌腦子一轉,先搬出老太奶這個金字招牌,再說下去。

“啥事?”戴煥章問。

于是,牛振昌說了老太奶如何熱心為老定鍋提媒,又自我發(fā)揮道:“也是為了穩(wěn)他?!闭f了一大板后,問:“你默謀默謀辦得辦不得?”

果然是居高臨下,勢如破竹。聽說母親做媒要把黑牙根嫁給老定鍋,戴煥章心里就翻騰起來:一是舍不得。以往他看黑牙根風流,只是眼饞她那兩個特殊的乳房,近來的接觸,尤其是剛才那短暫的溫存,叫他回味無窮;二是不敢違抗母命。她母親在婚事上限得很死,接二太太時,她就說:“貪多嚼不爛,人閑生是非。”為黑牙根,老太奶當面訓他:“你不要沾花惹草的,那是個是非精,還妨男人!”更不同意娶她了;如今她作媒,要把黑牙根嫁給老定鍋,是有些道理。哎,將心比心,老定鍋光棍熬了幾個月,怪不容易哩;但他又提出:“不知道老定鍋愿意不愿意?”

又說:“黑牙根能不能看中他?”

“我看主要是老定鍋?!迸U癫玫准殻睃c子又稠,故意把側重點往老定鍋身上扭。還建議道:“最好是你先給他說說,叫他心里有個數?!?/p>

戴煥章忍疼割愛,裝作不知內情地說:“你這話在理,我得先找他說說?!?/p>

牛振昌心里笑了,又加上句:“反正這事是我二嬸操的心,我把信捎給你了,到底咋辦,全由你安排了?!?/p>

戴煥章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此后,黑牙根哭了三天,眼泡都哭腫了。還是冉鳳鳴的再三勸說,她才答應下這樁事。老定鍋風趣地說:“你放心,郭泰華對你啥樣,我也照著來。”這話的容量很寬泛,人們聽了各自有各自的理解。有說他心腸好的,也有說他使壞的。新婚那天夜里,黑牙根夢見了黑蛋,竟然呼出了聲。老定鍋醒來有些吃驚,抱住黑牙根膀子晃:“你咋會知道我的小名?”黑牙根不愿說實話,撒謊道:“黑蛋是我生的兒子,他已不在人世了?!崩隙ㄥ伋詡€啞巴虧,無言以對。

六十九

8月25日早飯后,回龍寺的幾個要人,不約而同地聚到了學校里,以給新修的影墻題字為由議論起來。

學校開辦以來,日盛一日,幾十里以外的青年都到回龍寺求學。四鄉(xiāng)百姓贊不絕口,夸這是“澤及鄉(xiāng)里”、“永芳百代”的事業(yè),一些頭面人物還醞釀捐資立碑呢。

近日,校舍粉刷一新,大門內的影墻剛剛立好。有的建議畫幅山水畫,有的主張題寫名人名言,或鼓舞人們求知上進或激勵學生發(fā)奮讀書。教師們各執(zhí)己見,而且也都振振有詞;校長周貫之始終沒有言語,只是耐心地聽大伙議論,爭辯。

這個時候,郭備卿慢條斯理地走過來,微笑著先同周貫之打招呼。教師們覺得在場不方便,各自借口散去。他倆還沒說上幾句話,牛振昌跟著戴煥章也走了過來。

周貫之立刻明白,團長們只看有啥重要事,表面上是不期而遇,實際上怕是商量過的。事實果然如此,剛才郭備卿在洋樓上,和戴煥章談到眼下的形勢,都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郭備卿是羅莊人,和內鄉(xiāng)縣搭界,原來當團長,后受親別派人物排擠,就在麥收前帶著十幾個心腹投到戴煥章部下;戴煥章果然講義氣,夠朋友,任他為副團長。他對別廷芳的所作所為很了解,所以直言不諱地向戴煥章提出,對老別要多加小心;戴煥章也知道老別的手段和心腸,但他覺得回龍寺不同于羅莊、堤南高;它在河南、湖北的搭界處,老別總不會那么方便。況且自己也有一定的實力,他總不至于來個“遠征南討”吧,這話只是他在心里想,并提出:“走,咱們到學校轉轉去!”于是,一前一后地來到了學校。

“嗬,你可先到了?”戴煥章顯得很新鮮地同郭備卿說話。

“我也是剛到?!惫鶄淝湔f:“聽貫之講,剛才先生們?yōu)榻o這影墻題詞,說了很好的意見,并且一時還沒統(tǒng)一起來,到底寫啥合適呢?”

