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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清晨的中護軍軍營內(nèi),張劭帶著隨從,皺眉看著由霍堅親自押回的兩名中護軍什長——孟觀和李肇。

他倆無神而機械地站立在張劭面前,臉上還有些許傷痕,顯然是被荊條抽過。

霍堅和張劭簡單說了前一晚的情況,表示已將兩人送還,交由中護軍處置。

出于和孟觀的交情,霍堅并沒有按照以往慣例,對孟觀和李肇動用太嚴厲的私刑——用荊條抽打犯人背部,致其血肉模糊。

但楊駿向來要求懲罰有損自己尊嚴的人。為了給楊駿和朱振一個交代,霍堅命令手下侍衛(wèi),對兩人脖頸、手臂以及臉頰等裸露的肌膚,象征性地進行抽打,以留下傷痕。

當太傅府主簿朱振來“檢驗成果”時,他看了一下兩人的傷痕,也就沒放在心上。這事算被霍堅糊弄過去了。

霍堅臨走時,孟觀對他眨了眨眼,表示了感激之情。

張劭此刻的心情卻是無比糟糕。

張劭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威嚴。

舅舅楊駿給自己安排中護軍將軍這個位置時,張劭是何等榮光,感覺自己在洛陽城也算是一個上得了臺面的人。

雖然他的地位遠不及那些熱愛玄學(xué)和清談的貴族子弟,卻也能在許多地方逞逞威風(fēng)。

現(xiàn)在倒好,因為孟觀、李肇這兩個人,自己在祭典上丟面子的事情,洛陽城已經(jīng)人盡皆知。

之后,又是因為這兩個人,中護軍與右衛(wèi)軍在西陽門斗毆的事,再次傳遍了洛陽城的大街小巷。中護軍再一次成為了笑柄。

現(xiàn)如今,還是這兩個人,惹出了如此禍事,被太傅府的侍衛(wèi)一頓教育,當眾押送回中護軍。

張劭感覺,孟觀和李肇這兩個人,已經(jīng)把自己的臉面都給丟光了。

待霍堅一行人離開,張劭咬牙切齒地對著跪在校場的孟觀、李肇說道:“你倆他娘的,就不能給本官省點兒心?”

他轉(zhuǎn)過身,冷冷對隨從吩咐道:“中護軍集合,校場檢閱隊形。”

一刻鐘后,五百人的中護軍全體士兵,站在了校場之上,圍成了四方隊形。隊形中間,站著張劭、隨從。孟觀和李肇也跪在其中。

張劭把手背在身后,大聲地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我們中護軍,是皇上的護衛(wèi),更是朝廷的顏面。本官經(jīng)常教導(dǎo)大家,我們的一言一行,在外人眼里,不僅僅代表我們自己,更是代表了朝廷。”

張劭用手指戳著跪在地上的孟觀和李肇,“這兩個人!壓根兒沒有把本官的話當一回事兒。他倆,是怎么做的呢?”

“在本官明令禁止他們什隊外出的情況下,到洛陽城飲酒尋歡,醉酒鬧事。損毀楊太傅的車駕,還差點兒與左衛(wèi)軍士兵發(fā)生了沖突!”

孟觀和李肇繼續(xù)低著頭跪下。張劭說的都是實情,他們也沒什么可狡辯的。

在軍中,錯了就是錯了,若仍在戰(zhàn)爭期間,他倆此時可能已經(jīng)用來祭旗了。

“還有呢!”張劭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兩個人,違抗命令,擅作主張。在西陽門,居然領(lǐng)著什隊,如街頭混混一般,和右衛(wèi)軍打成一團!他倆的作為,直接導(dǎo)致了汝南王的逃跑,楊太傅的精心布局,毀于一旦!”

孟觀面部肌肉,因憤怒開始抖動。

說他們擅作主張,自行決定攔截汝南王不假,但那也是為了完成楊駿布局的努力之舉?,F(xiàn)在張劭居然把汝南王逃跑的責任,直接扣在了他們頭上。

孟觀想喊出聲,痛罵自己這個軍頭。但此時的他還是缺少一些勇氣。

“不但如此。這兩人在祭典上,連太傅都沒能保護好!”

