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坪的晨光還帶著雪后未散的涼意,周偉攥著藥鋪門上那張泛黃的字條,指尖反復(fù)摩挲著 “后會有期” 四個字。紙角被晨露浸得發(fā)皺,紫蘇的字跡娟秀卻有力,像她搗藥時穩(wěn)穩(wěn)的手腕?!斑B句當(dāng)面告別的機會都沒有?!?他心里泛著淡淡的失落,把字條疊好塞進衣襟,貼著心口的位置 —— 那里還放著紫蘇給的清心散瓷瓶,隱隱透著草藥香。
“走了,再晚些雷澤的雨就更大了。” 楚云飛已將行李綁在馬背上,玄色披風(fēng)下擺掃過石板路,帶起幾片沾雪的枯草。周偉應(yīng)了聲,翻身上馬時,無意間摸到腰間的玉佩,昨晚黑風(fēng)洞一戰(zhàn)后,玉佩的光澤似乎又亮了些,只是他沒心思細想 —— 滿腦子都是紫蘇獨自前往雷澤的身影,那姑娘連驅(qū)蟲的藥粉都要仔細分裝,卻敢孤身去疫病橫行的沼澤地。
兩匹馬踏過九黎的石板路,往東南方向行去。越靠近雷澤,空氣越潮濕,天邊的云層像泡透了水的棉絮,沉沉壓在頭頂。午時剛過,豆大的雨點突然砸下來,起初還是零星幾點,轉(zhuǎn)瞬就成了瓢潑之勢,砸在馬背上發(fā)出 “噼啪” 響。周偉的校服很快被浸透,冰冷的布料貼在背上,風(fēng)一吹,激得他打了個寒顫。
“這鬼天氣!”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視線里的路漸漸變成一片泥濘,馬蹄踩下去,陷進半尺深的爛泥里,每走一步都要費極大的力氣。“比游戲里‘雨神祈?!蝿?wù)惡心多了,至少游戲里不用真挨凍?!?他忍不住抱怨,話音剛落,楚云飛就遞來一件深褐色的蓑衣,蓑衣上還帶著松脂的清香。
“雷澤的雨能滲進骨縫里,別硬扛?!?楚云飛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這片沼澤地底下全是暗流,還有瘴氣,當(dāng)年我?guī)熜值芫陀性谶@里迷路的,最后只找到半塊玉佩?!?周偉接過蓑衣披上,暖意瞬間裹住身體,他忽然想起游戲里雷澤的 “瘴氣區(qū)” 設(shè)定,原來那些看似虛構(gòu)的危險,在這里都是能要命的真威脅。
傍晚時分,兩人終于看到了燧人村的輪廓??勺呓瞬虐l(fā)現(xiàn),這個本該炊煙裊裊的村落,此刻卻像被抽走了生氣 —— 村口的老槐樹下,豎著十幾塊簡陋的墓碑,木板上的名字歪歪扭扭,有的甚至連名字都沒刻,只畫了個圈。幾個村民蹲在屋檐下,臉色蠟黃,顴骨凸起,咳嗽聲此起彼伏,像破舊的風(fēng)箱在拉動。
“仙長…… 你們是來救我們的嗎?” 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婦人顫巍巍地走過來,她的眼睛深陷,嘴唇泛著青紫色,“村里已經(jīng)死了十五個人了,連冰心堂的仙長都沒辦法……” 話沒說完,就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袖口沾著點點暗紅的血漬。
周偉的心猛地一沉,他跟著楚云飛走進村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 草藥的苦澀、腐爛的腥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那是妖氣。西邊的空地上搭著幾座臨時醫(yī)棚,棚子外曬著的草藥被雨水打濕,蔫蔫地貼在竹竿上。
“紫蘇!” 周偉剛走到醫(yī)棚門口,就看見那個熟悉的綠色身影。紫蘇穿著一身素白的醫(yī)袍,原本烏黑的頭發(fā)被一根木簪隨意挽著,發(fā)梢沾著泥點,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顯然是熬了好幾個通宵。她正蹲在一個孩童身邊,手里拿著銀針,動作輕柔地刺入孩子的穴位,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孩子的衣襟上。
“周師兄?” 紫蘇驚訝地抬起頭,疲憊的臉上瞬間綻開一抹笑,像雨后天晴的光,“你們怎么來了?是孔雀坪的事解決了嗎?”