顯然,這題目是出給戴煥章的。若在平時,不用推辭,戴煥章會當場拍板,一揮而就地寫上影墻。此時,他卻要借題詞來聽聽周貫之能說些什么,以堅定自己的主張,就說“墻上題啥詞,恐怕貫之早就成竹在胸。”

這話一點也不奉承,立影墻之前,周貫之就想好了兩條:一是天下為公,這是最時興的題詞,是國父孫中山的名言和政治主張;二是有志者事竟成。這是至理名言,是永不過時的。不管是那個朝代,哪些階層的志士仁人,都會贊成的;但今日兩個團長的“不期而遇”,倒使周貫之對題寫什么詞,反而發(fā)生了動搖。但又不好直接問寫什么,不寫什么,他就先將剛才幾個先生們的不同主張,一個一個地提出來。戴煥章沒有表示贊成的。后又提出有個校外人提出了兩條,實際上是周貫之最初想的兩條。假借他人之口,以試戴煥章的打算。戴煥章還是沒有表態(tài)。這么一試,再試,周貫之更清楚了。又手拈黑痣上的長須,既不看戴煥章,也不瞧郭備卿,只是雙目凝神地注視那要寫字的地方,象是同人商量,更象是自言自語:“這地方可是個迎面處,到底寫啥才合適呢?”

郭備卿有點沉不氣了,望著戴煥章說:“你是團長,又是區(qū)長,還兼著學校校長,在影墻上題字最合適。

“還是貫之題合適?!贝鳠ㄕ抡f:“他不但寫得一手好字,還裝了滿腹經綸,能出新詞?!?/p>

“沒有新詞,還是翻老詞吧!”周貫之說:“這樣兩句話看行不行?”

戴煥章和郭備卿都注意聽他說。

“一個叫月暈而風,一個叫未雨綢繆!”周貫之終于說出了自己的主張。

“好,就寫這兩句話!”戴煥章覺得再恰當不過了,以拳擊掌地催促道:“寫,馬上寫?!?/p>

周貫之去取筆墨時,趙英恒領著個送信人進到了校院內,指著戴煥章道:“你給戴團長說?!?/p>

戴煥章拿眼詢問那人,那人從懷中取出信遞上去,說:“沒啥說的,我把信親自交給你就算完事?!?/p>

“你給他說,叫他放心。”戴煥章迅速地看完信后對那人說。

那人走后,戴煥章依然平靜地說:“貫之,你寫成鳥頭字。”啥叫鳥頭字,牛振昌、戴煥章當然知道,但郭備卿沒見過。周貫之告訴他,那是他偶然發(fā)現的一種字體,就是每個字的橫豎點撇捺等筆劃,都可一筆下去寫出有嘴有眼的鳥頭,還保持字的結構和形體。又說:“那是鬧著玩的,寫到這上面,不嚴肅。”

“你先在紙上寫幾個叫我一飽眼福!”郭備卿懇求道。

周貫之攤開紙,當場進行鳥頭字的書寫表演。個個字寫得生動流暢,鳥頭活靈活現,這些鳥頭字真正是把書法與繪畫完美的融為一體。郭備卿嘖嘖連聲,為之嘆服。

“噫,咋會起霧了?”牛振昌突然叫道。大家聞聲朝外望去,大霧彌漫,而且愈來愈濃,漸漸地連太陽也遮住了。

七十

信,是白落堰街楊振海捎來的。

這天上午,在內鄉(xiāng)通往鄧縣的大路上,一輛黑色小臥車,屎克螂似地爬行著。幾十匹馬緊隨其后,鐵蹄得得,擊鼓似地叩動大地。

小臥車內坐著三個人。和司機并排坐的叫劉海波,是別廷芳的秘書長。此人略通文墨,擅長編寫戲詞,遇事愛動腦筋,關鍵時刻說上幾句話,別廷芳還能聽進去;后排坐的兩人,右邊是團長楊捷三,曾救過別廷芳的命,如今是別廷芳的得力助手。別司令想把統(tǒng)治鄧縣的重任壓到他的肩上;坐在司機后邊的是別司令。一路上,他無心觀光,雙目緊閉,后腦勺靠在座背上,苦苦地思索著。他統(tǒng)一內鄉(xiāng)后,逐步把勢力擴充到了鎮(zhèn)平、淅川;向鄧縣擴展,物色不到一個有能耐的貼實人。鄧縣地盤大,人搗蛋,不好收拾。