聽到張劭如此說,孟觀和李肇都忍不住抬起頭,驚訝地望著他,不明白張劭為何要這么說。

張劭冷哼一聲,“我知道,洛陽城這段時間,有很多無知的市井小民在傳言,說什么孟觀和李肇兩位中護軍‘長官’,在祭典上與刺客大戰(zhàn)數(shù)十回合,成功解救了皇上與太傅?!?/p>

“呵呵!要是這兩個人真的守住了自己的位置,又何至于讓我親自出手,在刺客刀下解救楊太傅?”

“放你娘的屁!”孟觀終于忍無可忍,大喊道。

他還想繼續(xù)辯解,張劭的隨從立馬上前,給了孟觀一記耳光。

眩暈中,孟觀意識到,此時并不是說話的時候,最終還是選擇了咬牙把話吞了回去。

被耳光打蔫了的孟觀,給了張劭極大的權(quán)威滿足感。他決定再延續(xù)一下這種快樂。

“本官現(xiàn)在命令,撤去孟觀、李肇的什長職務(wù),兩人均撤為列兵!”

張劭還沒過夠官癮,接著又發(fā)布了一道命令:“督查聽令,對孟觀、李肇執(zhí)杖刑,每人十杖。全軍觀刑,以明軍紀!杖刑結(jié)束后,兩人再關(guān)十日禁閉!”

這次杖刑,可沒有如霍堅一般應(yīng)付了事。督查手中的荊條,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在了兩人背上。

杖刑結(jié)束后,兩人的背部均是血肉模糊。

很快,原本孟觀的部下張石,成了兩人的新什長,負責兩人的禁閉事宜。

出于兩人平日對自己關(guān)照的感激,張石決定按自己的理解,執(zhí)行張劭的禁閉命令。

張石將兩人安排在同一個能看到陽光的屋子里“關(guān)禁閉”,好讓他們彼此有個說話的伴兒。

張石還親自給他們端來了兩瓶創(chuàng)傷藥膏,好讓他們能夠相互處理傷口。

等張石離開,李肇忍著自己的傷痛,小心翼翼地將孟觀背上殘留的布料,一點一點從傷口中剝開。他輕輕地在傷口上涂抹著創(chuàng)傷藥。

孟觀趴在床榻上,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看著窗外的陽光,對身后的李肇問道:“虎賁,你會恨我嗎?”

李肇被這一問弄得莫名其妙,開始懷疑孟觀是不是還沒有醒酒,“軍師,你在莫名惆悵些什么?好端端的,我恨你做啥嘞?恨你我還幫你上藥?”

孟觀又嘆了口氣,“我們?nèi)ト昴贤醺埃拥降拿钍潜O(jiān)視和上報,沒說讓我們攔截??晌耶敃r立功心切,出了個攔截的主意,結(jié)果弄砸了,還讓我倆落得個這樣的處罰,連什長都丟了?!?/p>

“軍師,你他娘說啥呢?別跟個娘兒們似的!”

李肇感到孟觀語氣中,居然帶著些許哭腔。他有點兒不知所措,只能以罵臟話的方式,試圖“安慰”自己這個朋友。

“西陽門那場攔截,是我們共同決定的結(jié)果,怎么就變成你搞砸了?而且,攔截失敗,都是因為那個傻帽太傅!”

李肇轉(zhuǎn)頭看了看周圍,又壓低聲音說道,“都是因為他,給兩軍下了矛盾的命令,完全不是因為我們?!?/p>

李肇用拳頭使勁地砸了一下墻壁,“想想真他娘憋屈!我們明明在努力做好太傅交代的事情,可這家伙和他的狗外甥,卻把自己的錯誤扣到我們頭上,還在軍中胡說八道!”

李肇望向孟觀,“要不我們?nèi)ネ侗加倚l(wèi)軍算了,我看那個裴將軍挺好的。”

孟觀搖搖頭,“先不說這么做,張將軍和裴將軍能不能同意。就算他倆都同意,我們這樣的小人物,在哪兒還不是被欺壓的命?”

