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個助理,花了三個月都沒打開它。我希望你,能比她聰明一點。”
顧衍的聲音很輕,氣息溫?zé)?,拂過我的耳廓,卻讓我如墜冰窟。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銀針,精準(zhǔn)地刺入我的神經(jīng)。
他知道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知道我不是一個普通的助理,知道我潛伏進(jìn)來的目的。我那份天衣無縫的簡歷,那場堪稱完美的危機(jī)公關(guān),在他眼里,或許都只是一個跳梁小丑賣力的表演。
我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試圖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個能讓我脫身的借口。但所有的話語都堵在喉嚨里,面對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任何辯解都顯得蒼白可笑。
他沒有再逼問我,而是直起身,與我拉開了一步的距離。那股強(qiáng)大的壓迫感稍稍退去,我才得以喘息。他繞過我,走到那張巨大的書桌后坐下,姿態(tài)從容得仿佛這里不是一個剛剛抓到“商業(yè)間諜”的案發(fā)現(xiàn)場,而是他的國王寶座。
“愣著干什么?”他抬眼看我,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讓我更加不安的平靜,“我的咖啡呢?”
我猛地回過神來,幾乎是本能地應(yīng)道:“……我馬上去準(zhǔn)備。”
我轉(zhuǎn)身,腳步虛浮地逃離了書房。在門關(guān)上的那一剎那,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心臟狂跳得像是要從胸腔里掙脫出來。
他沒有開除我。
他甚至沒有質(zhì)問我一句。
他只是用一種近乎殘忍的方式,揭穿了我的偽裝,然后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讓我繼續(xù)留在他身邊。
這比直接將我趕走要可怕一百倍。
我深吸幾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氐綇N房,我的手還在微微顫抖,沖咖啡時差點把滾燙的水灑在手上。我端著那杯手沖的耶加雪菲,重新走回二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書房的門沒有關(guān)。我走進(jìn)去,將咖啡輕輕放在他手邊。
他正在看一份文件,頭也沒抬地說:“華姐那邊,我會處理。從今天起,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zhǔn)離開這棟別墅?!?/p>
這是……軟禁?
我心里一沉,但臉上不敢表露分毫?!笆牵櫪蠋??!?/p>
“出去吧。”
我默默地退了出來,輕輕帶上了門。
回到一樓的客房,我一頭栽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頭??謶?、羞恥、困惑……各種情緒在我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我以為自己是獵人,卻沒想到從頭到尾都是獵物。顧衍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神,冷眼旁觀著我自以為是的潛伏和挖掘,甚至在我即將觸碰到核心秘密的時候,主動向我掀開了游戲的一角。
“上一個助理……”
這句話在我腦中反復(fù)回響。這說明我不是第一個。在他身邊,一直都有像我這樣的人存在。她們是誰派來的?是媒體?是對家公司?還是……沈牧云?
而那個助理的下場是什么?花了三個月都沒打開抽屜,然后呢?是被悄無聲息地處理掉了嗎?
顧衍為什么要留下我?他說希望我“聰明一點”,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希望我打開那個抽屜?他到底想干什么?
無數(shù)個問題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我,讓我?guī)缀踔舷ⅰN业谝淮胃杏X到,我所面對的這個“瓜”,遠(yuǎn)比我想象的要復(fù)雜和危險。它不是簡單的八卦緋聞,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顧衍之間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我依舊是他的生活助理,每天為他準(zhǔn)備餐食,打理衣物,處理雜事。他依舊是那個清冷自律的頂流,看劇本,健身,偶爾出門工作。我們之間的話比以前更少了,但空氣中卻多了一層無形的、心照不宣的張力。
他沒有再提書房的事,書房的門也重新上了鎖。但我知道,那扇門,那把鎖,那個抽屜,已經(jīng)變成了我們之間一個公開的秘密,一個無聲的考驗。
我不再偷偷摸摸地尋找線索,因為我知道,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jiān)視之下。我開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觀察顧衍本人身上。
我發(fā)現(xiàn)他有一個習(xí)慣。每天晚上,他都會在書房待兩個小時。有時,我會聽到里面?zhèn)鱽頂鄶嗬m(xù)續(xù)的小提琴聲,不成曲調(diào),像是最基礎(chǔ)的練習(xí)曲。一個站在樂壇頂端的唱作天王,為什么會去練習(xí)這種初學(xué)者的曲子?
還有一次,我給他送宵夜,他正在看書。我瞥了一眼封面,是一本關(guān)于密碼學(xué)的專業(yè)書籍,《密碼故事》。
他在研究密碼。
他是在給我提示嗎?還是在嘲笑我的無能?
