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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武安君白起傳 泛舟常江 188572 字 2025-09-05 08: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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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jié):驚蟄郿邑投軍點(diǎn)

秦武王二年(前309年)2月28日,驚蟄,秦國郿邑(今陜西眉縣)東門外征兵點(diǎn)。

驚蟄的雷聲剛滾過郿邑東郊的隴山,東門外的泥濘已積了半尺深。白起的粗布褲腳沾著泥點(diǎn),每走一步都“咕嘰”響,像踩著剛翻的粟田。手里攥著的銅劍,是父親白老栓退役時帶回來的舊物——劍鞘上的“白”字被雨打濕,泛著暗啞的光,鞘尾磨得發(fā)白,卻比周師傅教武時用的木劍沉實(shí)三倍,握在掌心,像攥著一團(tuán)沉甸甸的期望,還有父親昨夜在油燈下反復(fù)摩挲劍鞘時的溫度。

郿邑人過驚蟄有吃梨的習(xí)俗,說是“驚蟄吃梨,遠(yuǎn)離是非”。今早出門時,娘塞給白起兩個蒸梨,用粗布包著,此刻還揣在懷里,溫乎氣透過布層滲出來,混著劍鞘的銅銹味,成了他此刻最踏實(shí)的慰藉。東門外的土臺是用黃土夯的,邊緣被雨水沖得有些塌,露出里面摻著的麥稈——去年秋收后,郿邑人一起夯的這個臺,原是為了曬粟,如今成了征兵點(diǎn),倒也結(jié)實(shí)。

臺上插著兩桿黑色的秦旗,旗面繡著“秦”字,被風(fēng)扯得“嘩啦啦”響,旗角的磨損處還沾著去年宜陽之戰(zhàn)的褐血。臺下排著長隊,都是郿邑的青壯年,有的攥著布包,里面裝著家人縫的短褐;有的扛著自家的斧頭,斧刃還閃著磨過的光;還有的像白起一樣,攥著父輩傳下的舊兵器,臉上都帶著緊張和期待。

按秦國律法,男丁二十歲傅籍,白起今年二十二歲——去年秋收時,鄉(xiāng)鄰張翁家的粟田被洪水沖了,他幫著搶收,誤了傅籍的日子,今年才算補(bǔ)上。隊伍里,張翁的兒子張五就站在前面,見白起過來,笑著遞過一塊麥餅:“白起,你可算來了!我爹說,你要是再不來,他就去你家拽你了?!?/p>

白起接過麥餅,餅是硬的,帶著點(diǎn)麥香,他咬了一口:“謝五哥,我娘今早給我塞了梨,等會兒分你一個?!睆埼暹肿煨α?,露出缺了顆門牙的嘴——去年跟人比舉石,被石墩磕的,卻也因此練出了力氣,今天來投軍,志在必得。

“下一個,白起!”臺上的征兵吏喊著名字,聲音洪亮得像撞鐘。這征兵吏是個中年漢子,姓周,臉上有一道刀疤,從眉骨劃到下頜,像條褐色的蜈蚣。刀疤是當(dāng)年河西之戰(zhàn)留下的——他總跟人說,那是魏兵的劍劃的,要不是白老栓替他擋了一箭,他早成了戰(zhàn)場上的野狗食。

周吏穿著褐色的皮甲,腰間掛著木牘和毛筆,木牘上記著已登記的兵卒信息,墨跡還沒干,被風(fēng)吹得微微卷曲。白起趕緊上前,踏上土臺的泥濘,泥水濺到皮甲的邊緣,他卻沒在意,對著周吏躬身:“民夫白起,郿邑白家村人,年二十二,愿入軍伍,為大秦效力!”

周吏拿起木牘,用毛筆蘸了墨,狼毫在牘上劃過,發(fā)出“沙沙”的聲:“白起,二十二,白家村,身量七尺(戰(zhàn)國秦尺,約今1.62米),無疾?!睂懲辏畔鹿P,伸手按了按白起的胳膊——手指粗糲,帶著老繭,是常年握劍磨的?!案觳矇蛴?,能扛戟?”

“能!”白起挺直腰,胳膊上的肌肉繃起來,像院里那棵老槐的枝椏。這幾年跟著周師傅練劍、舉石,胳膊早練出了硬勁,去年秋收后,他還能舉起三十斤的石墩,幫鄉(xiāng)鄰把壓在粟囤上的石板挪開。

周吏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銅劍,眼神軟了些:“這劍是你爹的?”

“是,爹是退役秦軍,當(dāng)年在河西立過功,”白起的聲音帶著點(diǎn)驕傲,像捧著剛收的新粟,“爹說,讓我?guī)е@劍從軍,像他一樣立軍功,不丟秦人的臉,也不丟白家的臉?!?/p>

周吏的嘴角露出點(diǎn)笑,刀疤顯得不那么兇了:“好,有你爹的樣!當(dāng)年河西之戰(zhàn),你爹替我擋箭,我這條命是他給的。秦軍就缺你這樣的硬小子,好好干,別讓你爹失望。”他從懷里掏出一塊桃木牌,上面刻著“步伍”二字,木紋里還滲著紅漆:“去那邊領(lǐng)皮甲、長戟,再去驗身,沒問題就能編入步伍了?!?/p>

白起接過木牌,桃木的紋理硌著掌心,暖乎乎的。他對著周吏又躬身,才轉(zhuǎn)身走下土臺——臺階上的泥沾在鞋底,每一步都很沉,卻也很穩(wěn),像踩在自家的粟田里,踏實(shí)。

領(lǐng)裝備的帳篷在土臺旁邊,是粗麻布縫的,布上還留著漿洗的白印。帳篷里堆著皮甲、長戟和頭盔,彌漫著皮革和桐油的味道,還有點(diǎn)淡淡的汗味——是去年老兵留下的。負(fù)責(zé)發(fā)裝備的是個老卒,姓王,頭發(fā)花白,梳在腦后,用根麻繩系著,眼睛卻很亮,像秋夜的星星。

王卒接過白起的木牌,瞇著眼看了看,從堆里抽出一套皮甲:“這甲是舊的,卻結(jié)實(shí),去年宜陽之戰(zhàn),有個卒子叫趙虎,穿著它擋了三箭都沒事——后來那卒子立了功,升了什長,去守函谷關(guān)了?!?/p>

皮甲是褐色的,甲片用皮繩串著,邊緣磨得發(fā)白,甲胸上還有個淺淺的箭痕,像片干枯的樹葉。白起接過甲,套在粗布短褐外面——甲片蹭著皮膚,有點(diǎn)硬,卻很貼合,像第二層皮膚。他拽了拽甲繩,繩結(jié)緊實(shí),比周師傅的訓(xùn)練甲沉多了,卻讓他心里發(fā)緊,像揣了團(tuán)火,燒得人渾身有勁。

“長戟要選趁手的,”王卒又從架上取下一桿長戟,戟桿是槐木做的,上面纏著麻布,防滑,“你試試,戟尖要利,能穿皮甲,還能勾馬腿,戰(zhàn)場上好用。”

白起握住戟桿,掂了掂——不輕不重,剛好能揮得動。他試著揮了揮,戟尖劃過空氣,帶著點(diǎn)風(fēng)聲,像院外的柳樹被風(fēng)吹動的聲音。王卒點(diǎn)點(diǎn)頭,眼里帶著贊許:“不錯,這戟跟你有緣,好好用它,說不定能斬敵首、立軍功,將來也像趙虎一樣,升什長、校尉。”

領(lǐng)完裝備,白起去驗身——驗身的地方在帳篷后面的土坡下,搭了個草棚,棚里放著一張木桌,桌上擺著針、草藥和一卷竹簡。負(fù)責(zé)驗身的是個軍醫(yī),姓劉,臉上帶著絡(luò)腮胡,手里拿著一根銀針,正在給一個壯丁扎手指,看血色。

劉醫(yī)見白起過來,放下銀針,捏了捏他的腿——手指用力,卻不疼,只是有點(diǎn)酸。又看了看他的眼睛:“眼夠亮,能瞄準(zhǔn);腿夠壯,能行軍,合格!”他從桌上拿起一小包草藥,遞給白起:“這是治外傷的,戰(zhàn)場上用得著,敷上能止血、止疼,別丟了。”

白起接過草藥,包在粗布里,小心地揣進(jìn)懷里,對著劉醫(yī)躬身:“謝劉醫(yī)?!?/p>

剛要走,就聽見身后傳來爭執(zhí)聲——是同鄉(xiāng)李三,比白起小一歲,平時膽子小,見了生人都不敢說話,今天也來投軍,此刻正被周吏拽著胳膊,臉漲得像熟透的粟穗,通紅。

“你想逃?”周吏的聲音很沉,像打雷前的悶響,“傅籍入軍是秦律,你敢逃,就是違律!按軍法,逃兵要腰斬,還要連累家人——你娘就你一個兒,你想讓她跟著你受罰?”

