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說什么?。 奔{茲看到望舒的動作立刻不滿地跳了起來,櫻粉色的刺猬頭上似乎都要冒出火來。
雖然他的體溫相較于別人是高,但也沒有到讓人避之不及的地步吧。
“我可是妖精尾巴最強的火之魔導士!納茲·多拉格尼爾!”
“魔導士?”望舒重復著這個陌生的詞匯,藍寶石般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像陽光穿透淺海。
“那是什么?是你們人類很厲害的東西嗎?”她的目光在納茲、露西、哈比身上好奇地轉了一圈,最后又落回格雷身上,帶著明顯的探尋。
“你也是嗎?……冰臉的人類?”
“冰……冰臉?!”格雷嘴角抽了抽,剛剛才松開的眉頭又有重新聚攏的趨勢,這奇怪的稱呼……
“噗……”露西忍不住笑出了聲,又趕緊捂住嘴,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睛已經因為眼前這奇妙的對話而彎了起來。
哈比則飛在空中,用爪子捂著肚子:“愛!格雷被叫冰臉了!”
“哼!”格雷冷哼一聲,決定無視那兩個看熱鬧的家伙,以及旁邊那個還在不停嗅來嗅去的笨蛋火龍。
他站起身,拍掉沾在黑色長褲上的沙礫,動作利落,屬于冰之魔導士的冷冽氣場重新凝聚。
格雷居高臨下地看著依舊坐在沙灘上的望舒,眼睛銳利如初,但最初的敵意已悄然隱去,只剩下探究。
“是你把我們弄上岸的?”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貫的冷靜。
能從那場大風暴中將他們所有人撈出來,這力量簡直可怕。
望舒仰著臉看他,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輕輕扇動了一下。
她沒有立刻回答,反而伸出纖細的手指,指向遠處湛藍平靜、與剛才狂暴判若兩樣的大海,指尖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大海今天不太開心,你們的……船,”她似乎對這個詞有點陌生,微微停頓了一下。
“碎了,像被巨螯蟹夾碎的貝殼?!崩w細的手指移向遠處泛著白沫的海岸線,“碎片,在那里?!?/p>
“我們的船!”哈比發(fā)出一聲哀嚎,撲棱著小翅膀飛到空中,朝著望舒指的方向張望,果然看到一些漂浮的殘骸輪廓。
“之后你們掉進海里了,”她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在海里,會死掉的。我看到了,就帶你們上來了?!?/p>
納茲的關注點卻截然不同,他揉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腦袋,大步走到望舒面前,鼻子又用力嗅了嗅,臉上滿是探究。
“喂!你身上那股大海的味道……好濃!還有魚的氣息!你到底是誰?。咳唆~嗎?”
他毫無顧忌地直接問出了最離譜的猜想,粉色的腦袋湊得極近,幾乎要貼到望舒身上。
“納茲!太失禮了!”露西趕緊上前想把他拉開。
望舒卻對納茲突兀的靠近和直白的問題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不適或惱怒。
她甚至微微偏頭,迎向納茲湊近的臉,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他好奇放大的瞳孔。
“人魚?”她重復著這個詞匯,像是在舌尖品嘗一個陌生的名詞。
然后,非常自然地點了點頭,“嗯,深海的?!?/p>
空氣瞬間凝固了。
海風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滯,只剩下海浪單調重復的拍岸聲。
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沙灘上,也敲打在格雷、露西和哈比驟然石化的神經上。
“嗯?深海的?”哈比用小爪子抱著腦袋,在空中搖搖晃晃,機械地重復著望舒的話,“愛……咱一定是被海浪沖暈了……”
露西張著嘴,所有的聲音都卡在喉嚨里,大腦一片空白。
她看著眼前少女陽光下美得不真實的側臉,那身的奇異裙裝以及她理所當然承認身份時的平靜。
人魚?那不是只存在于童話故事和古老傳說里的生物嗎?