李肇幫孟觀輕輕蓋上衣服。孟觀轉(zhuǎn)過身,一邊幫李肇清理傷口,一邊繼續(xù)說。

“我當初雄心滿滿離開家鄉(xiāng),跨越千里來到洛陽城,努力當差。辛苦沒害怕過、困難沒退縮過,哪怕是可能丟到性命的危險任務(wù),也沒有畏懼過。就是盼著有天能出人頭地。”

“但我何曾想過,遭受如今這般污蔑和羞辱?他們甚至連我們在祭典上的功勞都要搶,弄不好他們都想把我們打成刺客同犯,而明明他們才最可能是刺客的后臺!”

“也不知道張劭和楊駿在各種奏章和文書里,會如何描繪自己運籌帷幄、英明神武,所有的錯誤都是因為我們不盡責?!?/p>

一連說了那么多,孟觀又氣憤地開始哽咽起來。

李肇難過地嘆了口氣。他雖然感覺如今的現(xiàn)狀,不至于讓一個八尺男兒落淚,卻也能理解這位好友的心情。

這種顛倒是非的冤屈,對越是希望得到軍隊認可、越積極努力表現(xiàn)自己的人,殺傷力就越大。李肇自己也感到滿肚子憋屈。

但他并不是一個擅長安慰人的角色,此時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跟眼前的難兄難弟說些什么。

好在孟觀并沒有繼續(xù)哽咽。他繞到李肇的身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李肇,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種堅定。

“我剛剛在校場上罵的那一句,基本斷送了我倆未來在軍中的升職路了。但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去,憋屈的很!”

孟觀咬了咬牙,“我們與其一直被這些蠢貨打壓陷害,不如想個辦法,整肅他們!”

李肇被自己這位同袍突然的堅毅嚇了一跳。他雖然也感到委屈,但認為不至于到整肅軍隊頭領(lǐng)的地步。

李肇怔怔地望著孟觀,試圖轉(zhuǎn)移話題,“軍師,你先幫我把藥給上完,我還疼著呢,等上完藥再討論如何對付張劭。”

孟觀一邊繼續(xù)為李肇涂著藥,一邊說著自己的想法,“我說的不僅僅是張劭。他這個蠢貨能統(tǒng)領(lǐng)中護軍,純粹是因為他背后的人?!?/p>

“你是說楊駿?”

“對!我們得想辦法把楊駿從太傅位置上拉下來!”

李肇“嘶”地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既是傷口的疼痛,也是被孟觀這句話嚇到。

“我說軍師,我倆現(xiàn)在連什長都不是了,兩個卑微的列兵,怎么和朝廷最有權(quán)勢的人斗爭?”

“我們得想辦法把那份詔書偷出來?!泵嫌^把衣服往李肇背上一蓋,李肇又疼得顫抖了一下。

“然后,我們要設(shè)法把詔書交給汝南王,或者其他什么討厭楊駿的人也可以。反正現(xiàn)在憎惡他的人多著呢!”

“若詔書能召集起各方勢力,共同起兵清君側(cè),我倆還會因為這份關(guān)鍵的詔書,有從龍之功。到時,看誰還敢像如今這般欺侮我們!”

李肇慢慢起身,按著孟觀的肩膀,讓他重新趴回床榻,“這種殺頭的買賣,我們等療好傷,禁閉結(jié)束再說吧。這地方條件不好,我們得靜養(yǎng),若因此惹得風(fēng)寒,可不是鬧著玩的?!?/p>

孟觀覺得自己沒說完,又繼續(xù)補充道:“我們平日賭錢時會說,想要發(fā)達,就必須投身入局。如果只是站在一旁,干看著別人博戲,那永遠只有羨慕的份兒。扳倒楊駿這件事,如果我們連想都不敢去想,那只有永遠被當棋子的命?!?/p>

是夜,孟觀傷口化膿,很快就發(fā)起了高燒。迷糊間,他一直喃喃地說著:“我們一定要拿到詔書!”

李肇對此急得團團轉(zhuǎn),除了設(shè)法讓張石弄肉湯,為孟觀補充營養(yǎng),維持他生命所需外,只能一遍遍地回應(yīng)孟觀的胡話。

“好好好!等出去之后,我們就去太傅府找機會!兄弟,你一定得活下來??!”