李三的腿抖著,像被風(fēng)吹得搖晃的粟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我怕打仗,我娘就我一個兒,我要是死了,娘沒人管……她還等著我回去種粟米呢……”

周圍的士兵都圍過來看,有的笑,有的議論:“這小子真慫,還沒上戰(zhàn)場就怕了!”“就是,秦人的娃哪有怕戰(zhàn)的?咱郿邑的漢子,就得敢扛戟、敢殺敵!”

李三的頭埋得更低了,手攥著衣角,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白起趕緊走過去,拽了拽周吏的胳膊——周吏的胳膊硬得像石頭,卻也停了手?!爸芾艟?,別罰他,他不是故意逃,就是嚇著了,跟他好好說,他會懂的?!?/p>

周吏回頭看白起,眉頭皺著:“你認(rèn)識他?”

“是同鄉(xiāng),一個村的,”白起說,又轉(zhuǎn)向李三,拍了拍他的肩——粗布短褐蹭過李三的胳膊,帶著點(diǎn)暖意,“三兒,咱秦人哪有怕戰(zhàn)的?投了軍,立了軍功,就能賞錢賞田,接你娘來住,比在家種薄田強(qiáng)多了。你娘種那幾畝粟田,年年要交租,還得看天吃飯,要是你立了功,賞了田,她就不用那么累了?!?/p>

李三的頭低著,聲音小得像蚊子:“我……我也想立軍功,可我怕……怕死在戰(zhàn)場上,我娘就沒人管了?!?/p>

“誰不怕死?”白起的聲音沉下來,像郿邑的土,厚實(shí)又實(shí)在,“我也怕,可咱秦人,男丁從軍是本分。要是沒人當(dāng)兵,魏兵、韓兵打過來,搶咱的粟米,燒咱的房子,你娘的田也保不住,你就算活著,也沒飯吃,還得躲躲藏藏的。我爹當(dāng)年也怕,可他還是去了河西,立了功,回來還賞了田,現(xiàn)在咱家用的那口新陶鍋,就是用賞錢買的——咱為啥不行?”

王卒也走過來,拍了拍李三的頭——手掌粗糙,卻很輕,像拍自家的娃?!靶∽?,聽白起的,沒錯。我當(dāng)年也怕,第一次上戰(zhàn)場,腿都軟了,可跟同伍的兄弟一起,就不怕了。秦軍的什伍制,一人立功,全伍有賞;一人逃,全伍受罰,你要是逃了,白起他們也得受罰,你忍心嗎?”

李三抬起頭,看了看白起——白起的眼里沒有笑,卻很堅定,像院外的老槐樹,讓人安心。又看了看周吏,周吏的刀疤不那么兇了,眼里帶著點(diǎn)期待。他擦了擦眼淚,用袖子抹了抹臉:“我……我不逃了,我跟白起一起從軍,好好練本事,立軍功,接我娘來住,不讓她再種粟田受累?!?/p>

周吏松開手,嘴角露出點(diǎn)笑:“這才像秦人的娃!快去領(lǐng)裝備、驗身,王卒會給你選套輕甲,你身子弱,重甲扛不動。要是再敢逃,可饒不了你!”

李三趕緊點(diǎn)頭,跟著王卒去領(lǐng)裝備——腳步還是有點(diǎn)虛,卻比剛才穩(wěn)多了。白起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氣——剛才他也捏了把汗,要是李三真逃了,按什伍相保,他這個同鄉(xiāng)也得受牽連,現(xiàn)在好了,不僅救了李三,還能跟同鄉(xiāng)一起從軍,互相有個照應(yīng)。

太陽漸漸升高,雷聲停了,雨也小了,天上露出點(diǎn)藍(lán)。白起穿著皮甲,扛著長戟,站在土臺上,看著周圍的士兵——他們大多是郿邑的同鄉(xiāng),有的認(rèn)識,有的不認(rèn)識,卻都穿著一樣的皮甲,扛著一樣的長戟,臉上帶著一樣的堅定,像地里剛冒芽的粟苗,充滿了勁。

周吏站在土臺中央,舉起令旗——旗面被風(fēng)吹得展開,“秦”字在陽光下閃著光。“所有卒子聽著!今日編入步伍,明日卯時啟程,赴華縣駐守!到了軍營,好好練本事,立軍功,賞錢賞田,光宗耀祖!要是敢偷懶、逃兵,軍法處置,絕不姑息!”

士兵們齊聲喊:“諾!”聲音震得土臺的泥濘都在抖,像要把驚蟄的寒氣都震散,飄到隴山那邊去。

白起也跟著喊,聲音洪亮——他握著手里的銅劍,劍鞘上的“白”字被陽光照得發(fā)亮,心里想著父親的話:“守紀(jì)律,立軍功,別丟白家的臉。”他知道,從今天起,他就是一名真正的秦軍士兵了,明天就要離開郿邑,去華縣,去軍營,去面對未知的訓(xùn)練和戰(zhàn)場。可他一點(diǎn)都不怕,反而充滿了干勁——他要好好練本事,立軍功,像父親一樣,像周師傅一樣,像王爺爺一樣,做個讓秦人驕傲的士兵,做個讓爹娘驕傲的兒子。懷里的蒸梨還溫著,他摸了摸,笑了——明天路上,分一個給李三,讓他也嘗嘗家的味道。

第二節(jié):軍吏驗身編步伍

秦武王二年(前309年)3月1日,春分,秦國郿邑(今陜西眉縣)東門外校場。

春分的陽光斜斜地照在郿邑東門外的校場上,像撒了層碎金。土臺上的秦旗被風(fēng)吹得飄起來,“秦”字在陽光下閃著光,旗角掃過土臺邊緣的草,草尖上還沾著露水,亮晶晶的。

白起穿著昨天領(lǐng)的皮甲,扛著長戟,站在校場的隊列里——皮甲被夜里的露水打濕,有點(diǎn)涼,卻很貼身。隊列有五十多人,都是昨天投軍的郿邑同鄉(xiāng),李三就站在他旁邊,手里攥著長戟,指節(jié)發(fā)白,眼神比昨天堅定多了,只是皮甲穿得有點(diǎn)歪,甲繩松了一根,像條沒系緊的腰帶,垂在腰側(cè)。

“都站好!別歪歪扭扭的,像沒吃飯的軟蛋!”校場中央的軍吏喊著,聲音比昨天的周吏還洪亮,震得人耳朵有點(diǎn)麻。這軍吏姓趙,是秦軍的什長,年約三十,身材高大,比白起還高半頭,皮甲外面套著件黑色的披風(fēng)——黑色披風(fēng)是立過軍功的象征,穗子上還繡著一道銀線,代表斬首一級。

昨天周吏說,趙什長是郿邑西頭趙家村人,當(dāng)年在宜陽之戰(zhàn)斬首二級,獲了上造爵,賞了三畝田,還有一匹馬,是郿邑出來的好漢。這次回來,就是負(fù)責(zé)帶新卒去華縣,教他們練本事。

趙什長手里拿著木牘,上面記著所有新卒的名字,墨跡是新的,用紅漆標(biāo)了“身量”“力氣”“技能”,一目了然。他走到隊列前,一個一個地看,腳步沉穩(wěn),皮靴踩在地上,發(fā)出“咚咚”的聲,像敲鼓。

“身量夠不夠,甲穿得對不對,戟扛得穩(wěn)不穩(wěn),都要查!”趙什長的眼神像鷹,掃過每個人,“要是甲穿錯了,到了軍營,風(fēng)一吹就掉,還怎么打仗?到時候敵兵的劍砍過來,你連擋都擋不住,只能當(dāng)活靶子!”