望舒頓了頓,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彎起一個弧度,補充道:
“那個粉色頭發(fā)的人類,”她指的是納茲,“身上好熱,像靠近火山口的海底熱泉,我差點沒拉住他。”
“還是你,”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格雷臉上,帶著點理所當然的贊許,“涼涼的,抱著很舒服?!?/p>
“格雷被抱……抱著?!”露西的眼睛瞬間瞪圓了,臉頰飛起兩朵紅暈,視線在格雷和望舒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八卦的興奮。
“有一腿~”哈比更是夸張地用爪子捂住了嘴巴,卷舌音。
格雷只覺得一股熱氣不受控制地涌上耳根,他猛地別過臉,對著大海的方向,黑發(fā)下的耳機微微泛紅,語氣有些硬邦邦的。
“少胡說八道!什么抱著舒服?你這個女人說話注意點!”
“為什么?”望舒歪著頭,一臉的不解,藍眸里滿是的困惑。
“在海里帶東西上來,不都是這樣嗎?海豚、海龜、受傷的小魚……還有沉船里的箱子,都是要抱緊或者纏住尾巴才能拖動的呀?!?/p>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覆蓋在裙擺下的雙腿,似乎有些苦惱地輕輕動了動腳趾。
“現(xiàn)在沒有尾巴了,有點不習慣……抱著你的時候,感覺滑溜溜的,差點沒抓住呢?!?/p>
她語氣里帶著點小小的抱怨,仿佛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日?,嵤?。
格雷:“……”
他感覺額角的青筋又開始突突直跳了。
跟這個明顯缺乏人類常識、思維模式還停留在深海生物階段的家伙,簡直無法正常交流!
納茲,這個一根筋的滅龍魔導士,在短暫的震驚后,猛地爆發(fā)出巨大的、近乎亢奮的熱情:“哇哦——?。?!”
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稀世珍寶,雙眼放光,繞著望舒轉起了圈,完全不顧露西的拉扯。
“真的假的?人魚?就是傳說里唱歌能把水手迷暈拖進海里吃掉的那種?你的尾巴呢?快變出來看看!是不是像故事書里畫的那么閃亮?”
望舒被納茲突如其來的熱情身體微微后仰。她似乎對“吃掉水手”這種描述感到困惑,藍寶石般的眼眸里清晰地寫著“這個陸地生物在說什么奇怪的話”。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腿,又抬頭,用一種“陸地生物真笨”的語氣認真解釋道。
“上岸,會化開。像陽光下的浮冰?!彼坪跤X得解釋得不夠清楚,又補充了一句。
“現(xiàn)在,是‘腿’。走路很慢,像背著沉重藤壺的海龜?!?/p>
“噗……”露西一個沒忍住,差點笑出聲,隨即又被巨大的荒謬感淹沒,趕緊捂住了嘴。
“咳!”格雷強行壓下心底翻騰的驚疑。
他的眼睛銳利地審視著眼前這個的奇異少女,“你說你救了我們,目的呢?”
這種情況太詭異了。
“目的?”望舒眨了眨那雙純凈得不含一絲雜質的藍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細小的水珠。
她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格雷的問題。
然后,臉上再次綻放出那種毫無保留的、足以照亮陰霾天空的燦爛笑容,帶著陽光般的暖意,直接穿透了格雷冰冷的防備。
“因為好奇呀!”她的聲音清脆。
“我從來沒在岸上待過!大海告訴我很多陸地的故事,有會跑的‘鐵魚’(汽車),有長在土里的‘彩色石頭’(花朵),還有好多好多沒見過的東西!你們要去哪里?帶上我好不好?”
她反手輕輕抓住了格雷還沒來得及完全收回的手,冰涼柔軟的觸感讓格雷微微一僵。
她仰著臉,眼眸里盛滿了幾乎要溢出來的懇求和興奮,像一只渴望被帶上岸玩耍的小海豚。
“我很有用的!我可以幫你們找路,可以和大海說話讓它別生氣!而且……”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空著的那只手隨意地伸進了裙擺側邊——那動作自然得仿佛裙子上有個無形的口袋——然后掏出了幾顆東西。
幾顆圓潤碩大、散發(fā)著柔和暈彩的珍珠,滾落在格雷腳邊潮濕的沙地上。
每一顆都完美無瑕,在天光下流轉著月白、淡粉和銀藍的虹彩,大小足以讓任何珠寶商瘋狂。
露西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嘴巴張成了“O”型,看著沙地上那幾顆價值連城的極品珍珠,感覺一陣眩暈。
哈比的小爪子捂住了嘴:“哇!好閃!”