我的內(nèi)心備受煎熬。一方面,作為“瓜田第一鏟”的驕傲和對真相的渴望,讓我無法放棄。另一方面,顧衍深不可測的態(tài)度和我被軟禁的處境,又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就在這種煎熬中,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打破了別墅里的死寂。
那天下午,陽光正好。顧衍在健身房,我正在客廳里擦拭一個古董花瓶。門鈴響了。
我從監(jiān)控里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穿著快遞員制服的年輕男人,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看不清臉。
“您好,有顧衍先生的同城急送?!?/p>
我有些疑惑,顧衍很少網(wǎng)購,而且他的快遞都有專人處理,不會直接送到這里。我通過對講機(jī)問:“是哪家公司的?”
“牧云工作室?!?/p>
這五個字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開。
我的手一抖,差點把花瓶摔了。
沈牧云的工作室?他們怎么會給顧衍寄東西?而且還是用這種方式?
我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打開了門。那個年輕男人提著一個精致的保溫食盒,遞給我。“麻煩您親手交給顧老師,一定要趁熱吃。”
我接過食盒,入手溫?zé)帷D莻€男人任務(wù)完成,轉(zhuǎn)身就走,沒有絲毫停留。我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有些眼熟。忽然,我想起來了,我在沈牧云的機(jī)場飯拍圖里見過他!他是沈牧云的貼身助理,小趙!
他竟然親自來送東西!
我提著那個食盒,感覺它有千斤重。這里面裝的,絕不僅僅是飯菜那么簡單。
我關(guān)上門,回到客廳,將食盒放在茶幾上。那是一個三層的保溫盒,做工精良。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擅自打開。
顧衍從健身房出來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額上還帶著薄汗。他看到茶幾上的食盒,腳步頓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誰送來的?”他問。
“……牧云工作室?!蔽倚⌒囊硪淼鼗卮稹?/p>
他“嗯”了一聲,臉上沒什么表情,走過去,很自然地打開了食盒。
第一層,是兩樣精致的小菜,擺盤漂亮。第二層,是一碗還在冒著熱氣的菌菇湯。第三層,是一碗白米飯。
看上去,就是一份再普通不過的家常便飯。
我有些失望。難道真是我想多了?
顧衍拿出碗筷,就坐在沙發(fā)上,安靜地吃了起來。他的吃相很斯文,動作不緊不慢。
我站在一旁,看著他一口一口地把那些飯菜吃完,連湯都喝得干干凈凈。這和我平時為他準(zhǔn)備的營養(yǎng)餐完全不同,那些東西,他經(jīng)常只是象征性地吃幾口。
吃完后,他把空碗放回食盒,然后看向我。
“去洗了?!?/p>
“是?!蔽易哌^去,準(zhǔn)備收拾。
就在我拿起食盒的時候,他忽然又說了一句:“等等?!?/p>
他伸出手,從食盒最底層的隔熱墊下面,拿出了一樣?xùn)|西。
那是一塊小小的、形狀不規(guī)則的木片,看起來像是一塊拼圖。木片是深褐色的,上面用烙印燙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一個變體的字母“S”。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拼圖?
顧衍把那塊拼圖拿在手里,用指腹輕輕摩挲著。然后,他做了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把那塊拼圖遞給了我。
我愣住了,下意識地伸出手。那塊帶著他體溫的木片,靜靜地躺在了我的手心。
“拿著它,”顧衍看著我,目光深邃,“再去我的書房試試。”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他這是在主動給我鑰匙?
這塊從沈牧云那里送來的拼圖,就是打開那個抽屜的關(guān)鍵?
我握著那塊拼圖,感覺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我抬頭看向顧衍,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但他已經(jīng)站起身,轉(zhuǎn)身上樓了,只留給我一個清瘦而決絕的背影。
我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客廳里,低頭看著手里的拼圖。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進(jìn)來,將那塊拼圖上的“S”形符號映照得格外清晰。
我忽然明白了。
那不是“S”,那是鑰匙孔的形狀。
那個抽屜的鎖,根本就不是用普通的鑰匙開的。它是一個異形鎖,而這塊拼圖,就是唯一的鑰匙。
這個秘密,由沈牧云保管著一部分,由顧衍守護(hù)著另一部分。而現(xiàn)在,他們,或者說顧衍,選擇將這個秘密的鑰匙,交到了我的手上。
為什么是我?
我到底是誰?在他們這個復(fù)雜的局里,我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我握緊了那塊拼圖,指甲深深地陷進(jìn)掌心??謶趾团d奮兩種極端的情緒,在我體內(nèi)瘋狂交戰(zhàn)。
我知道,一旦我拿著這把“鑰匙”走進(jìn)那間書房,打開那個抽屜,我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我將徹底卷入顧衍和沈牧云的秘密里,成為這個巨大謎團(tuán)的一部分。
可我無法抗拒。
“瓜田第一鏟”的本能,對真相的極致渴望,壓倒了一切理智和恐懼。
我深吸一口氣,邁開腳步,朝著二樓那間禁忌的書房走去。
這一次,不是偷偷摸摸的潛入,而是帶著“國王”的許可,走向那個風(fēng)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