他走到一個矮個子卒子面前——這卒子叫孫六,是郿邑南頭的,家里是做陶的,身量只有六尺五,比白起矮半尺。趙什長伸手拽了拽孫六的甲繩:“甲繩要勒緊,不然甲片晃,會磨破皮膚!你這繩松得能塞進(jìn)手,趕緊勒緊,不然罰你舉石墩半個時辰,讓你知道啥叫力氣!”

孫六趕緊點(diǎn)頭,手忙腳亂地勒甲繩——手指有點(diǎn)笨,勒了好幾次才系緊,臉漲得通紅,像煮熟的粟米。趙什長又走到另一個卒子面前,這卒子叫吳七,是獵戶家的,扛著長戟,卻把戟尖對著后面的人,戟桿還晃來晃去。

“戟尖要朝前,扛在右肩,你倒好,扛在左肩,還把戟尖對著后面的人,想扎死同鄉(xiāng)?”趙什長皺著眉,聲音沉了些,“要是在戰(zhàn)場上,你這一下,就得把同伍的兄弟扎傷,到時候沒人跟你一起沖鋒,你就得被敵兵砍死!”

吳七趕緊把長戟換了肩,戟尖朝前,對著趙什長躬身:“吏君,我錯了,下次不敢了!我以后一定記著,戟尖朝前,不扎同鄉(xiāng)?!?/p>

趙什長哼了一聲,繼續(xù)往前走,很快走到白起面前。他停下腳步,上下打量著白起——先看皮甲,甲繩勒得緊,甲片齊整,沒有松脫,連甲胸的箭痕都對著正前方;再看長戟,扛在右肩,戟尖朝前,戟桿握得穩(wěn),手指扣在麻布纏的地方,剛好能用上勁;最后看身量,七尺的個子,站得筆直,像棵挺拔的槐樹。

“白起?”趙什長的聲音比剛才軟了點(diǎn),不再那么兇。

“是!”白起挺直腰,聲音洪亮,沒有一點(diǎn)含糊。

“昨天勸李三的就是你?”趙什長的眼神帶著點(diǎn)贊許,像看著自家的晚輩,“不錯,有擔(dān)當(dāng),秦軍就缺你這樣的卒子——不丟同鄉(xiāng),還能幫著勸,是塊好料。你爹是白老栓?當(dāng)年在河西跟我一個什,是個硬漢子,可惜后來傷了腿,退役了?!?/p>

白起的眼睛亮了,像突然被點(diǎn)亮的油燈:“吏君認(rèn)識我爹?我爹常跟我說河西之戰(zhàn)的事,說他跟一個趙什長一起作戰(zhàn),很投緣,沒想到就是您!”

“認(rèn)識,怎么不認(rèn)識?”趙什長的聲音更軟了,帶著點(diǎn)回憶的暖意,“當(dāng)年河西之戰(zhàn),我被魏兵的劍砍中了胳膊,血流得止不住,是你爹把我拉回來,還替我擋了一箭——那箭射在他的腿上,現(xiàn)在還有個疤。要是沒有你爹,我早死在戰(zhàn)場上,哪還能當(dāng)什長,回來帶你們?”

他頓了頓,又說:“你爹當(dāng)年跟我說,他有個兒子,叫白起,從小就喜歡看軍陣,還跟著老卒練劍,將來也要從軍,沒想到就是你。你爹的眼光沒錯,你比他當(dāng)年還精神,力氣也大,好好練,肯定有出息?!?/p>

“我爹常跟我說,秦軍的什伍制能打勝仗,還說要我像他一樣,不丟秦人的臉,不丟白家的臉,”白起的聲音帶著點(diǎn)激動,像揣了只亂撞的兔子,“吏君,我一定好好練本事,像我爹一樣,像吏君一樣,立軍功,賞田賞錢,讓爹娘過上好日子。”

“好,有志氣!”趙什長拍了拍白起的肩——手掌有力,拍得皮甲的甲片發(fā)出“咔咔”的聲,“好好干,將來肯定比我強(qiáng),說不定能當(dāng)校尉、國尉,比你爹還厲害?!?/p>

他又往前走,很快走到李三面前。李三的頭有點(diǎn)低,手攥著長戟,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趙什長看了看李三的皮甲——甲繩松了一根,垂在腰側(cè),甲片也有點(diǎn)歪,左邊高右邊低,像沒鋪平的粟席。

“甲繩怎么松了?”趙什長伸手拽了拽那根松了的甲繩,“昨天領(lǐng)裝備的時候,王卒沒教你怎么穿?甲是保命的東西,穿錯了就是拿命開玩笑!你跟白起一個村,白起穿得這么好,你怎么就學(xué)不會?是不是偷懶了?”

李三的臉有點(diǎn)白,聲音小了點(diǎn),像蚊子叫:“教了,王卒教我勒三圈,系兩個結(jié),可我早上穿的時候,不小心拽松了,還沒來得及勒緊……我不是偷懶,是我手笨,總系不好?!?/p>

“沒來得及?”趙什長皺著眉,卻沒發(fā)火,“從軍就要有從軍的樣子,手笨就多練,練到會為止!你要是連甲都穿不好,到了戰(zhàn)場上,敵兵的箭射過來,甲片一松,就會射進(jìn)肉里,到時候疼的是你自己,還會連累同伍的人?!?/p>

白起趕緊上前,對著趙什長躬身:“吏君,李三是第一次穿甲,不太熟練,他手笨,我?guī)退站o,教他怎么系結(jié),下次他肯定不會錯了。您別罰他,罰我也行,是我沒跟他說清楚怎么穿甲。”

趙什長看了看白起,又看了看李三——李三的眼里帶著點(diǎn)懇求,像受驚的小鹿。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行,你幫他勒緊。要是下次再松,你們倆一起罰舉石墩,什伍相保,他錯了,你也有責(zé)任,知道嗎?”

“諾!”白起和李三齊聲應(yīng)著,聲音都很響亮。

白起走到李三身后,伸手拽過松了的甲繩——繩是牛皮做的,有點(diǎn)硬,他先把甲片擺正,左邊低一點(diǎn),右邊高一點(diǎn),剛好貼合李三的身子。然后把甲繩在李三的腰上繞了三圈,系了兩個結(jié),結(jié)打得緊實(shí),卻不勒人。

“勒緊點(diǎn),甲才穩(wěn),不會磨皮膚,也不會掉,”白起一邊系,一邊跟李三說,“下次穿甲,先把甲片擺正,再繞三圈,系兩個結(jié),結(jié)要系在腰側(cè),別系在前面,不然彎腰的時候會硌著。記住了嗎?”