火燒田營寨后的第三天,田子約和吳縣長去找別廷芳告狀,雖然把戴煥章說得十惡不赦,說他如何有野心,如何霸道,別廷芳在心里打了很大折扣:未免言過其實,你們有私仇,你打死他哥,又燒了他家;他燒了你家,又燒死你哥和你媽。半斤對八兩,都是些“窩里訌”。好吧,你窩里訌,正好合我的意,等老子的勢力全伸進鄧縣后,再一個一個拾掇你們……

起初,別廷芳是這么想的。但在田子約走后,他聽說自己派的兩個弟兄在鄧縣被暗害,而且又是在戴煥章的轄區(qū)內。又回想田子約告狀時,提到的正月二十六開會的事,他戴煥章當著全縣的團長說我的壞話。什么老子的司令是自封的,什么老子是“螞蚱吃過界”……他媽的,這小子太狂了!別廷芳獨自在屋內擂桌子大罵:“你戴煥章是吃了豹子膽啦,敢在老虎頭上蹭癢,不識字,你也摸摸老子的招牌!”

別廷芳心狠手辣。當年他未成氣候時,夜半偷襲陽城寨,他侄兒子負了傷,行動不方便,害怕暴露目標,就將他侄兒的頭割下,別在自己的褲腰上回老虎寨了;為了消滅異己的武裝力量他又是夜出奇兵,把他親家的十幾口人殺個凈光,回來后還當著他兒媳婦的面大罵行兇者,揚言非要為其報仇不可!有人說別廷芳從老虎寨起事以來,殺絕的戶成百上千,干掉的大小頭目,夠編一個加強營。連縣長也遭此害。他在內鄉(xiāng)橫征暴斂,縣長袁升庵表示不滿,別廷芳說:“我這地頭蛇就是要壓你這條強龍哩!”把袁縣長誘至杏花山用槍崩了……·

誰不怕我別廷芳,如今鄧縣出個戴煥章敢和我作對,真是活過月了!于是,這天早飯后,他就帶上人馬,直奔鄧縣而來。

當車行到鄧縣西十里鋪時,楊捷三問:“到縣政府去一下吧?”

“走,不停?!眲e廷芳靠在座背上的頭沒抬,連合著的眼也懶得睜地說:“縣長們沒有幾個好東西,都是些兩面派,他們和區(qū)團長勾著手哩,不給他透氣,來個冷不防!”

別廷芳今日去回龍寺的目的,是想把戴煥章帶到車上,拉出鄧縣把他打死到路上,以解心頭之恨。這主意還在他肚皮里,連他的心腹楊捷三也不知道;不過,劉海波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以為這樣做太危險,又不便直言相勸,借助路上的風光,發(fā)了一些感概:“這鄧縣,我還是第一次來,跟咱內鄉(xiāng)不一樣,一眼望不到邊。”

“嗯,就是嘛,一馬平川?!睏罱萑胶偷?。

“這就叫生腳踏生地?!眲⒑2ㄔ捓镉性?,意思是說,到這里可不比咱內鄉(xiāng),行事得格外小心。

一直在閉目想心事的別廷芳,這時也睜開眼朝外看了看,發(fā)現路上霧騰騰的,而且這霧似乎是越來越濃,太陽也被埋進了濃霧里。說道:“天晴得好好的,咋又起霧了?”

“唉,天大難估呵!”劉海波借題發(fā)揮地慨嘆著。

車速慢了下來,對面三尺開外就看不見人,這太危險了。

鄧縣以南這地方“匪氛方熾”;楊捷三急忙問司機:“這是啥地方?”

“前邊叫白落堰,過河再走五六里是回龍寺寨?!彼緳C手握方向盤,把車速減到幾乎要停下問:“咋辦,再行車怕要出事兒。再說,這地方……”

“你看。”楊捷三扭頭看著司令,問:“咋辦?”

“慢慢走到白落堰街,歇息一會兒。”別廷芳睜開了眼睛向外邊看,像鉆進了剛揭鍋的蒸籠里,什么也看不見了。

車到白落堰橋北頭的大槐樹下停住了,人們就近進了茶館、飯鋪。

楊振海是白落堰的街長。這里是南陽到襄陽的咽喉,南來北往的都要在這里歇腳。無論是茶館飯鋪,還是糧行米市,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也不管是來了啥人物,楊振海都能及時得到消息。