納茲的注意力都被那閃亮亮的珠子短暫地吸引了過去。
格雷的目光從沙地上璀璨的珍珠緩緩移回望舒的臉上。
那張臉上只有一片坦然的純真,仿佛她剛剛丟下的不是價值連城的珍寶,而真的只是幾顆海邊隨處可見的小石子。
沒有炫耀,沒有算計,只有一種深海生物對陸地貨幣體系的、徹底的、令人無語的無知。
“……”
格雷沉默了,巨大的荒謬感和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將他淹沒。
面對這樣一雙眼睛和這種“用珍珠當石子”的發(fā)言,他醞釀好的所有冰冷質問和威脅,都顯得那么……不合時宜。
“你……”格雷的聲音有些發(fā)澀,他強迫自己從那炫目的珍珠上移開視線,重新對上望舒純然的目光,“你從哪里弄來這些的?”
“海里啊?!蓖胬硭斎坏鼗卮?,還晃了晃手,那幾顆稀世珍珠在她掌心滾動碰撞,發(fā)出輕微悅耳的聲響,看得露西一陣心驚肉跳。
“很多地方都有。你們要是喜歡,”她大方地將手又往前送了送,臉上露出一個帶著點分享意味的友好笑容。
“送你們好了。就當……嗯……見面禮物?”她似乎在努力回憶著某種禮儀。
“送……送我們?!”露西的聲音都變了調,帶著難以置信的尖叫。
“愛——!??!”哈比幸福得快要暈過去。
納茲猛地回過神,眼睛里瞬間燃起比他的火焰更灼熱的貪婪之光,整個人如同炮彈般就要撲過去:“真的嗎?!那我就不客氣了!”
“笨蛋!給我住手!”格雷眼疾手快,手精準地拉住了納茲的后衣領,硬生生將這個見錢眼開的火龍拽了回來。
他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對著納茲低吼:“你腦子里除了打架和錢還有別的東西嗎?給我冷靜點!”
格雷又轉向望舒,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盡管內心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聽著,望舒……是吧?這些東西,”他指了指她手心的珍珠。
“在陸地上,在人類的世界里,非常、非常貴重!貴重到……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不能隨便送人,明白嗎?收起來!”
“麻煩?”望舒臉上的笑容淡去了,藍寶石般的眼睛里清晰地浮現(xiàn)出困惑和一絲警惕。
她看著格雷嚴肅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掌心散發(fā)著溫潤光芒的珍珠,再掃過旁邊露西那驚恐未定、納茲那被格雷死死按住還在徒勞掙扎、哈比依舊呆滯的模樣,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她似乎不太理解“貴重”為何會等同于“麻煩”,而且這種東西海里還有很多,但格雷語氣里的凝重讓她本能地感到了不安。
聽話地收攏手指,將那幾顆足以引起腥風血雨的珍珠重新納入裙擺流動的光華之中。
望舒輕輕拽了拽格雷的衣袖,帶著點小心翼翼的期待,再次重復道:“帶上我,好不好?人類……格雷?”