李三點(diǎn)點(diǎn)頭,小聲說:“記住了,謝謝你,白起,又幫我。要是沒有你,我肯定要罰舉石墩了,我力氣小,舉不動石墩?!?/p>

“咱是同鄉(xiāng),又是將來的同伍,該互相照應(yīng),”白起笑了笑,拍了拍李三的肩,“趙什長說,什伍相保,你錯了我也受罰,我可不想舉石墩——舉石墩太累,還耽誤練本事?!?/p>

李三也笑了,嘴角咧開,露出兩顆小虎牙,緊張的情緒散了不少,像被風(fēng)吹散的云。

趙什長查完了所有卒子,回到校場中央,舉起木牘——木牘在陽光下閃著光,上面的名字一個個清晰?!艾F(xiàn)在編伍!五人為伍,設(shè)伍長;十人為什,我是什長!編伍要按身量、力氣來,身強(qiáng)體壯的在前,負(fù)責(zé)沖鋒;力氣小的在后,負(fù)責(zé)射箭、護(hù)糧!”

他念著名字,一個一個地編,聲音洪亮,每個名字都念得很清楚:“第一伍:白起、李三、王二、張三、李四。白起為伍長,你身強(qiáng)體壯,還有擔(dān)當(dāng),能管好這伍人,別讓我失望?!?/p>

白起趕緊躬身,聲音響亮:“諾!定不負(fù)吏君所托,管好伍人,好好練本事,將來立軍功,為什爭光,為大秦效力!”

李三站在白起旁邊,臉上露出點(diǎn)安心——跟白起一個伍,他心里踏實(shí)多了,不用怕沒人幫他,也不用怕做錯事沒人教。

其他卒子也陸續(xù)編了伍,每個伍都選了伍長——孫六編在第二伍,伍長是個叫錢八的壯丁,力氣大;吳七編在第三伍,伍長是個叫鄭九的獵戶,會射箭。編完伍,趙什長讓每個伍的人站在一起,互相認(rèn)識,熟悉彼此的名字和本事。

“你們這伍人,將來要一起訓(xùn)練、一起打仗、一起吃飯、一起睡覺,是最親近的人!”趙什長走到各伍面前,大聲說,“什伍相保,一人立功,全伍有賞;一人逃、一人錯,全伍受罰!你們要互相幫、互相教,別像一盤散沙,不然到了戰(zhàn)場,只會被敵兵砍死,連收尸的人都沒有!”

白起的伍里,王二是個高個子,比白起還高半尺,膀大腰圓,是郿邑北頭的,家里是種粟的,去年秋收時,一個人能扛兩袋粟米,力氣大得很。他拍了拍胸脯,聲音像打雷:“伍長放心,我力氣大,沖鋒的時候我在前,保證不讓敵兵靠近咱伍的人,誰要是敢來,我一戟戳死他!”

張三是個矮個子,比李三還矮一點(diǎn),卻很靈活,像只猴子,是郿邑東頭的,家里是做木工的,從小就跟著爹學(xué)手藝,跑起來比兔子還快。他晃了晃身子,笑著說:“我跑得快,要是需要送信、探路,我去,保證比別人快,還能躲敵兵的箭,不會被射中。”

李四會射箭,是郿邑西頭的,家里是獵戶,從小就跟著爹上山打獵,箭法準(zhǔn)得很,能射中五十步外的兔子眼睛。他晃了晃手里的弓——弓是他自己帶來的,桑木做的,弓臂上還刻著一道痕,是去年射野豬時留下的。“我會射箭,能幫咱伍擋敵兵,還能射鳥、射兔子,給咱伍加菜,不用總吃粟飯?!?/p>

李三也小聲說,聲音比剛才大了點(diǎn):“我……我會種地,要是軍營里有田,我能種粟米,比別人種得好,還能收得多,給咱伍省糧。我還會編筐,能編筐裝糧,不用買,省錢?!?/p>

白起看著他們,心里暖暖的,像喝了娘煮的粟粥。他笑著說:“我叫白起,是伍長,以后咱就是同伍了,一家人。有啥不懂的,咱互相教;有啥困難,咱一起扛。趙什長說,什伍相保,咱要像一家人一樣,別讓他失望,也別丟秦人的臉,更別丟咱郿邑人的臉?!?/p>

王二、張三、李四、李三都點(diǎn)頭,臉上帶著笑,眼里充滿了勁,像剛冒芽的粟苗,等著長大。

趙什長看著各伍的互動,嘴角露出點(diǎn)笑——新卒能這么快熟絡(luò)起來,互相照應(yīng),是好事,到了軍營,訓(xùn)練起來也能更順利,不會像一盤散沙。他走到各伍面前,大聲說:“現(xiàn)在教你們秦軍的軍規(guī)!第一,聽命令,不管是什長還是伍長,下令就要執(zhí)行,不能違抗,違抗命令就是違律,軍法處置;第二,守紀(jì)律,軍營里不能喝酒、不能賭錢,更不能逃兵,喝酒誤事,賭錢敗家,逃兵連累人,都要罰;第三,護(hù)同伍,同伍的人有難,要幫忙,不能看著不管,不然按軍法處置,輕者罰舉石墩,重者腰斬!”

他頓了頓,又說:“明天一早卯時,咱們就啟程去華縣,路上要走五日,每天行軍三十里,不能掉隊!要是掉隊了,自己想辦法追上,不然就當(dāng)逃兵處置,腰斬,還要連累家人!今晚你們回家跟家人告別,把該帶的都帶上,別漏了,明天卯時在這里集合,不準(zhǔn)遲到,遲到一刻,罰舉石墩一個時辰!”

“諾!”所有卒子齊聲應(yīng)著,聲音震得校場的塵土都在飄,像一層薄霧,在陽光下散開。

散隊后,白起扛著長戟,穿著皮甲,往家走——皮甲有點(diǎn)沉,壓得肩膀有點(diǎn)酸,卻很踏實(shí),像扛著一袋新收的粟米。路上遇到鄉(xiāng)鄰張翁,張翁正背著一捆柴,往家走,柴上還沾著露水。

“白起,穿上甲就是不一樣,像個秦軍的好漢!”張翁放下柴,笑著說,眼里帶著贊許,“我家五兒跟你一個什,以后你多幫著點(diǎn)他,他性子急,容易做錯事,你多教他。將來立了軍功,可別忘了咱白家村,別忘了你爹娘?!?/p>

“張翁放心,我肯定幫五哥,也肯定立軍功,給咱村爭光,給爹娘爭光!”白起笑著回應(yīng),心里暖暖的——鄉(xiāng)鄰的關(guān)心,像娘煮的粟粥,暖得人渾身舒服。

回到家,娘正在灶間煮粟粥,灶里的柴火噼啪作響,粟粥的香氣飄滿了院子,混著草木灰的味道,讓人聞著就餓。爹在院里劈柴,斧頭落下,“嘭”的一聲,木柴裂開,成了兩半,堆在旁邊,像一座小山。

看到白起穿著皮甲、扛著長戟回來,娘趕緊迎上來,手里還拿著一塊粗布,擦了擦手上的灶灰,摸了摸他的皮甲:“這甲沉不沉?磨不磨皮膚?累不累?快坐下歇會兒,粥馬上就好,給你留了兩個雞蛋,臥在粥里,補(bǔ)補(bǔ)力氣?!?/p>

她從屋里拿出一個粗布包,遞給他——布包是藍(lán)色的,是娘新染的布,用的是院里的蓼藍(lán),顏色鮮亮,上面縫著“平安”二字,是用紅線縫的,針腳有點(diǎn)歪,卻是娘一針一線縫的,很顯眼。

“這里面裝了麥餅、鹽塊,還有草藥,”娘一邊說,一邊打開布包,給白起看,“麥餅是昨天烙的,放了鹽,耐放;鹽塊能腌肉,路上要是有肉,能腌著吃;草藥是治外傷的,跟劉醫(yī)給的一樣,你多帶點(diǎn),戰(zhàn)場上用得著?!?/p>