別廷芳一行的到來,盡管很秘密,連縣長都不曉得。但不到眨眼功夫,楊振海已摸到了真信,立即派人前去報告戴煥章。

“你回去給晏之說,叫他放心?!贝鳠ㄕ抡f這話,在別人聽來是很一般的。但楊振海明白,這是叫他特別注意這一起兒人的行動,不要露聲色。

送走了那個送信人后,戴煥章就召集惠明甫、郭備卿、趙英恒、周貫之、老定鍋等商量迎接別廷芳的事宜。

怕是來者不善呵!人們?yōu)榇鳠ㄕ碌陌踩珦闹?/p>

七十一

約莫吃一頓飯功夫,霧氣退盡了,白落堰街的面目一覽無余,沒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只是過白落堰的刁河橋,人就迷失方向,公路明明是向南延伸的,意識上卻總是向西。

天上瓦藍瓦藍的,沒有風,也沒有云,太陽還開始顯示他的威力,行路人的頭上汗浸浸的。

別廷芳乘坐的小臥車,緩緩地行進著,他沒有了睡意,兩眼注視著公路兩旁的風光:田野上光禿禿的,沒有了莊稼;村莊上的樹葉枯黃謝落,池塘、溝邊的楊柳還在展現其綠的風采,怎么搞的,這里的房屋多是些草苫的土墻,有的是坯壘,有的用泥巴垛,而且房子都很低矮;一個村子里,偶爾有一兩座青堂瓦舍,也不怎么起眼;再就是,村里的牛馬豬羊也不多見,連雞子鵝鴨也很少。在路邊、村頭見到的人,大都是衣衫破爛,總的印象是兩個字:窮和死!

可是到了扭勁橋往東看時,卻令人為之一振。一條大道寬敞筆直、黃砂鋪面;兩旁是等距離栽著的翠柏,一棵棵衛(wèi)士似的挺拔威嚴。在這路的東頭,就是遠近聞名的回龍寺寨。寨墻的東、南、北三面緊挨刁河,西邊挖有一條與刁河相通的寨河,一年四季河水環(huán)繞,春夏到來,綠樹掩映,百鳥鳴囀。遠望,這回龍寺寨,酷似飄在水上的一艘樓船。此寨東西門樓,遙遙相對,七個炮樓,隆然其上。寨內的南邊是飛檐畫棟的回龍寺廟宇,共十六間,上位是佛爺大殿三間,在獻貢后墻上彩畫著歷史典故和戲曲片斷,東頭是秦瓊夜打登州,西頭是武松打店;東山墻上是吳三桂搬韃兵,西山墻上是老洋人傳教;東西道房各五間,前殿是娘娘廟三間,東后墻畫著游西湖,西后墻畫著水漫金山。廟門外有一百(柏)一十(石)一眼井,這柏樹高數丈,粗兩抱,濃蔭遮陽,蒼蒼茫茫,據說千里外的陜西省一大家堂屋里有它的倒影;這石,即是一通又高又大的石碑,其上記載著周家始祖周良斌于清康熙年間由長沙遷到此處,繁衍子孫,方有寨南一里許的大周營村;這井,用青磚箍就,口大水深,清冽甘甜。寨內的北邊是區(qū)團部,三十三間凹型房屋,上層七間,兩邊各九間,前邊是帶過道一排五間頭。團部的東北角是操場。在寨的東南角有洋樓一座,房屋數間,琴聲不絕,可說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大門和廟門相對,其上端書四個大字:廣交仁義;大門兩旁書有一幅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仁行四海交往全憑德澤厚;下聯(lián)是:義走九洲接來依靠信譽多。難怪有人在路口的石碑上寫著兩句:覽勝何須西湖景,此地別有一洞天。

踏上通往回龍寺的黃沙路,陣勢作了個小小的調整:十騎導前,十騎殿后,小臥車居中,穩(wěn)穩(wěn)地向前推進著,而且馬嘶車鳴,顯得威武神氣;坐在車里的別廷芳心里暗暗得意——給你個冷不防,戴煥章你怕不怕?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回龍寺寨內非但沒人出來迎接,連寨門也不讓進。秘書長劉海波前去交涉,開始干脆說,戴區(qū)長有令凡武裝人員不許進寨;后來,通報了別司令的姓名,里邊才答應讓進,但是只開大門上的便門,騎馬者自然一律步行;別廷芳也只好下車進寨門。

在團部院的上房里,戴煥章、郭備卿接見了別廷芳,并故意埋怨縣上不事前給打招呼,以致慢怠了司令。這時的寨內,不見一兵一卒,有的只是些公務員,有的端茶送水,有的打掃除,有的搬弄花盆……呈現在人們面前的是一派平和恬靜的氣氛。