她準確地叫出了露西剛剛提到的名字,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里面映出他有些僵硬的身影。
“哈!帶上她!”納茲突然又跳了起來,眼睛放光地在望舒和地上的珍珠之間來回掃視,口水似乎流得更歡了。
“帶上她!有她在,就有超——多——珍珠!可以換超——多——錢!買超——多——烤魚!”他的邏輯簡單粗暴又無比直接。
“烤魚!”哈比附和著納茲。
“納茲!你閉嘴!”露西扶額,感覺頭更痛了。
但看著望舒那純粹期待的眼神,再看看地上那幾顆閃瞎人眼的珍珠,她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而且,內心深處,她對這位神秘美麗又似乎毫無心機的救命恩人,也充滿了好奇和一絲好感。
格雷看著眼前這個抓著自己手腕、眼睛亮得像星星的人魚,再看看旁邊一臉“為了烤魚和珍珠拼了”的納茲和一臉糾結的露西,只覺得額角的青筋又開始突突地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海腥味的空氣,壓下心頭的煩躁和那揮之不去的疑慮。
目光掃過望舒抓著自己的手,最終定格在她那雙清澈見底、寫滿期待的藍眼睛上。
“松手。”格雷的聲音依舊沒什么溫度,帶著慣有的不耐煩。
他沒有直接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用力將自己的衣角從望舒的手指間抽了出來。
轉身不再看她,邁開步子,鞋子踩在濕冷的沙子上發(fā)出嘎吱的聲響。
“跟上?!彼^也不回地丟下兩個字,語氣硬邦邦的,像是在下達一個冰冷的命令。
望舒愣了一下,隨即眼眸瞬間被巨大的喜悅點亮,如同深海被陽光穿透,璀璨奪目。
她完全沒在意格雷的語氣,只聽到了“跟上”兩個字。
“好!”她清脆地應了一聲,臉上綻開一個比珍珠光澤還要耀眼的笑容。她立刻就想追上去,然而剛邁開一步——
“哎喲!”
長期生活在深海,初次使用人類雙腿的笨拙在這一刻暴露無遺。
她的腳踝像是纏上了看不見的海草,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向前撲倒。
“小心!”露西驚呼著想要去扶。
但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冰冷的、帶著熟悉氣息的身影幾乎是本能地閃了回來。
格雷的眉頭擰得死緊,一臉“麻煩死了”的表情,動作卻快如閃電。
在望舒即將臉著地的瞬間,他手臂一橫,穩(wěn)穩(wěn)地架住了她的胳膊,阻止了她和沙灘的親密接觸。
“嘖,連路都不會走嗎?”他嫌棄地嘖了一聲,眼睛里滿是煩躁,但扶著她的動作卻沒有絲毫放松。
望舒借著他的力量站穩(wěn),絲毫沒有被嫌棄的自覺,反而仰起臉,對著格雷的側臉露出一個大大的、毫無陰霾的笑容:“謝謝你,格雷!你真好!你是個好人?!?/p>
格雷:“……” 他只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粗暴地松開手,轉身大步向前走去,步伐比剛才更快,仿佛要甩掉什么燙手山芋。
“等等我!”望舒連忙喊道,小心翼翼地、像剛學會走路的小鹿一樣,跌跌撞撞地追著格雷的背影。
露西看著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嘆了口氣,對著納茲和哈比招招手:“我們也快跟上吧!任務……還沒完成呢!”
“烤魚!珍珠!烤魚!”納茲歡呼一聲,活力四射地追了上去。
哈比撲扇著小翅膀:“等等哈比!愛!”
潮濕陰冷的沙灘上,一行奇怪的隊伍開始移動。
最前方是渾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冰冷氣息的格雷,步伐又快又急。
后面跟著一個穿著奇異月光裙、步履蹣跚卻笑容燦爛的美少女,努力地追隨著。
再后面是一臉擔憂的露西,最后是喊著“烤魚”口號、精力過剩的納茲和努力追趕的藍色小貓。
海浪依舊不知疲倦地拍打著岸邊,發(fā)出單調的轟鳴。
格雷走在最前面沉思著,昏迷前那道夢幻的銀色流光,還有少女那純粹得不似作偽的好奇眼神……無數(shù)疑問在他腦海中盤旋碰撞。
她跟著他們,真的只是為了滿足那可笑的好奇心?
格雷微微側頭,眼角的余光瞥見身后那個跌跌撞撞、卻努力跟上他步伐的纖細身影。
她的裙擺拂過潮濕的沙礫,留下淺淺的痕跡。
格雷的眼神沉了沉,警惕如同堅硬的冰層,覆蓋在翻涌的疑慮之上。
無論如何,這個自稱“望舒”的、行走的巨大謎團……他必須盯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