白起接過布包,摸了摸,里面的麥餅還帶著溫乎氣,草藥的味道混著麥香,很暖,像娘的手,輕輕拍著他的背。他攥著布包,心里暖暖的,說不出話。

爹放下斧頭,走到白起面前,手里還拿著一塊磨石——是磨斧頭用的,上面還沾著木屑。他拍了拍白起的肩,手掌粗糙,卻很有力:“明天走,路上要聽趙什長的話,別調(diào)皮,跟同伍的人好好相處,互相照應(yīng),別像在家一樣,想干啥就干啥。到了軍營,好好練本事,別偷懶,像爹當(dāng)年一樣,立軍功,不丟白家的臉,不丟秦人的臉?!?/p>

“爹,我記住了,”白起的聲音有點(diǎn)啞,像被粟殼卡了喉嚨,“趙什長認(rèn)識您,說您當(dāng)年在河西救過他的命,還說我有擔(dān)當(dāng),讓我當(dāng)伍長了,以后我能管五個人,跟您當(dāng)年一樣?!?/p>

“伍長?”爹的眼睛亮了,像突然被點(diǎn)亮的火把,“好,有出息!比爹當(dāng)年強(qiáng),爹當(dāng)年從軍三個月,才當(dāng)了伍長,你剛編伍就當(dāng)了,好!當(dāng)伍長就要管好同伍的人,別讓他們出事,也別讓他們逃兵,什伍相保,你要負(fù)起責(zé)任,像個當(dāng)伍長的樣子。”

“我會的,”白起點(diǎn)頭,像小雞啄米,“同伍有李三,還有王二、張三、李四,都是好漢子,王二力氣大,張三跑得快,李四會射箭,李三會種地,咱伍啥本事都有,我會跟他們好好練,一起立軍功?!?/p>

娘煮好了粟粥,盛了一碗給白起——碗是陶的,上面有娘畫的粟穗圖案,粥里臥著兩個雞蛋,黃澄澄的,像太陽?!翱斐?,粥還熱著,雞蛋別涼了,明天路上就吃不到娘煮的粥了,也吃不到臥雞蛋了?!?/p>

白起接過碗,喝了一口粥——粥很稠,帶著粟米的香甜,雞蛋很嫩,一咬就流心。他大口地吃著,心里暖暖的,像被陽光裹著。他知道,明天就要離開家,離開爹娘,去華縣,去軍營,去開始新的生活——從軍的生活可能很苦,可能會受傷,甚至可能會死,可他一點(diǎn)都不怕,因為他是秦人的娃,是白老栓的兒子,他要像爹一樣,像趙什長一樣,立軍功,為大秦效力,為白家爭光。

吃完粥,白起把布包放進(jìn)懷里,又把銅劍系在腰間,對著爹娘躬身:“娘,爹,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你們多保重,別太累了,爹劈柴別太晚,娘做飯別燙著。等我立了軍功,就回來接你們,讓你們住大房子,吃好的,不用再種粟田、劈柴了?!?/p>

娘的眼睛紅了,卻沒哭,只是摸了摸他的頭,手很軟,帶著點(diǎn)糙,是常年縫補(bǔ)、做飯磨的:“好,娘等著,你在外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受傷,平安回來,娘還給你煮粟粥、臥雞蛋?!?/p>

爹也點(diǎn)頭,聲音有點(diǎn)沉:“去吧,早點(diǎn)睡,明天要趕路,別遲到。路上注意安全,跟著趙什長,別走散了?!?/p>

白起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手里攥著娘縫的布包,心里想著明天的行程,想著軍營的訓(xùn)練,想著同伍的同鄉(xiāng)。月光透過窗戶照進(jìn)來,落在皮甲上,像撒了層銀粉,亮晶晶的。他仿佛看到了華縣的軍營,看到了秦軍的操練,看到了自己立軍功的樣子——他一定會好好練本事,立軍功,不辜負(fù)爹娘的期望,不辜負(fù)趙什長的信任,不辜負(fù)大秦的托付。

第三節(jié):同鄉(xiāng)畏途解心結(jié)

秦武王二年(前309年)3月2日,春分,秦國郿邑至華縣官道。

春分的太陽剛升過隴山,金色的光灑在郿邑至華縣的官道上,像鋪了一層金箔。官道是黃土夯的,被車輪壓出了兩道深深的轍印,轍印里還沾著昨夜的露水,亮晶晶的。五十多個秦軍新卒排成隊列,扛著長戟,穿著皮甲,跟著趙什長往前走,腳步聲整齊,像一陣悶雷,滾在官道上。

白起走在伍的最前面,手里握著長戟,戟桿上的麻布被汗水浸濕,貼在掌心,有點(diǎn)滑。他的粗布短褐已被汗透,貼在背上,像一層濕紙,皮甲壓得肩膀有點(diǎn)酸,卻不敢放慢腳步——趙什長說,今天要走三十里,天黑前要到中途的驛站,要是掉隊了,自己想辦法追上,不然就當(dāng)逃兵處置,腰斬,還要連累家人。

李三走在白起旁邊,臉色有點(diǎn)白,像剛剝殼的粟米,腳步也有些虛,像踩在棉花上。他平時很少走遠(yuǎn)路,最多就是去郿邑趕集,走十里路就累得不行。昨天穿皮甲練了半天隊列,腳就磨起了泡,晚上用熱水泡了泡,沒在意,今天走了沒十里,泡就破了,疼得他直皺眉,卻不敢說,怕被趙什長罰舉石墩,還連累白起。

“三兒,腳疼?”白起看出了他的不對勁——李三的腳步一瘸一拐的,左腿落地時,身子會晃一下,像被風(fēng)吹得搖晃的粟苗。他放慢腳步,小聲問,聲音壓得很低,只有李三能聽見。

李三的頭低著,看著腳下的官道,泥土沾在鞋底,厚厚的一層。他聲音小得像蚊子,幾乎聽不見:“嗯,昨天磨起的泡破了,有點(diǎn)疼,走一步疼一下,像踩在針上?!?/p>

“怎么不早說?”白起停下腳步,伸手拽了拽李三的胳膊——李三的胳膊有點(diǎn)涼,像剛從井里撈出來的水。“跟趙什長說一聲,歇會兒,敷點(diǎn)草藥,不然腳會更疼,后面的路更難走,到時候真掉隊了,更麻煩。”

李三趕緊搖頭,頭搖得像撥浪鼓,聲音里帶著點(diǎn)慌:“別,趙什長說不能掉隊,要是我說了,他會罰我的,還會連累你——你是伍長,我錯了,你也得受罰,我不能連累你。”

“連累我也不能讓你硬撐,”白起皺著眉,聲音沉了些,卻很堅定,“腳破了,越走越疼,到時候走不動了,還是要掉隊,反而更麻煩。趙什長不是不講理的人,跟他說清楚,他會讓歇的。我去跟他說,你在這兒等著?!?/p>

沒等李三再說,白起就轉(zhuǎn)身走到趙什長面前——趙什長走在隊列的最前面,披風(fēng)被風(fēng)吹得展開,像一只黑色的鳥。白起對著趙什長躬身,聲音響亮,卻不刺耳:“吏君,李三的腳磨破了,走不動了,能不能讓隊伍歇半個時辰,讓他敷點(diǎn)草藥?不然后面的路他可能跟不上,會掉隊,連累整個什。”

趙什長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李三——李三站在原地,腳一瘸一拐的,臉色更白了,像紙一樣,眼神里帶著點(diǎn)怕,卻也帶著點(diǎn)期待。他皺了皺眉,卻沒發(fā)火,反而嘆了口氣:“怎么不早說?腳破了硬撐,是想把腳廢了?到了軍營,腳廢了,還怎么訓(xùn)練、怎么打仗?全體都有,原地休息半個時辰!”