這情景叫別廷芳頓生疑惑。戴煥章有一團人馬,可寨內不見一兵一卒,莫非是埋有伏兵?他忽然又想起路上劉海波說的“生腳踏生地”,如果貿然逮了戴煥章,別說是帶這20多個人,就是帶200人也難以走開,弄不好還會“小河溝里把船翻”。想到這些,別廷芳身上打了個冷顫,又怨自己今日的行動欠妥當。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只好裝作是來“視察”的架勢,以示對他的器重和關心,因此態(tài)度和藹起來,說起話來,顯得平等隨和,這就叫“能大能小是條龍,光大不小是條蟲”嘛!

別廷芳從生活到軍事,廣泛地與戴煥章交談著,偶爾發(fā)出朗朗的大笑,甚而還當面夸戴煥章有治世之才;戴煥章不亢不卑,從容地匯報著寨內的各種情況,雖然開始讓別廷芳吃了個“閉門羹”,那是為煞他威風,到了寨內,還是以下級的身份來對待他的。但是突出了兩點:一是這里的百姓安居樂業(yè),討厭打仗;二是部下秩序好,受到當地百姓的稱頌。

在屋內談了一陣,似乎興盡了,別廷芳又提出“在寨內走走”。戴煥章心里明白別廷芳是借看寨內風光,來觀察寨內的工事,暗暗笑他:你看看還能給我吃了?這里可不是你內鄉(xiāng)城,更不是你老虎寨,面上當然還是很客氣地說:“請司令多指教了?!?/p>

別司冷說:“不必客氣,只是隨便走走?!?/p>

七十二

戴煥章、郭備卿等陪著別司令一行,在回龍寺寨內邊走邊看邊說。

擔任導游解說的是周貫之。先參觀寺院,周貫之是有問必答,而且都說得有根有據。這寺是周營的周珂老先生在清朝年間蓋的,從此香火不斷,后來匪患頻繁,四周百姓方修寨防匪,因寺而名,曰回龍寺寨;說到戴煥章如何受命于危難之時,如何發(fā)展地方武裝治理匪亂時,戴煥章攔住話頭說:“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于是,又看二百一十一眼井。這二百一十一眼井者,乃兩柏一井也,這柏樹是康熙年間栽的,高數丈,枝繁葉茂,冠大如場;這井,是用方磚箍就,其水清冽甘甜,飲之能明目潔齒。聽了介紹,別廷芳連連叫道:“好地方,好地方!”

接著,別廷芳又仔仔細細地看了寨內的各個角落,還拾級而上,登到洋樓上看了寨外的風光,又從洋樓下來沿寨墻走到寨的北邊觀看回龍?zhí)?。好家伙,方圓足有二百來畝大,在陽光的映照下,水天一色,煙波浩渺,岸邊是垂柳依依,芭茅蔥蘢,給人以神奇莫測的感覺。

別廷芳看得入了迷,很隨便地提出個疑問:“這刁河水不算大,咋會能在這兒旋個大潭?”“說起來話長?!敝茇炛帜橄骂W黑痣上的長須,笑瞇瞇地望著戴煥章,說:“戴區(qū)長博古通今,能講出好多民間傳說來?!?/p>

“都是民間傳說的。”戴煥章會心地笑了,接著說:“一時半時講不完?!?/p>

“講個最生動的聽聽?!眲⒑2ㄒ蚕虢柚v故事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就征求別廷芳的意見:“司令說?”

“中,講一個聽聽?!眲e司令來了興致,表示贊同這個意見,又特別提出:“你就說說咋會能旋這么大個潭?”

戴煥章看著別廷芳的光頭、兇面、三角眼,特別是他那腦巴勺下的兩個肉瘤時,感到好笑,爽快地答道:“好,那我就說個鯉魚跳龍門的故事吧!”