得益于李肇和張石的照料,也得益于孟觀自己強壯的身體素質(zhì),三日后,他的高燒終于慢慢退去。在閻王殿轉(zhuǎn)了一圈的孟觀,還是幸運地回到了凡間。

2

五月,和煦的春風(fēng),拂過偌大的洛陽城,伴隨著為時二十七日國喪的結(jié)束,換上常服的百姓,如同這個季節(jié)開啟的百花,在城里各處鮮艷怒放。

洛陽城東北,永安里。兩個青年在街上悠閑地逛著。

他們走走停停,時而從臨街的門縫中瞄一眼深宅大院,時而抬頭望一望高墻峻宇。

永安里北鄰武庫、西鄰太子?xùn)|宮,屬于洛陽城內(nèi)的核心區(qū)域,是達官顯貴的聚居區(qū)。

此處的豪宅中,最出名的,當屬曹爽府邸,就是當今楊駿的住宅——太傅府。

當年高祖司馬懿,在高平陵之變后,為防大將軍曹爽反叛,在其府邸四角筑起了高樓,用以監(jiān)視府內(nèi)情形。

四幢高樓經(jīng)歷了五十載歲月,外墻已有些許斑駁。

李肇抬頭望去,想象著自己在高樓之上,指揮手下往太傅府內(nèi)射箭的情景,那將是何等快意。

可惜四幢高樓均有太傅府的侍衛(wèi)把守,外人休想進入。

孟觀則默默地看著太傅府進貨的側(cè)門,苦思進入太傅府的計策。

奈何面對太傅府各門的門子,孟觀毫無對策。

思考到一半,孟觀忍不住讓自己的思緒飛揚起來,“虎賁,”他用手肘碰了碰李肇,“你說這宅邸,當年曹爽一族,可是在里面被屠戮殆盡,楊太傅一整個家族住在這樣的兇宅里,就沒有一點害怕?”

李肇并沒有聽到孟觀的問題,他也不懂這些權(quán)貴的歷史。此刻的他內(nèi)心樂開了花。

當李肇把視線從高樓移到街上時,才發(fā)現(xiàn)不時經(jīng)過的少女,總是有意無意地望向他們。

她們見到他倆時,嘴角不自覺上揚,有些結(jié)伴而過的女孩,在同伴相互微笑的襯托下,竟忍不住發(fā)出銀鈴笑聲,臉紅低頭小步跑開。

李肇看了看孟觀,又摸了摸自己——當初中護軍選拔,因為關(guān)系到皇家顏面,軍中都是刻意挑選身高八尺、臉型方正、形象良好之人。

李肇眉宇筆直濃密,眉心天然自帶英氣。

孟觀鼻梁高挺,下巴條線分明而顯剛毅。

兩人在外貌選拔中都是被優(yōu)先挑選的。加之他倆在軍中長期訓(xùn)練,皮膚呈古銅色、站姿挺拔,隨便往洛陽宮外哪個地方一放,都是鶴立雞群。

如今他倆就這么明晃晃地站在街邊,自然惹得路過的少女矚目。

李肇挑選著偷瞄自己的少女。對長得漂亮的,也回以微笑,看她們欣喜害羞的表情,肆意地享受著這份在當差時難得的被關(guān)注感。

就在李肇用目光挑選著街邊的女孩時,他余光見到太傅府旁邊的一條小巷內(nèi),走出來一個穿著罩袍的人,行色匆匆。

那個人引起了李肇的關(guān)注。他感覺這個罩袍似曾相識,而那人走路的動作也略顯奇怪,罩袍內(nèi)似乎掩藏了什么。

只見那人從小巷出來后,匆匆向大路走去。

當他路過太傅府正門時,一個東西從罩袍內(nèi)掉了出來,金屬撞擊青石板的尖銳聲響,成功引起了包括太傅府大門守衛(wèi)在內(nèi)的周圍人注意。

那人似乎沒有料到自己的東西會掉到地上,正要伸手去撿拾,卻在伸出手時猶豫了起來。

大伙兒定神一看,才發(fā)現(xiàn)掉在地上的,是一把沾著血的匕首。那人的手臂,因為伸出了罩袍,少了布料的吸附,一道道鮮血正順著流了下來,吧嗒吧嗒地落在了地上。