“諾!”所有卒子齊聲應(yīng)著,聲音響亮,像一陣風(fēng),吹過官道兩旁的樹林。大家紛紛放下長戟,坐在路邊的草地上——草剛冒芽,綠油油的,沾著露水,坐上去有點(diǎn)涼,卻很舒服。有的揉腿,有的擦汗,有的拿出布包里的麥餅啃著,還有的互相聊著天,說笑著,像一群剛放學(xué)的娃。

白起扶著李三走到路邊,找了塊干凈的草地,讓他坐下——李三坐下時,疼得“嘶”了一聲,額頭上冒出了冷汗。白起蹲下來,解開李三的綁腿——綁腿是粗布做的,沾著泥土和血跡,解開后,露出腳踝上的傷口:傷口紅紅的,像一片熟透的楓葉,還在滲血,泡破了的地方磨得發(fā)白,像塊舊布,看起來很疼。

“忍著點(diǎn),草藥有點(diǎn)涼,敷上就不疼了,”白起從自己的布包里拿出草藥——是娘給的,用粗布包著,里面有蒲公英、艾草,還有一點(diǎn)雄黃,都是治外傷的,很管用。他把草藥捏碎,敷在李三的傷口上,動作輕,怕弄疼他。

李三“嘶”了一聲,卻很快不疼了,眼里露出點(diǎn)驚訝:“不疼了,真的不疼了,你娘的草藥真管用?!?/p>

“我娘說,這草藥是她跟村里的張婆婆學(xué)的,張婆婆會治外傷,當(dāng)年我爹在河西受傷,就是張婆婆給治的,好得快,”白起笑著說,又從布包里拿出布條,把李三的傷口纏緊,“我娘還說,敷上半天就不疼了,明天就能正常走路,不會耽誤行程。你昨天怎么不敷?”

“我……我忘了,”李三的聲音帶著點(diǎn)愧疚,像做錯事的娃,“昨天晚上跟娘告別,娘哭了,我也哭了,太緊張了,忘了拿草藥,早上走的時候,也沒想起,直到腳破了,才想起還有草藥。”

“沒事,我這有,夠你用的,”白起笑了笑,從布包里拿出一塊麥餅,遞給李三——麥餅是娘烙的,放了鹽,很耐餓,“吃點(diǎn)吧,補(bǔ)充力氣,不餓了,走路也有勁兒,不然后面的路走不動。”

李三接過麥餅,咬了一口——麥餅有點(diǎn)硬,卻很香,帶著麥香和鹽味,在嘴里散開。他嚼著麥餅,卻沒什么胃口——看著周圍的卒子,有的在說笑,有的在練舉戟,有的在討論軍營的訓(xùn)練,只有他,腳疼得走不動,還要白起幫忙,心里很不是滋味,像吃了沒熟的粟米,澀得慌。

“白起,我是不是很沒用?”李三的聲音有點(diǎn)啞,像被風(fēng)吹啞的,“昨天差點(diǎn)逃兵,今天又腳破了,拖同伍的后腿,要是我沒從軍,你們就不用為我操心了,行軍也能快一點(diǎn),不會耽誤行程?!?/p>

白起坐在他旁邊,啃著麥餅,搖了搖頭——頭搖得很輕,卻很堅定?!罢l剛開始都這樣,我第一次練舉石,還沒舉起來就摔了,石墩砸在腳上,疼了好幾天,被周師傅罰了舉石墩半個時辰,疼得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趙什長說,他第一次行軍,也掉過隊,走了一天才追上,被校尉罵了,還罰了不許吃飯。沒人一開始就厲害,都是練出來的,你別灰心。”

“真的?”李三抬起頭,眼里帶著點(diǎn)希望,像黑暗里的一點(diǎn)光。

“真的,”白起點(diǎn)頭,像小雞啄米,“你看王二,他力氣大,可他不會射箭,昨天在校場,他跟李四學(xué)射箭,射了十箭,只中了一箭,還射偏了,差點(diǎn)射到吳七;張三跑得快,可他舉戟不行,昨天舉戟還晃,趙什長還罵了他,說他舉戟像舉著根稻草,沒力氣。咱伍里,每個人都有不擅長的,都要互相教,互相幫,才能一起進(jìn)步,不然怎么當(dāng)秦軍的卒子,怎么立軍功?”

李三順著白起的目光看過去——王二正在跟李四學(xué)射箭,李四拿著弓,教他怎么拉弓、怎么瞄準(zhǔn),手指著遠(yuǎn)處的一棵樹:“拉弓要用力,瞄準(zhǔn)要看樹的頂,別晃,不然箭會偏?!蓖醵W(xué)得很認(rèn)真,拉弓的手都在抖,卻還是射了出去,箭擦著樹干過去,沒射中,卻比昨天強(qiáng)多了。

又看了看張三——張三正在跟趙什長練舉戟,趙什長站在他旁邊,教他怎么沉肩、怎么用力:“沉肩,腰使勁,別用胳膊的勁,胳膊的勁小,腰的勁大,舉起來才穩(wěn)?!睆埲蹿w什長說的做,舉戟果然穩(wěn)多了,臉上帶著笑,一點(diǎn)都不覺得累,像撿了塊寶。

“我……我會種地,”李三的聲音大了點(diǎn),不再像蚊子叫,“要是軍營里有田,我能種粟米,比別人種得好,還能收得多,給咱伍省糧。我還會編筐,能編筐裝糧,不用買,省錢,還能用筐裝草藥,不容易壞?!?/p>

“這就是你的本事??!”白起拍了拍他的肩,手掌有力,卻不重,“秦軍不光要能打仗,還要能種地,不然軍糧不夠,怎么打勝仗?當(dāng)年河西之戰(zhàn),軍糧不夠,就是士兵們自己種的粟米,才撐到了最后,沒餓肚子,才能打敗魏兵。你會種地,就是咱伍的本事,比只會舉戟、射箭的人還重要——沒有糧,再能打的卒子也沒力氣,打不了仗?!?/p>

李三的臉上露出點(diǎn)笑,像雨后的太陽,暖暖的,心里的愧疚散了不少,像被風(fēng)吹散的云。“真的?我種地也能幫到咱伍?也能為大秦效力?”

“當(dāng)然能!”白起點(diǎn)頭,聲音響亮,“等到了華縣,要是軍營里有田,你就去種,種出的粟米給咱伍吃,讓咱伍的人都有力氣練本事、打仗,將來立了軍功,也有你的一份功勞,賞錢賞田,也有你的份,到時候你就能接你娘來住,讓她不用再種粟田了。”

趙什長走過來,手里拿著一個水壺——水壺是銅做的,上面刻著“秦”字,是他的隨身之物。他把水壺遞給李三,聲音比剛才軟了點(diǎn):“喝點(diǎn)水,補(bǔ)充水分,不然會中暑。春分的太陽毒,走一會兒就出汗,缺水了會頭暈,更走不動?!?/p>

李三接過水壺,打開蓋子,喝了一口水——水是涼的,帶著點(diǎn)銅的味道,順著喉嚨滑下去,很舒服,像喝了井里的涼水。他對著趙什長躬身,聲音響亮:“謝謝吏君,我以后不會再灰心了,我會好好種地,也會好好練本事,不拖同伍的后腿,為大秦效力,立軍功,不丟秦人的臉?!?/p>

趙什長笑了,嘴角咧開,露出兩顆虎牙,像個孩子:“好,這才像秦人的娃!知道自己的本事,還愿意練,就是好樣的。歇夠了,該趕路了,再不走,天黑前到不了驛站,今晚就要睡在路邊,還會被蚊子咬——春天的蚊子毒,咬一口能腫好幾天,癢得睡不著?!?/p>