生活在刁河岸邊的人們,大都能講出這個十分有趣的故事:有一年二月二快到了,一個體重九斤十兩的鯉魚發(fā)起愁來,原來各種魚類只有鯉魚才具備跳龍門的資格,因為他一有胡須,二有鱗甲,與龍相似;跳過龍門,魚就化為可以騰云駕霧的龍了;但是有個規(guī)定每年二月二日必須是九斤十四兩的鯉魚才允許跳龍門,多一兩,少一兩都不行;這條鯉魚正在發(fā)愁時,一個鱉娃湊了過去,問明原因后,笑了;鯉魚問他為何發(fā)笑?那鱉娃說:“我剛好四兩重,叫我鉆到你那腮殼里,咱倆都可以跳過龍門了。鯉魚聽了十分高興,于是很順利地跳過了龍門。從此,鯉魚化為龍,鱉娃成了精。鱉娃感到這潭小,為了擴大地盤,就借每年雨季刁河漲水之際,豎起鱉甲,將河水閘起來,造成洪水泛濫,良田被沖毀,莊稼被淹沒,百姓喪命;而每泛濫一次,回龍?zhí)毒拖蛲鈹U大一些范圍,為此連年擴展,回龍寺終于成了赫赫有名的刁河大潭;回龍寺周圍的百姓死了好幾千,怨魂就告狀;玉皇大帝派來了天兵天將,縛了孽龍,抓了鱉精,從此回龍寺周圍的村莊才免除洪水之害……

因“鱉”“別”諧音,戴煥章講述中盡管改用“元魚”代替“鱉”,但聽來還是挺刺耳的,劉海波捏了一把汗,楊捷三氣得兩眼只轉圈,別廷芳卻沒忌諱,反而哈哈大笑并夸戴煥章:“好口才,好口才!”眾人也隨之笑起來。

正在這時,別廷芳突然看見潭的北邊游過來一群野鴨子,他對楊捷三:“看看他能服住這個不能?”示意楊捷三用槍打那東西,以收敲山震虎之效。

楊捷三明白是要讓他向戴煥章示威的,便從一個衛(wèi)兵手中接過長槍,朝野鴨子群“乒!乒!”放了兩槍,沒有打住一只,驚得鴨群騰空而起,而且朝南邊飛來。

“乒!乒!”趙英恒領會了戴煥章的意圖,眼疾手快地朝天上的鴨群連放了兩槍,隨之掉下三只鴨子落到潭里。

“真棒!”劉海波脫口夸道。

“算不得他的槍法好!”戴煥章眼望飛逝的鴨群,針鋒相對地說:“怨它們昏了頭,朝槍口上飛?”

“哈哈,哈哈……”

別廷芳雖然在笑,但心里有些吃驚。后來,他們又隨著去看了學校,首先映入人們眼簾的是雪白的影壁墻上新寫的八個大字:月暈而風,未雨綢繆這是周貫之的行書體,剛勁有力,別廷芳讓戴煥章念;戴煥章一看,動了感情,拖長聲念道:“月暈而風,未雨綢繆!”

這八個字,本來是兩個成語,只要有初中文化程度的,都能講出他的本意和引申意義,是普普通通的兩句話,可是在此時此地寫出,而且由戴煥章如此傾注感情地大聲誦出,其意義非同尋常。

別廷芳聽罷,心里又是一震:我這次來回龍寺寨,是誰也不知道的,他戴煥章更不曉得,可是從他們的舉動看,似乎是有準備的,是專門對付我的到來,先讓吃“閉門羹”,接著設“空城計”。我就不信他寨內沒有一兵一卒,但是察內都看過了,還是不見大隊人馬。擺的啥龍門陣?接著又是編圈罵人,叫人哭笑不得,還有說野鴨子的話,還有這八個字;奇怪,他戴煥章是孫悟空,有七十二變的本領,能鉆進我的肚里來?原打算收拾他的,結果他處處占上風,這個戴煥章……

別廷芳正這么無端的抱怨著,戴煥章又請他給學校指示指示,他只好言不由衷地應酬道:“不錯!不錯!”

七十三

在寨內看了一遍,大家又回到團部辦公室里,海闊天空地交談起來,平靜中蘊藏著掀天大波。

別廷芳到底是年過半百的人了,一路奔波又加上這么一折騰,坐下來便有些倦怠,耷蒙眼似睡非睡。戴煥章用腳在桌下動作,郭備卿心領神會,二人借故先后走出辦公室,在一個僻靜處商議。

“他來的正好?!贝鳠ㄕ麓蛄藗€殺頭的手勢,果斷地說:“就他這20多個人,干脆一鍋煮了!我已命令東西兩個寨門全部禁封?!?/p>

郭備卿明白,這回龍寺寨只有兩個門,戴煥章要來個關門打狗,真夠膽大的,可是一想到別廷芳的赫赫威勢,立時篩起糠來。

“你是咋啦,害怕?”戴煥章對郭備卿堅決反別很佩服,他城北90多里奔到城南投靠自己,對周圍影響很大,心想殺別廷芳他該會贊成的,為啥會如此膽寒,又進一步向他解釋:“用不著咱倆動手,我已作了妥善安排,保險一個也跑不脫!”