匕首、鮮血,引起了太傅府侍衛(wèi)強烈的不安全感。其中一個侍衛(wèi)大吼一聲“站住”,領(lǐng)著其他侍衛(wèi)沖向罩袍之人。

罩袍之人見侍衛(wèi)沖來,迅速放棄匕首,轉(zhuǎn)身就逃。

孟觀也被這突發(fā)狀況打斷了沉思。他抬頭一看,正好與沖過來的罩袍之人打了照面。

盡管那人的面部大部分被罩袍所遮掩,但孟觀這抬頭一瞥,還是看清了那人的眼鼻。一種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讓孟觀心頭一顫。

罩袍之人也快速地掃視了孟觀與李肇一眼,并與他們擦身而過,快速登上了一輛飛奔而來的馬車。

車夫顯然與罩袍之人是一伙,在他登車后,特意抖了抖韁繩,疾馳而去,消失在街道轉(zhuǎn)角處。

追過來的幾個侍衛(wèi),沒有預(yù)料到他居然有接應(yīng)之人,追出一段距離后,又紛紛退回自己崗位,或研究起地上的匕首,或警惕地看著過路行人,以防危險的出現(xiàn)。

李肇迅速靠近孟觀,問道:“你看清剛才的人了嗎?”

孟觀點點頭,“看到了,而且這雙眼睛,我印象可太深了?!?/p>

李肇震驚地看著孟觀,“你是說你認得那人是誰?”

孟觀腦海里出現(xiàn)了祭典當日的情形:刺客正奔向龍椅上的皇帝,孟觀在刺客身后絕望一擲,扔出了手中的佩劍。

哪知刺客突然轉(zhuǎn)向,朝楊駿疾步而去。此刻孟觀所擲佩劍,反而成了皇帝生命的最大威脅。

突然,一個黃門用手中的木凳,擋住了飛旋的佩劍。

黃門挺身而出時那種帶著恐懼卻堅定的眼神,以及因害怕而抽搐的眉頭與眼皮。這些畫面,孟觀每每閉眼回憶祭典的驚心時刻,總會出現(xiàn)在腦海里。

剛才那個記憶中的眼神又再次出現(xiàn),孟觀怎會認錯?

他低聲對李肇說道:“那個眼神,我記得太清楚了!剛才那人,是皇帝的貼身黃門,寺人監(jiān)董猛!”

李肇使勁地撓著自己的腦袋,他努力地回憶著罩袍給他帶來的熟悉感,猛然一拍大腿,“軍師!我想起來了!”

發(fā)現(xiàn)自己聲音有些大,李肇趕忙又壓低聲響,對孟觀說道:“那天晚上,進汝南王府的黃門,肯定就是他!那身罩袍,我認得!”

他倆震驚地彼此對望著,一時無法理解現(xiàn)在的情況。

皇上貼身黃門董猛,那晚冒著可能被楊太傅所害的風(fēng)險,給汝南王報信。

而如今,他出現(xiàn)在太傅府門口,不但受了傷,還幾乎是狼狽而逃。

李肇又猛然想起一事,輕輕地推了推孟觀,“董猛是從那邊的巷子出來的?!?/p>

孟觀看了看巷子口,又掃視了一眼太傅府的侍衛(wèi)們,他們顯然還在大門保持著警戒,并未關(guān)注巷子。

孟觀與李肇繞開逐漸圍攏聚集的看熱鬧人群,盡量低調(diào)地進入了董猛剛才所在的巷子。

由于巷子兩側(cè)都是高墻,而高墻間的距離不足一尋(注:一尋為八尺),即使在白天,也顯得光線昏暗。

他倆小心翼翼地在巷子中行走著。

孟觀突然覺得腳下一滑,差點兒摔倒。

他立馬扶著墻壁,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踩到的,是一灘血跡,而且血泊之中,居然趴著一個人。

孟觀趕忙左右望了望小巷兩邊,確認無人后,才慢慢地靠近躺著的人。

他將手靠近那人口鼻,發(fā)現(xiàn)他已無呼吸。再碰碰身體,體溫仍存,看來是死去不久。

孟觀小心翼翼地將趴著的人翻過來,被血染濕的衣服上,胸口的衣服血色尤為濃重。

孟觀仔細一看,死去的人胸口上有幾道深深的口子,顯然是被利刃猛刺而來。

李肇在孟觀觀察尸體之際,也在巷子內(nèi)仔細地搜索著可疑之物。

他先是發(fā)現(xiàn)尸體不遠處,也有一把帶血的匕首,似乎與剛才董猛掉落的那把形制相似。匕首上帶著些許血跡,分辨不出屬于何人。

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李肇找到了一個布袋。

他用手慢慢挑開布袋,里面露出的,似乎是一些衣物。好奇心驅(qū)使下,李肇蹲下身子,打開了布袋。

“軍師,你快來看!”李肇急急低吼道,他將衣物從布袋中拿出,展示在孟觀面前。

孟觀與李肇一樣,也是一驚,“這是我們中護軍的衣服!”