卒子們紛紛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拿起長戟,排成隊列——隊列比剛才整齊多了,每個人都站得筆直,像一排挺拔的樹。李三也站起來,試著走了走——腳還是有點(diǎn)疼,卻比剛才好多了,草藥起作用了,走路也穩(wěn)多了,不再一瘸一拐的。

他走到白起旁邊,對著白起笑了笑,眼里帶著感激:“謝謝你,白起,還有吏君,要是沒有你們,我肯定撐不下去,也不會知道自己的本事有用?!?/p>

“咱是同伍,該互相幫,”白起也笑了,拍了拍李三的肩,“走吧,早點(diǎn)到驛站,今晚就能好好休息,明天繼續(xù)趕路,早點(diǎn)到華縣,早點(diǎn)開始訓(xùn)練,早點(diǎn)立軍功?!?/p>

隊列繼續(xù)往前走,塵土又揚(yáng)了起來,像一層薄霧,在陽光下散開。李三走在白起旁邊,腳步比剛才穩(wěn)多了,雖然還是有點(diǎn)疼,卻不再皺眉,反而挺直了腰,像一棵剛被扶正的粟苗,充滿了勁。他知道,自己不是沒用的人,他會種地,能幫到同伍,能為大秦效力,只要好好練,將來也能立軍功,接娘來住,不丟秦人的臉,不丟白家村的臉。

太陽漸漸升高,官道兩旁的樹木綠了,像一片綠海,草也青了,像一塊綠毯。春分的風(fēng)帶著點(diǎn)暖意,吹在臉上,很舒服,像娘的手,輕輕拍著。白起扛著長戟,走在隊列前面,看著前面的路——路還很長,還有二十多里才能到驛站,到了華縣,還有更苦的訓(xùn)練等著他們,可他一點(diǎn)都不怕,因為他有同伍的同鄉(xiāng),有趙什長的信任,有爹娘的期望,他一定會好好走下去,好好練本事,立軍功,為大秦效力,為白家爭光。

第四節(jié):華縣軍營練基礎(chǔ)

秦武王二年(前309年)3月7日,清明,秦國華縣(今陜西華縣)秦軍軍營。

清明的細(xì)雨斜斜地打在華縣秦軍軍營的帳篷上,發(fā)出“嗒嗒”的聲,像娘在院里織麻布的聲音,輕柔又有節(jié)奏。雨聲混著營里的操練聲,成了軍營里最特別的聲音,讓人聽著就精神。

白起穿著皮甲,握著長戟,站在操練場上——皮甲被雨水打濕,有點(diǎn)涼,卻很貼身,像第二層皮膚。他和其他新卒昨天傍晚到了軍營,走了五日,每天三十里,腳都磨出了泡,卻沒人抱怨,都想著早點(diǎn)開始訓(xùn)練,早點(diǎn)立軍功。

今天一早,天還沒亮,寅時剛過,軍營里的號角聲就響了——號角是銅做的,聲音洪亮,像打雷,震得人耳朵有點(diǎn)麻。所有新卒都趕緊起床,穿皮甲、扛長戟,跑到操練場集合,沒一個遲到的,都怕被趙什長罰舉石墩。

軍營很大,四周圍著木柵欄,柵欄有一人多高,是用槐木做的,上面纏著荊棘,防止敵兵偷襲。柵欄外挖著壕溝,里面注著水,水是從旁邊的河里引過來的,清澈見底,能看到水里的小魚游來游去。

營里有很多帳篷,都是粗麻布縫的,按什伍劃分,每個什有一個大帳篷,里面能住十個人。帳篷的門簾上都掛著一塊木牌,寫著什的編號,比如“第一什”“第二什”,一目了然。白起的什帳篷在軍營的東邊,靠近操練場,方便訓(xùn)練。帳篷里鋪著干草,是從附近的山上割的,曬得很干,帶著點(diǎn)草香。十個人的鋪位排得整整齊齊,皮甲、長戟都放在鋪位旁邊的木架上,沒有一點(diǎn)亂,像家里的粟囤,碼得整齊。

負(fù)責(zé)訓(xùn)練新卒的是個校尉,姓陳,年約四十,身材魁梧,比趙什長還高,皮甲外面套著件紅色的披風(fēng)——紅色披風(fēng)是校尉的象征,只有立過重大軍功的人才能穿,披風(fēng)的穗子上繡著三道銀線,代表斬首三級。

昨天趙什長說,陳校尉是秦國人,早年在丹陽之戰(zhàn)中立過功,斬首三級,升了校尉,后來又在宜陽之戰(zhàn)中帶領(lǐng)士兵攻破城門,賞了五畝田,還有一座宅子,在咸陽城邊,是個真正的好漢。

陳校尉手里拿著馬鞭,站在操練場中央,馬鞭是牛皮做的,上面纏著銅絲,很結(jié)實(shí)。他的眼神銳利,像鷹,掃過所有新卒,沒一個人敢抬頭看他,都低著頭,站得筆直。

“你們是新卒,基礎(chǔ)差,所以要從最基本的練!”陳校尉的聲音洪亮,比號角聲還響,震得人耳朵嗡嗡的,“第一,練體能,每天卯時起,跑十里,再舉石墩半個時辰,體能是根本,沒體能,舉不動戟,跑不動路,到了戰(zhàn)場上就是活靶子;第二,練武藝,練劍、練戟、練射箭,每種都要練,不能偏,戰(zhàn)場上敵人不會只跟你用一種兵器打;第三,練什伍協(xié)同,五人一組,練沖鋒、練防守,要練到不用喊,就能知道同伍的人要做啥,什伍協(xié)同好了,才能打勝仗,不然就是一盤散沙,被敵人逐個擊破!”

他頓了頓,馬鞭指了指場邊的石墩——石墩堆在操練場的東邊,有三十斤、四十斤、五十斤的,都是用青石做的,表面磨得很光滑,是老兵們練了好幾年的。“現(xiàn)在,先練舉石!石墩有三十斤、四十斤、五十斤的,你們先從三十斤的開始,舉不起來的,罰跑十里,跑不完不準(zhǔn)吃飯!”

新卒們紛紛走到石墩旁,有的選了三十斤的,有的選了四十斤的,沒人敢選五十斤的——五十斤的石墩比水桶還大,看起來就沉,沒幾個人能舉起來。

白起選了四十斤的——這幾年跟著周師傅練舉石,三十斤的對他來說太輕了,舉起來像舉著個空筐,四十斤的剛好能練勁,舉起來有點(diǎn)沉,卻能堅持。他蹲下身子,雙手抱住石墩——石墩很涼,帶著雨水的濕氣,貼在掌心,有點(diǎn)滑。他沉下肩膀,腰一使勁,石墩就被舉了起來,穩(wěn)穩(wěn)地停在胸前,沒有晃,像抱著一袋粟米。

“好!”陳校尉的聲音傳來,帶著點(diǎn)贊許,“白起,舉得穩(wěn),有勁兒!再舉半個時辰,不準(zhǔn)放下,放下了就罰跑十里!”

“諾!”白起應(yīng)著,聲音響亮,手臂繃得緊,像拉滿的弓。石墩的重量壓在胳膊上,有點(diǎn)酸,卻很踏實(shí)——這是基礎(chǔ),只有力氣夠了,才能扛得動長戟,才能在戰(zhàn)場上砍得動敵兵的甲,才能保護(hù)同伍的人。

李三選了三十斤的石墩——他的力氣小,三十斤的石墩對他來說剛好,卻也有點(diǎn)沉。他蹲下身子,雙手抱住石墩,使勁往上舉,臉漲得通紅,像熟透的粟穗,石墩才離開地面一點(diǎn)點(diǎn),又掉了下去,砸在地上,發(fā)出“嘭”的聲。

他又試了一次,還是沒舉起來,石墩掉在地上,濺起一點(diǎn)泥土,沾在他的皮甲上。李三的眼里露出點(diǎn)灰心,像被霜打了的粟苗,低著頭,不敢看陳校尉。

白起看在眼里,心里有點(diǎn)急,卻不能放下石墩去幫他——陳校尉說了,舉石的時候不能停,不然罰跑十里,他要是放下了,不僅自己要罰,還會連累同伍的人。他只能對著李三使了個眼色,嘴型動了動,無聲地說:“沉肩,用腰勁!”

