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痕一走,柳澹寧強撐的平靜瞬間瓦解。她掀開錦被,赤足踏上冰涼的地磚,刺骨的寒意順著腳底直竄頭頂,卻讓她混沌的頭腦更加清醒。恨意如毒藤纏繞心臟,每一次跳動都帶來尖銳的痛楚。她需要證據(jù),需要力量!
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這間曾無比熟悉的閨房。拔步床雕花繁復,紫檀木的妝臺光可鑒人,多寶格上擺著幾件半新不舊的首飾……一切都如前世,是她這個“不受寵嫡女”體面卻透著寒酸的日常。
王氏母女表面功夫做得極好,吃穿用度從不短缺,卻也絕不多給半分,更吝嗇于一絲真心。這屋子,就是一座華美的牢籠。
柳澹寧徑直走向妝臺。她記得很清楚,母親留給她的遺物不多,大部分被王氏以“保管”為名收走,僅剩的幾件便收在妝臺下的暗格里。那是她唯一的念想,也是前世她至死都未曾動用的、或許能證明母親并非純粹病逝的微小線索。
她蹲下身,手指在妝臺底部摸索。一處細微的凸起,用力一按,“咔噠”一聲輕響,一個巴掌大的暗格彈了出來。里面靜靜躺著一只褪色的荷包,繡工精美卻已顯陳舊,里面裝著幾顆小小的金瓜子,還有一枚溫潤的羊脂玉佩——是母親生前常戴的。
柳澹寧小心拿起玉佩,指腹摩挲著上面熟悉的纏枝蓮紋,心口一陣尖銳的酸楚。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將玉佩和金瓜子重新包好,目光卻落在暗格角落——那里,靜靜躺著一本薄薄的、紙張泛黃的手札,封面上是母親娟秀的字跡:《素問雜記》。
前世她只當是母親隨手記下的醫(yī)家心得,從未細看。此刻,一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閃過心頭!
她顫抖著手翻開手札。前半部分確是些尋常的養(yǎng)生方子和藥材性狀描述。直到翻到中間偏后一頁,一行小字猛地攫住了她的視線:
“……玉髓之名,實乃鳩羽之變。取白砒霜石三分,以蜜煉化,佐以曼陀羅花粉少許,入上等玉屑混淆其味。初服似有暖意,精神稍振,實乃耗損元陽之劇毒。日積月累,臟腑漸衰,形銷骨立,終至燈枯油盡,脈象卻似沉疴痼疾,尋常醫(yī)者難辨其偽……”
白砒霜!曼陀羅花粉!耗損元陽!形銷骨立!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柳澹寧心上!王氏給她下的“玉髓散”,配方竟與這手札中記載的“鳩羽變”毒藥如此吻合!母親為何會記下這等陰毒方子?是偶然得知?還是…她生前就曾被人以此物暗算?
巨大的悲憤和冰冷的殺機瞬間交織!母親,很可能并非單純病故!王氏,你手上沾的,不止是我一人的血!
柳澹寧死死攥著那頁紙,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證據(jù)!這就是鐵證!雖然不足以立刻扳倒王氏,但足以讓她洞悉其手段,更能成為她反戈一擊的利器!
她迅速將手札藏回原處,只留下荷包貼身收好。目光再次落在那碗依舊溫熱的“玉髓散”上,甜膩的氣味此刻聞來只覺作嘔。
“想用毒熬死我?”柳澹寧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王氏院落的方向,眼底的寒冰凝結(jié)成刃,“那便看看,誰先被自己的毒餌,反噬其心!”
一個念頭在她心中迅速成形,冰冷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