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總，星輝資本的王總已經(jīng)到了，會議三分鐘后開始。」
秘書敲門進來，聲音干練。我點點頭，合上面前厚厚的項目計劃書，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
這是我在上海打拼的第十年，職位是投資總監(jiān)，年薪加上分紅，不多不少，剛過百萬。眼下這個項目，是我耗費了半年心血的成果，成功與否，關系到我能不能在年底晉升為公司副總。
就在我起身準備走向會議室時，手機突然發(fā)出尖銳的急促震動。
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老媽」。
我心里咯噔一下，要不是天大的急事，媽這個時間點絕不會給我打電話。
「喂，媽？」
「小風?。 闺娫捘穷^，母親的聲音嘶啞，帶著壓抑不住的哭腔，「你爸他……醫(yī)院剛下了病危通知書……你快回來啊！」
轟的一聲，我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眼前陣陣發(fā)黑。
「醫(yī)生怎么說？前幾天不還說穩(wěn)定下來了嗎？」我扶著桌子，聲音都在發(fā)抖。
「醫(yī)生說……說讓你做好心理準備，可能……可能就這個月了……」母親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小風，你快回來吧，你爸他想見你……還有，媽求你個事，你這次回來，把婚事定了吧，給你爸沖沖喜，好不好？就當媽求你了！」
「沖喜？」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媽，都什么年代了，您還信這個？爸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最好的治療，不是什么沖喜！」
「我不管！」母親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而固執(zhí)，「我找張神婆問過了，她說這是唯一的法子！我已經(jīng)托人給你物色好了一個姑娘，鄰村的，是個老師，人特別好！你回來就見面，只要你點頭，咱們立馬辦！小風，你聽媽的，就這一次！」
我感到一陣無力，是那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憤怒。
「媽，我這邊項目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我走不開！我先打錢回去，你們找最好的專家……」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母親的哭喊聲像一把錐子扎進我心里，「你爸都要沒了，你還要那個破工作干什么！林峰，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回來，你爸的葬禮你也不用參加了！」
電話被狠狠掛斷，聽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我僵在原地，手腳冰涼。秘書在門外小聲催促：「林總，王總他們都等著呢……」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臉上已經(jīng)恢復了職業(yè)性的平靜。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
會議進行了兩個小時，我如同行尸走肉，滿腦子都是母親那句「你爸都要沒了」。
會議結束，我做出了十年來最艱難的一個決定。
我敲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公司的女總裁蘇清玥，是個傳奇人物。二十八歲的年紀，就把家族企業(yè)打理得井井有條，行事作風以冷靜果決甚至冷酷著稱。
「蘇總。」
她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沒有一絲溫度：「什么事？」
「我想辭職。」我說出這三個字，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蘇清玥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淡淡地問：「理由。」
「家里有急事，很急。」我不想多說。
她看了我足足十秒鐘，那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沒有價值的資產(chǎn)。最后，她點了點頭：「可以。跟人事部交接一下，我會讓財務把你的薪水和補償金盡快結清?！?/p>
沒有一句挽留，沒有一絲好奇。仿佛我這個為公司賣命多年的老臣，和門口的盆栽沒什么區(qū)別。
我轉(zhuǎn)身走出那間冷得像冰窖的辦公室，心里五味雜陳。十年奮斗，一朝歸零。
我不知道，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