“先別說我們,你看看你?!?周偉快步走過去,遞過一塊干凈的帕子,“臉都瘦了一圈,眼下的青黑快趕上熊貓了?!?紫蘇接過帕子,臉頰微微泛紅,剛要說話,就被一位年長的冰心堂弟子打斷:“楚師兄,周師兄,你們來得正好,這疫病太邪門了?!?/p>
這位弟子叫林芝,是冰心堂的內(nèi)門弟子,她掀開一塊布簾,里面躺著三個重癥村民,他們的手臂上布滿了黑色的紋路,呼吸微弱,胸口的起伏越來越淺?!俺跗谥皇强人园l(fā)熱,可過不了三天,皮膚就會潰爛,血液里像摻了毒,我們試過甘草、金銀花,甚至用了解毒的牛黃,都沒用?!?林芝的聲音帶著挫敗,“蘇師妹發(fā)現(xiàn)他們血液里有黑色晶體,可我們沒人認識這東西。”
紫蘇從藥箱里拿出一個小瓷瓶,瓶底沉著幾顆米粒大的黑色晶體,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我試過用靈力煉化,可這晶體硬得像鐵,還會吸靈力?!?她的指尖輕輕劃過瓶壁,“而且我總覺得,這不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 有人故意放的?!?/p>
“是玄溟教的‘蝕心晶’?!?楚云飛接過瓷瓶,臉色瞬間凝重起來,他的指尖剛碰到瓶壁,就皺緊了眉頭,“這東西是用活人煉制的,當(dāng)年玄溟教用它來污染水源,害死了半個村子的人,后來被各大門派聯(lián)手打壓,沒想到他們還敢出來作亂?!?/p>
周偉心里一驚 —— 他玩游戲時從未聽說過 “玄溟教”,看來這個真實的大荒,比他知道的復(fù)雜得多。就在這時,村外突然傳來一陣尖叫,一個村民連滾帶爬地沖進村里,他的褲腿沾滿了泥,臉上滿是恐懼:“不好了!墳地里…… 墳地里的尸體活過來了!它們在挖墳?zāi)?!?/p>
“是尸兵!” 楚云飛立刻拔出長劍,“周偉,你留下幫冰心堂護著村民,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周偉握緊 “承影”,劍鞘上的水珠還在往下滴,“多個人多份力,而且我也想看看,玄溟教到底搞什么鬼。”
“太危險了!” 紫蘇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她的指尖冰涼,帶著一絲顫抖,“你昨晚在黑風(fēng)洞還受了傷,尸兵的爪子有毒……”
周偉看著她擔(dān)憂的眼睛,心里一暖,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我有你給的解毒丹,而且我是弈劍弟子,總不能一直躲在別人后面?!?他頓了頓,聲音放輕,“為了村里的百姓,也為了你,我不會有事的。”
紫蘇的臉頰瞬間紅透,她低下頭,從藥箱里拿出一個油紙包,塞進周偉手里:“這里面是赤孔雀膽粉末,尸兵怕這個,你…… 你一定要回來?!?/p>
周偉接過油紙包,攥緊了,轉(zhuǎn)身跟著楚云飛沖進雨幕。
墳地在村子西邊的山坡上,離遠了就能看見一片黑影在蠕動。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數(shù)十具尸體從墳?zāi)估锱懒顺鰜恚鼈兊囊路癄€不堪,有的斷了胳膊,有的少了腿,眼球渾濁,嘴角流著黑色的涎水。五個穿著黑袍的人站在墳地中央,手里拿著骷髏頭法器,嘴里念著詭異的咒語,黑氣從法器里冒出來,鉆進尸兵的身體里,讓它們變得更狂暴。
“玄溟余孽!” 楚云飛怒喝一聲,長劍出鞘,劍氣如一道銀虹,瞬間劈向最靠近的一具尸兵。那尸兵的頭顱被劍氣斬斷,滾落在泥地里,黑血噴濺出來,落在草葉上,瞬間把草葉燒成了黑色。
周偉也不含糊,他凝聚靈力,使出 “流風(fēng)回雪”,劍光如細雨般灑出,擊中了三具尸兵的胸口??蛇@些尸兵比黑風(fēng)洞的幻音蠱難對付得多 —— 劍刃刺進去,只留下一個小口子,黑血順著傷口流出來,它們卻像沒感覺一樣,揮舞著爪子撲過來。
“小心它們的爪子!有毒!” 楚云飛一邊提醒,一邊一劍刺穿一個玄溟教徒的喉嚨。那教徒倒在地上,身體很快化成一灘黑水,只留下手里的法器。周偉連忙閃避,可還是慢了一步,一具尸兵的爪子擦過他的胳膊,校服被撕開一道口子,皮膚上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疼。