“我……”郭備卿快要哭出聲來,多聰明的人,多會說的人,怎么事臨頭上連個囫圇話也說不成了。

“你說嘛,有啥難處,這20多個人中有你的親屬?”戴煥章猛然想起,郭備卿是羅莊的人,與內鄉(xiāng)縣搭界,莫不是他怕誤殺了隨從中的親屬。

郭備卿搖搖頭說:“這里面沒有?!?/p>

“那你還顧慮啥哩?”戴煥章不解其意地問。

“咱給他這一起兒人殺了行,可他那里人多著哩,我一家老小,親戚鄰居都要遭殃哩?!惫鶄淝湔f了真心話。

別廷芳是個心狠手辣的殺人魔王,什么事都做得出來;郭備卿棄家離舍來投奔自己,把我當成他信任的人,如今因我殺了別廷芳,讓他全家遭難,豈不讓人唾罵,仁義值千金!我戴煥章為朋友肝腦涂地也在所不辭,何況這個呢。于是,他答應不殺別廷芳,立即又回到辦公室里同他們閑扯起來。

戴煥章剛坐下,別廷芳考小學生似地提出個意想不到的問題:“早聽說你很會訓練隊伍,昨會我今天來見不到哩,哈哈,是不是在擺空城計?”

看似玩笑,實則是別廷芳的真心話。戴煥章沒有正面向他解釋,只是說:“地方武裝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平時練,是為土匪擾亂時用?!?/p>

又說:“如果司令想給官兵訓示,我馬上集合一個中隊來。”戴煥章說罷,等著別司令回答。

“好,中!”別廷芳兩眼閃亮,下意識地看看外面。

一陣鐘聲響過,甕天轟地在回龍寺寨內回蕩著……

不到一袋煙功夫,團部門前站著全副武裝的一個中隊,七十根長槍,五十根短槍,一個個英姿勃勃,精神煥發(fā)。

面對這么多人,別廷芳有些后怕,果然是埋有伏兵,可他心里弄不清,剛才細細看了寨內的角角落落,不見幾個人,怎么一陣鐘聲剛過,就冒出這么多人來,莫非寨內有地下暗道?

他這么想著,走到隊伍面前,一個個看了看,卻沒講話,示意讓隊伍散去,他頭上冒出了汗。

飯后,稍休息一會兒,別廷芳就要起身走,戴煥章看是謙虛求教,實則是諷刺挖苦地問:“別司令,我這里情況你也看了,我也匯報了,那么下一步如何干,請司令多多指教。”

別廷芳拿三角眼看了看戴煥章,說:“這個……這個嘛,這個以后,要栽樹、修路,興水利,哈哈,不用說了,你安排得挺周到哩,以后嘛,即是我不能來,也要派人來的……”

“好,歡迎!”戴煥章象在勇敢地接受挑戰(zhàn):“我等別司令再來視察!”說罷,豪爽地仰天大笑。

當別廷芳走時,西寨門的里里外外,路兩旁站著200名全副武裝的官兵,一個個威武神氣,100名手槍隊在前,100名長槍隊在后,把他們一直送到扭勁橋上。臨分手時,別廷芳擦了擦頭上冒出的汗,手晃晃,沒說什么,走了。

小臥車在前邊疾馳,馬隊隨后飛奔,大路上揚起滾滾塵煙……

七十四

燈火燦然,獨上高樓。趁這空兒,戴煥章要從紛亂的思緒中理一理頭緒。他總的感到,今日對付老別是占了上風的,他簡直有點后怕,若不是來那幾下子,說不定還要遭他毒手哩;他突然直奔回龍寺,其用心是極其險惡的!唉,他為了一個田子約,竟然下這么大把頭,從內鄉(xiāng)到這里一百多里路程,田子約究竟給他多大好處?他又深一步想,終于明白了,歸根到底,他是要消滅鄧縣的反別派力量。

好馬是遛出來了,威風是打出來的。我就是要在鄧縣樹起反別派的大旗,跟他對著干!我還怕你在寨內看個夠不成;又是問經濟,又是問軍事,你問問不是閑球問;你有幾個縣的軍隊,無非是調來打一仗,來的少了,我給你吃掉,來的多了,我叫你打不住我。“好狗咬不過村地”,你別廷芳是鉆山的豹子,來到我這一馬平川的鄧縣,可由不得你了,咋樣,你今日鉆進我回龍寺可威風不成了吧?要不是我顧慮他郭備卿,還不把活給你做了?