在孟觀注視的目光下,李肇繼續(xù)在布袋內(nèi)一通翻找,但里面只剩白色頭帶與白色的麻布素服馬甲。

孟觀接過李肇手上的頭帶,細細摩挲著,“這是祭典前給我們發(fā)的東西?!?/p>

他趕忙轉(zhuǎn)過身去,再次端詳起尸體的面容,“虎賁,你認識他嗎?”

李肇趕忙也上前查看,這個面容讓他感到很陌生,他努力回想中護軍同袍們的面孔。

中護軍雖然加起來有五百人,但長時間在一起操練、執(zhí)勤,即使很多人叫不上名字,也多少能混個面熟。

這個人顯然不在李肇“臉熟”的記憶里面。

孟觀正認真地端詳著尸體面容,思考著這是怎么一回事時,突然感覺到一個陰影悄然而至,讓本就昏暗的小巷變得更加深沉。

士兵的本能讓孟觀感到了危險,肌肉記憶讓他迅速側(cè)身,并轉(zhuǎn)頭向后望去。

一把鋒利的匕首果然正向他胸口刺來。孟觀感到自己反應(yīng)還是慢了,此時已經(jīng)閃避不及。

好在李肇同樣感受到了危險,并更快地做出了反應(yīng)。他一腳踢在了行兇者的腰間。

這一踢,致使行兇之人一個趔趄,讓匕首失去了原本的準頭,擦著孟觀的右臂而過,未能傷及他分毫。

孟觀抬頭一看,行兇之人也是一個穿著罩袍的人,面部包裹得更加嚴實。

孟觀可以從他的眼睛確定,這個人肯定不是董猛。

李肇想撿起那把原來在尸體旁邊的匕首,作為武器自衛(wèi)。

可他搜索時才發(fā)現(xiàn),地上的匕首已經(jīng)不見,而行兇者,此時居然雙手各有一把匕首,其中左手的那把,正是剛才帶著血跡的。

行兇者被李肇猛地一踢,腹部感覺到一陣劇痛,勉強支撐著身體,做出防御姿勢。

李肇清楚,縱使他和孟觀的武功再高,此時赤手空拳的二人,在與持械之人的對抗中,也難以全身而退。

李肇迅速撿起地上的中護軍制服,對準行兇之人的面部拋了過去。

衣服恰到好處地掛在了對方的頭上,阻擋住了行兇之人的視線。

此刻雙手均持匕首,反而成了行兇之人的劣勢,讓他無法順利用手把掛在頭上的衣服取下,只能不斷地搖擺著自己的頭,并揮舞著匕首,試圖避免此刻被偷襲。

李肇見此情景,跟孟觀喊了一句,“跑!”兩人幾乎同時奔向巷口方向。

巷口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必行兇之人到了此處,會有所顧忌。

匯入人流后,孟觀和李肇亦不敢減速。這里仍是永安里,太傅府附近,他們不清楚行兇之人與太傅府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必須盡快離開。

3

夜晚子時,洛陽宮內(nèi)。

宮門早已下鑰,空曠的宮殿一片安靜。

在太極殿廣場與朝堂之間,傳來軍靴踩在石板路的節(jié)奏音。如今孟觀和李肇被貶為小兵,也要被編成兩人小組,在深夜里在宮內(nèi)站崗巡邏。

經(jīng)歷過白日的緊張,如今陷入黑暗的宮殿對他們而言,反而有一種安全感。

此刻,他們才能靜下心來,細細地分析白天發(fā)生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太詭異了。”李肇開口說道,遭遇的事情有點兒多,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開始。

