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玄大陸,南域邊陲,連綿的黑脊山脈像一條沉睡的巨蟒,將小小的青石村裹在山坳里。
時值深秋,枯黃的草葉被山風卷著打旋,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樹下,幾個半大的少年正圍著一個身影起哄。
“看吶,林野又來曬玄脈了!可惜啊,太陽再毒,也焐不熱他那堵塞的破脈!”
“哈哈哈,鍛體境一層都卡了三年,怕是這輩子都只能當個采藥的,連黑風寨的雜役都不如!”
被圍在中間的少年叫林野,約莫十六歲,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粗布短褂,身形略顯單薄,臉上沾著幾點泥灰,卻掩不住那雙清亮的眸子。他手里攥著半簍剛采的草藥,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卻始終沒抬頭看那些嘲諷的人。
三年前,村里的孩子陸續(xù)引玄氣入體,踏上修煉路時,只有林野被檢測出“玄脈堵塞”——這在以玄氣為尊的蒼玄大陸,幾乎等于被判了“廢物”的死刑。
“吵什么!”
一聲沉喝從旁邊藥廬傳來,穿著青灰色藥袍的老者拄著拐杖走出,須發(fā)皆白,臉上刻滿溝壑,正是收養(yǎng)林野的藥師老周?!岸冀o我滾!再敢欺負人,下次抓了毒蝎子,可不保證淬藥時手滑!”
少年們嬉笑著一哄而散,臨走前還沖林野做了個鬼臉。
老周走到林野身邊,拍了拍他的后背,聲音放緩:“別理他們。修不修煉的,能好好活著,比什么都強。”
林野抬起頭,把藥簍遞過去,低聲道:“周伯,今天采到了些血藤,夠您配那副療傷藥了?!?/p>
老周接過藥簍,看著里面根莖粗壯、布滿紅紋的血藤,眼里閃過一絲欣慰:“好孩子,這血藤長在斷崖邊,很險吧?”
“還好。”林野扯了扯嘴角,沒說自己為了采這株血藤,差點滑下十丈高的石壁。
他知道,老周的藥廬是青石村唯一的指望。村里除了幾個外出投靠小宗門的修士,大多是普通人,平日里跌打損傷、風寒病痛,全靠老周的草藥吊著命。而維持藥廬的開銷,就得靠他采些稀有草藥,托偶爾路過的行商換些銀錢和物資。
晚飯后,林野坐在藥廬的門檻上,望著天上的殘月發(fā)呆。
他不是沒想過修煉。村里的孩子能引動玄氣時,經脈里會泛起暖暖的氣流,一拳一腳都帶著勁,可他試過無數(shù)次,丹田就像個漏風的破袋,玄氣剛入體就散了,經脈里更是像堵著石頭,又脹又痛。
“真的……只能這樣了嗎?”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黑脊山脈里常有妖獸出沒,山外的黑風寨更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悍匪,青石村就像驚濤駭浪里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沒有力量,他連自己和老周都護不住。
“吱呀——”
老周推開房門,手里拿著個油紙包,塞到林野手里:“今天換了些粗糧,還剩了塊麥餅,你拿著墊墊?!?/p>
林野捏著溫熱的麥餅,鼻子一酸:“周伯,您吃吧,我不餓?!?/p>
“讓你拿著就拿著?!崩现艿闪怂谎?,語氣卻軟了,“野小子,別老鉆牛角尖。玄氣修煉逆天而行,不是誰都能成的。你心思細,認草藥快,將來接過我這藥廬,也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
林野沒說話,只是把麥餅往懷里揣了揣。安穩(wěn)?他見過被妖獸啃得只剩骨頭的獵戶,也聽過黑風寨把反抗的村子燒成白地的傳聞,這世道,哪有真正的安穩(wěn)。
第二天一早,林野揣著麥餅,又背上藥簍進了山。他想采些更值錢的“凝露草”,據(jù)說這草能幫低階修士穩(wěn)固境界,行商給的價錢很高。
凝露草長在黑脊山深處的“迷霧坡”,那里終年有霧,還傳聞有一階妖獸“霧影狼”出沒。但林野咬了咬牙,還是決定去試試。
越往山里走,樹木越發(fā)茂密,陽光被枝葉切割成碎金,灑在厚厚的腐葉上,散發(fā)出潮濕的氣息。林野憑著記憶辨認方向,手里緊握著一把磨得鋒利的柴刀——這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
走到迷霧坡邊緣時,果然有淡淡的白霧開始彌漫,能見度漸漸變低。林野屏住呼吸,腳步放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忽然,他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踉蹌著差點摔倒。低頭一看,是一截埋在土里的骨頭,顏色暗沉,像蒙著一層洗不掉的灰塵,約莫手臂長短,表面刻著些奇怪的紋路,不像是野獸的骸骨。
“這是……”林野蹲下身,用柴刀刨開周圍的土,把骨頭整個挖了出來。
骨頭入手冰涼,紋路摸起來凹凸不平,像是某種文字或圖案。他試著注入一絲微弱的玄氣(盡管知道沒用),骨頭卻毫無反應,就像一塊普通的枯骨。
“大概是誰家祖先的骨頭被野獸刨出來了吧?!绷忠皳u搖頭,隨手想丟開,卻不知為何,手指觸碰到骨頭時,心里竟有種莫名的悸動。
他猶豫了一下,把骨頭塞進藥簍深處,打算回去問問老周認不認識。
就在這時,濃霧里傳來一聲低沉的狼嚎,腥風撲面!
林野臉色驟變,猛地轉身,只見一頭半人高的灰狼從霧中竄出,銀灰色的皮毛在霧里若隱若現(xiàn),正是霧影狼!它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林野,嘴角淌著涎水。
一階妖獸,相當于鍛體境三層的修士,對現(xiàn)在的林野來說,是致命的威脅!
“跑!”
林野幾乎是本能地轉身就跑,柴刀都顧不上丟。霧影狼發(fā)出一聲咆哮,四爪蹬地,速度比林野快了不止一倍,轉眼間就追至身后!
冰冷的殺意籠罩全身,林野甚至能感覺到狼爪帶起的勁風。他絕望地閉上眼,難道今天要死在這里?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他藥簍里的那塊塵骨忽然微微發(fā)燙,一道極其微弱的聲音,如同跨越了萬古時光,直接在他腦海里響起:
“蠢貨……側身,沉肩,用你那破刀砍它前腿關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