不一會兒,人到齊了。戴煥章當著大伙首先說明了開會的目的,然后說:“請大伙出出主意,看看咋給老別教訓一頓?”

“叫我說,咱今日給他拾掇了也就完了!”老定鍋又提起原定殺老別的計劃,其實他不知戴煥章當時為啥改變了主意;郭備卿心里明白,臉上熱辣辣的,戴煥章害怕他難堪,攔住話頭說:“不再提那事了,咱商量對付他的新辦法?!?/p>

姚建盛雖說是晚飯后才趕到的,但白天發(fā)生的那些事他已知道了,其實他早斷定要和老別干一場的。他壓根就主張集中力量整田子約,不贊成惹怒別司令。那次戴煥章在縣里會上說的“螞蚱吃過界”的話,特別是刺殺別司令派的兩個下委的人,他早給枝兒說:“煥章非吃大虧不可!”枝兒勸他不要給外人說,她知道戴煥章的心胸和手段;姚建盛自此以后,以防匪為名,不大參與回龍寺的事,但是對于戴煥章仍是召之即來,今天晚上怎么說話呢,姚建盛自然很慎重。他想等人們都說一遍后,尤其是聽聽戴煥章的傾向后再開腔也不妨,戴煥章卻先點了他的將。

“情況大伙已經清楚了,姚營長經的事多,你先說說咋辦?”戴煥章的關公眼微微開了一條縫,注視著他說。

“從眼下情況看,咱得做好打的準備?!币ㄊ㈦m然經過枝兒的不斷提醒:“說話辦事要裝起架來?!笨墒且坏绞骂^上,還是習慣地夾著膀,頭縮著,總是賊目看人地瞭了戴煥章一眼,繼續(xù)說:“到底咋準備,三個臭皮匠抵過一個諸葛亮,還是諸位想想辦法吧?!币ㄊ⒉皇悄貌怀鲎约旱闹鲝?,而是不愿說實話,因為他知道戴煥章決心要跟老別干一場,姚建盛認為那是“雞蛋碰石頭”,主張不守寨,把人馬分散開去,叫他來了打不住。他情知道自己說出來也是白搭,干脆把話推給眾人。

“別廷芳欺人太甚!看來,他非要來圍攻咱回龍寺不可?!?/p>

戴煥章在這里提出的問題,并不是守不守寨的問題,而是如何守的問題,緊接著說:“咱們守寨,究竟是全部集到寨內,還是一部分內守,一部分打外圍?”

問題一集中,意見當然容易形成。議論的結果,大家都主張,分開執(zhí)行,一部分精兵內守,吸引老別大隊人馬圍寨;一部分駐到寨外附近的幾個點上,互相照應,內外合作。

“這個辦法我看行,眼下還要作些準備工作。”惠明甫說:“一是收集糧草,寨內人吃馬喂的不能缺;二是子彈、手榴彈備足;三是加高加厚寨墻?!?/p>

“貫之,你再出點主意?!贝鳠ㄕ曼c住一直不言聲的周貫之。

“姚營長、惠營長說的都在理?!敝茇炛晳T地捻了捻黑痣上的長須說:“這件事,反正是人們都知道了,不如公開給老百姓說清楚,說啥哩?我想,一個要開聯(lián)保主任會,說明為啥要收糧草,為的是打老別,他老別是內鄉(xiāng)人,跑到回龍寺來欺負人;一個要開個分隊長以上的當官會,講明為啥要打仗,不是咱找他,是他老別要壓迫這一方百姓,啥事一講明,反而心里有底了,免得人們心神不寧的?!贝鳠ㄕ虏粩帱c點頭表示滿意,情緒激動,想馬上作結,猛然想起了郭備卿,說;“郭團長,你看……”

“高,實在的高!”郭備卿在人們議論前,他沒想到這么嚴重,他知道別廷芳心毒手辣,容不得反他的人,但是回龍寺位于鄧南30里外,又是兩省的結合部,怕是鞭長莫及,他是不會輕易出兵的,想說服大家不必自我驚擾,但聽眾位一席話,又見戴煥章如此血氣方剛,決心同老別一戰(zhàn),也就改變了初衷,附和道:“真真是一個諸葛亮會?!?/p>

意見基本統(tǒng)一。戴煥章就對收集糧草、備足彈藥和加高寨墻的事宜進行了分工,然后又興致極高地說:“走,咱們唱曲兒去!”人們笑著下了洋樓。


更新時間:2025-09-03 18:1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