孟觀說道:“我想想,首先是死去的那個人,顯然不是我們中護軍的人,肯定是祭典當天的刺客?!?/p>

孟觀開始逐個梳理,“虎賁,看來我那天分析的完全正確,楊太傅自作自為了這場刺殺,目的就是嫁禍給汝南王?,F(xiàn)在事情落定,汝南王逃離,還活著的刺客就成了累贅?!?/p>

孟觀接著說,“你看刺客布袋里的衣服,很可能他就是帶過去威脅楊太傅,希望撈點兒好處。結(jié)果必然是被楊太傅弄死。”

李肇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感到自己在這場陰謀里,也有類似被用完就扔,甚至被強行懲罰的經(jīng)歷,此時倒是與刺客有些許共鳴。

李肇接著問道:“那董猛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刺客被殺的地方?”

孟觀邊巡邏,邊做思考狀,“我是這么想的,既然你說董猛是去給汝南王通氣的人,那他必然站在汝南王一邊,和楊太傅是敵對關(guān)系。這樣的話,他自然希望讓刺客活下來,因為他可以成為楊太傅污蔑汝南王的罪證?!?/p>

孟觀掃視了一眼巡邏路線,確保沒有人后,接著說道:“我猜董猛通過什么途徑,知道了刺客想去威脅楊太傅,知道他可能會被弄死,所以想去攔下刺客。沒想到楊太傅這邊已經(jīng)動手,所以在殺人后,順帶想把董猛也解決了。刺客自然沒能成功,董猛僥幸逃走?!?/p>

李肇點點頭,覺得孟觀的分析的確像那么回事,接著他的話往下說,“就是說,當我們?nèi)ハ锟趦?nèi)查看時,楊太傅派的殺手,以為我們是董猛派的人,又回來看能不能收集什么罪證,所以他對我們也動了手?!?/p>

李肇擔心地追問道,“殺手是看清楚我們臉了的,這會不會讓楊太傅知道我們也卷入了其中,他會派人來弄死我們呢?”

“應(yīng)該不會,”孟觀說道,“你和殺手交過手,應(yīng)該知道對方顯然武功有限,我們只是忌憚他握有匕首,赤手空拳必然吃虧,所以才逃跑的。這樣的人,顯然平時與我們接觸甚少,只要他不認識我們,就沒辦法告訴楊太傅我們是誰,那自然沒辦法讓楊太傅處理我們?!?/p>

李肇一邊保持著巡邏的步伐,一邊細細思索著孟觀的分析。

片刻后,他嘆了口氣,“軍師,這個刺客的死,反而讓我覺得悲涼?;蛟S在那些大人物的陰謀里,我們都是隨時可拋棄的棋子,就算我們做得再多,也不可能得到他們?nèi)魏螒z憫?!?/p>

李肇轉(zhuǎn)頭望向孟觀,“關(guān)禁閉時,你叫我?guī)湍阆朕k法一起去扳倒楊駿,我答應(yīng)了?!?/p>

“但是說實話,我當時其實只是因為把你當兄弟,怕你真的因為風(fēng)寒就這么沒了,才滿口答應(yīng)的,僅此而已。我還是覺得不值得為了幾次冤枉和羞辱,就去干掉腦袋的事情。”

“今天看到刺客的下場,我能理解你的舉動了?,F(xiàn)在我是真心愿意和你一起去想辦法,去弄到詔書,扳倒楊太傅,擺脫棋子命運!”

孟觀對著已經(jīng)共同經(jīng)歷了幾次生死的兄弟笑了笑,摟著他的肩膀,使勁地搖晃了一下,“一起想辦法,擺脫棋子命運!”

突然,他們聽到了前面拐角處,傳來一陣低聲的訓(xùn)斥。

夜半時分,宮內(nèi)傳出呵斥之聲,迅速引起了兩人的警惕與好奇。他們加快速度,小跑到了拐角處。

轉(zhuǎn)過拐角,一個笑臉赫然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笑臉仿佛已經(jīng)提前知道兩人要出現(xiàn),在手提燈籠的映襯下,顯得十分怪異。

孟觀定睛一看,笑臉的主人,正是他們剛才在談?wù)摰亩汀?/p>

董猛身后,還跟著三個黃門。

“董監(jiān),”孟觀想起董猛是寺人監(jiān),且是皇上身邊的人,所以換上了尊重的語氣,“這大半夜的,您還在這外宮當差呢?”