“該死!” 他咬咬牙,從懷里掏出紫蘇給的赤孔雀膽粉末,朝著尸兵撒過去。紅色的粉末落在尸兵身上,瞬間冒出白煙,尸兵發(fā)出 “滋滋” 的聲響,動作明顯慢了下來。周偉趁機凝聚靈力,使出 “幻心訣”—— 三道虛幻的劍影突然出現(xiàn)在念咒的教徒面前,那教徒以為是真劍,慌忙躲閃,咒語頓時斷了。
“好機會!” 楚云飛縱身躍起,長劍橫掃,將剩下的四個教徒盡數(shù)斬殺。沒了咒語的控制,尸兵們頓時變得混亂,有的互相撕咬,有的漫無目的地走動。周偉和楚云飛趁機清理,劍光閃爍間,最后一具尸兵也倒在了地上。
雨漸漸小了,周偉靠在一棵樹上,大口喘著氣,胳膊上的傷口還在疼,他掏出解毒丹服下,清涼的氣息很快緩解了灼痛感。楚云飛蹲在教徒的尸體旁搜查,突然 “咦” 了一聲,手里拿著一塊黑色的玉佩。
周偉湊過去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 這玉佩的形狀,竟然和他腰間的身份佩一模一樣!只是這塊玉佩上刻的不是弈劍的蓮紋,而是一個扭曲的骷髏頭,那是玄溟教的符號。
“這材質(zhì)…… 和我們弈劍的玉佩完全一樣?!?楚云飛的臉色鐵青,“當(dāng)年玄溟教被打壓時,就有傳言說他們安插了內(nèi)奸在各大門派,看來是真的?!?/p>
周偉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玉佩,玉佩的溫度似乎比平時高了些。他想起穿越時玉佩的微光,想起黑風(fēng)洞后的光澤變化,心里突然升起一個念頭:這玉佩,會不會和玄溟教有關(guān)?
“先回村,把這事告訴冰心堂的人?!?楚云飛收起玉佩,臉色凝重,“雷澤的疫病是玄溟教搞的鬼,得盡快找到解藥。”
回到燧人村時,天已經(jīng)黑了。紫蘇一見周偉回來,就快步迎上去,她的目光落在周偉胳膊的傷口上,眼圈瞬間紅了:“你受傷了!怎么這么不小心!” 她拉著周偉走進醫(yī)棚,拿出草藥和繃帶,小心翼翼地清理傷口,動作輕柔得像在呵護易碎的珍寶。
“一點小傷,沒事。” 周偉看著她認真的側(cè)臉,心里暖暖的,“對了,我們找到疫病的原因了,是玄溟教的‘蝕心晶’搞的鬼?!?/p>
“蝕心晶?” 紫蘇停下手里的動作,“我?guī)煾刚f過,這種晶體的毒素要用極寒之物才能壓制,雷澤以北的從極淵,據(jù)說有萬年寒冰,或許能找到解毒的辦法?!?/p>
“從極淵?” 楚云飛皺起眉頭,“那里常年冰封,還有冰妖守護,冰妖的‘冰魄寒爪’能凍住人的靈力,很危險?!?/p>
“我去!” 周偉立刻站起來,傷口牽扯得疼,他卻沒在意,“我對雷澤的地形還算熟悉,而且有紫蘇的丹藥,肯定能找到寒冰。”
“不行!” 紫蘇立刻反對,“冰妖比尸兵厲害多了,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p>
“村里的百姓等不了了?!?周偉看著她,眼神堅定,“而且我答應(yīng)過你,會找到解藥的?!?他頓了頓,聲音放柔,“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燕丘看大草原,好不好?”
紫蘇的臉頰瞬間紅透,她低下頭,小聲說:“那你…… 一定要小心,我在村里等你?!?她從藥箱里拿出一個香囊,塞進周偉手里,“這里面是我用金線蓮和雪蓮做的,能驅(qū)寒,還能安神。”
周偉接過香囊,入手溫?zé)?,他攥緊了,像是握住了全世界的暖意。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他就背著行李出發(fā)了。站在村口,他回頭望了一眼醫(yī)棚的方向,仿佛能看到紫蘇忙碌的身影。
“等著我,紫蘇。” 他在心里說,轉(zhuǎn)身走進了雷澤的晨霧里。他不知道,這趟從極淵之行,不僅會遇到致命的冰妖,還會揭開他玉佩的秘密 —— 那個關(guān)于他穿越、關(guān)于大荒命運的驚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