董猛繼續(xù)維持著笑臉,用一種閑聊的語氣對他們說道:“呵呵呵,讓兩位見笑了。我們要收一批從荊州送入宮中的貨物,我安排了小黃門處理。”

“哪知道這些家伙不但沒有經(jīng)驗,還不向懂行的請教,結(jié)果差點兒誤了大事。累得我只能親自來教導(dǎo)這些沒用的東西!”他惡狠狠地瞪了三個小黃門一眼。

董猛突然又轉(zhuǎn)過頭,笑瞇瞇地問道:“我在這兒沒有妨礙兩位當差吧?”

孟觀和李肇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李肇特意往董猛右手袖口中看了看,的確有包扎的跡象,看來的確如孟觀判斷,白日那位就是董猛。

孟觀和李肇都好奇,這位白天還在太傅府遇襲,狼狽逃走的人,如今怎么做到若無其事地站在他們面前,閑扯著自己差事的長短。

董猛見兩人并不介意,仿佛善聊的村婦見到了久違的朋友一般,止不住自己的傾訴欲,“兩位可知,貨物送進洛陽城,是要交關(guān)稅的?”

看孟觀和李肇一臉茫然的樣子,董猛繼續(xù)笑瞇瞇地說道:“那些長途送貨的車隊或者鏢局,要么一次性得送一大批貨,要么就是押運特別貴重的貨物,否則賺到的運費,都不夠路費成本的。”

董猛繼續(xù)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的見識,“可這些長途運貨的人,到了洛陽城,就得抓瞎。若是運貨量大的,洛陽城不會有哪個商家能一次性接收這么多貨。而運貨的也沒有足夠的人手,去做貨物的分揀,然后分發(fā)到各商家。那些押送貴重貨物的鏢局,想進入洛陽城權(quán)貴的府門,更是癡心妄想?!?/p>

“所以啊,洛陽城東的馬市就有貨棧,專門幫這些長途運輸?shù)能囮牥?、鏢局啊,處理通關(guān)、分送之事,也從中賺點兒運費?!?/p>

董猛又指了指身后的小黃門,“我啊,早就跟他們說過,洛陽城管貨棧的貨行就兩家,一家是通衢貨行,一家是通寶貨行。能送到宮中,或者各個權(quán)貴府上的,一般都是通衢貨行的貨棧?!?/p>

“這些蠢貨就是不聽,為了想省一點微不足道的運費,居然想讓走長途的送完洛陽城內(nèi)這一段,對方不肯,這些蠢貨還與他們吵了一架。”

孟觀和李肇仍是一臉茫然的樣子,他們搞不懂為什么這位與他們未曾言語的寺人監(jiān),今夜會說如此多不相干的話。

董猛仍然保持著微笑的神情,壓低聲音說:“通衢貨行的人,真是有本事,在洛陽城內(nèi)權(quán)貴們的府上,簡直是暢通無阻?!?/p>

“比如說啊,他們在馬市設(shè)了一家貨棧,里面有個胡人,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名字也特別奇怪,叫什么……匐勒。”

“這個胡人匐勒啊,和楊太傅府上的人特別熟絡(luò),所以太傅府的人,跟通衢貨行要求,指定讓這個胡人少年來負責日常對接送貨。這有權(quán)有勢的楊太傅,平時的吃啊穿啊用啊,都是一個叫匐勒的胡人少年送進去的?!?/p>

李肇不耐煩地咳嗽了一聲。他們的巡邏,是需要定時向伍長報備的,若此時被伍長看到他們在閑聊,免不了被一通教育。

好在董猛此刻好像突然失去了聊天的興致,毫無轉(zhuǎn)折地、突然結(jié)束了繼續(xù)講述洛陽城的物流事業(yè),“嗨呦!你們看我這張嘴,一聊起來,就忘了時間。我都快忘了,自己這么晚起來,是還得處理荊州的那批貨呢!”

說完,董猛帶著自己的跟班,轉(zhuǎn)身慢慢向后宮方向走去,只留下在夜色中一頭霧水的孟觀與李肇。


更新時間:2025-09-04 08:07: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