李三看到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他又蹲下身子,按白起說的,沉下肩膀,腰一使勁——這次,石墩終于舉了起來,雖然有點(diǎn)晃,像風(fēng)中的粟穗,卻沒掉下去,穩(wěn)穩(wěn)地停在胸前。他對著白起笑了笑,眼里露出點(diǎn)激動,像看到了希望。

陳校尉也看到了,走到李三面前,點(diǎn)了點(diǎn)頭,聲音比剛才軟了點(diǎn):“不錯,知道用勁了!舉穩(wěn),別晃,晃了會砸到腳,到時候練不了兵,還得養(yǎng)傷,浪費(fèi)時間,也浪費(fèi)糧食——軍營里的糧食不是白來的,是百姓種的粟米,不能浪費(fèi)!”

李三點(diǎn)點(diǎn)頭,手臂繃得緊,盡量讓石墩不晃,像抱著個寶貝,生怕掉了。

半個時辰后,陳校尉喊停,聲音洪亮:“停!放下石墩,歇一刻鐘,然后練戟!歇的時候別偷懶,揉揉胳膊、揉揉腰,不然等會兒練戟沒力氣,舉不動戟,還是要罰!”

新卒們紛紛放下石墩,有的揉胳膊,有的揉腰,有的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氣,臉上滿是汗水,混著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流,像小溪。白起放下石墩,胳膊有點(diǎn)酸,卻沒揉——他知道,這只是開始,以后還有更苦的訓(xùn)練,要是現(xiàn)在就揉,會養(yǎng)成偷懶的習(xí)慣,將來在戰(zhàn)場上,胳膊酸了,就握不住長戟,會被敵兵砍死,還會連累同伍的人。

他走到李三身邊,看了看他的胳膊:“胳膊酸不酸?要不要揉一揉?”

李三搖了搖頭,笑著說:“不酸,舉了半個時辰,反而覺得有力氣了,比剛才舉的時候輕松多了。謝謝你,白起,要是沒有你教我用腰勁,我肯定舉不起來,還要罰跑十里?!?/p>

“不用謝,咱是同伍,該互相教,”白起笑了笑,“等會兒練戟,我教你怎么刺、怎么劈,你力氣小,刺的時候要準(zhǔn),劈的時候要用力,不然刺不中敵人,劈不動敵人的甲?!?/p>

李三點(diǎn)點(diǎn)頭,眼里充滿了期待,像等著學(xué)新本事的娃。

一刻鐘很快就過了,陳校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歇夠了!都站起來,拿長戟,練戟!練戟要練刺、劈、擋,每種動作練一百次,練不好的,罰舉石墩半個時辰,練到會為止!”

新卒們紛紛站起來,拿起長戟,排成隊列——隊列比剛才整齊多了,每個人都握著長戟,站得筆直,像一排樹。陳校尉拿起一桿長戟,站在隊列前面,示范著動作:“刺!要直臂送腰,戟尖朝前,刺中敵兵的甲縫,甲縫是甲片之間的縫隙,容易刺進(jìn)去,能傷到敵人;劈!要沉肩轉(zhuǎn)腕,戟尖朝下,劈斷敵兵的盾,盾斷了,敵人就沒發(fā)擋了;擋!要橫戟護(hù)胸,擋住敵兵的劍和戟,不能讓敵兵靠近,靠近了就會被砍傷!”

他一邊說,一邊做動作——刺的時候,手臂伸直,腰往前送,戟尖像箭一樣,對著前方;劈的時候,肩膀下沉,手腕轉(zhuǎn)動,戟尖朝下,帶著風(fēng)聲;擋的時候,長戟橫在胸前,像一道屏障,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示范完,陳校尉讓新卒們自己練,他在隊列里走動,一個一個地糾正動作:“孫六,刺的時候腰要送到位,不然刺不遠(yuǎn),刺不中敵人!”“吳七,劈的時候手腕要轉(zhuǎn),不然劈不斷盾,沒用!”“錢八,擋的時候戟要橫平,不然會被敵人的劍從下面刺進(jìn)來!”

白起拿起長戟,按陳校尉的動作,先練刺——直臂送腰,戟尖朝前,對著場邊的木靶刺去,“噗”的一聲,戟尖刺中了木靶的中心,沒有偏,像射中了兔子的眼睛。他又練劈——沉肩轉(zhuǎn)腕,戟尖朝下,對著木靶劈去,“嘭”的一聲,木靶被劈出一道痕,雖然沒劈斷,卻很有力,像劈柴一樣。

李三練得有點(diǎn)吃力——他的力氣小,舉戟都有點(diǎn)晃,刺的時候,戟尖總偏,像沒瞄準(zhǔn)的箭,劈的時候,也劈不到木靶的中心,像劈在空地上。他有點(diǎn)急,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卻不敢停下,怕被陳校尉罰。

白起看到了,在休息的時候,走到李三身邊,拿起他的長戟,示范著動作:“練刺的時候,要盯著木靶的中心,手臂別晃,腰要送到位,像扔石頭一樣,把力氣用在腰上;練劈的時候,要沉下肩膀,手腕轉(zhuǎn)一點(diǎn),戟尖才會準(zhǔn),像劈柴一樣,對著一個點(diǎn)劈,就能劈出痕?!?/p>

他一邊說,一邊做動作——刺的時候,盯著木靶的中心,手臂伸直,腰往前送,戟尖準(zhǔn)確地刺中中心;劈的時候,沉下肩膀,手腕轉(zhuǎn)動,戟尖對著木靶的一個點(diǎn)劈,劈出一道深痕。

李三跟著學(xué),試了一次——刺的時候,戟尖還是有點(diǎn)偏,卻比剛才近了,離中心只有一指遠(yuǎn);劈的時候,也劈到了木靶,雖然痕不深,卻比剛才好,不再劈空。

“不錯,再來一次,”白起鼓勵他,聲音溫和,“多練幾次,就準(zhǔn)了,我剛開始練的時候,比你還偏,練了半個月才準(zhǔn),你比我聰明,肯定用不了半個月。”

李三點(diǎn)點(diǎn)頭,又練了起來,一次比一次準(zhǔn),臉上露出了笑,像雨后的太陽,暖暖的。他練得很認(rèn)真,手臂酸了也不歇,像著了迷,只想把動作練準(zhǔn),不拖同伍的后腿。

陳校尉走過來,看了看白起教李三練戟,又看了看李三的動作,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里帶著贊許:“白起,教得好,有耐心,秦軍就缺你這樣的伍長——不僅自己練得好,還能幫著教同伍的人,有擔(dān)當(dāng),是塊好料。李三,好好學(xué),別偷懶,不然永遠(yuǎn)練不好,到了戰(zhàn)場上,只會被敵兵砍死,還會連累同伍的人?!?/p>

李三對著陳校尉躬身,聲音響亮:“謝謝校尉,謝謝伍長,我會好好練,不偷懶,一定把戟練好,為同伍爭光,為大秦效力?!?/p>

接下來的幾天,訓(xùn)練更苦了——每天卯時起,跑十里,舉石墩半個時辰,然后練戟、練劍、練射箭,下午練什伍協(xié)同,晚上還要學(xué)秦軍的軍規(guī)、什伍制,每天都累得倒頭就睡,皮甲上的汗干了又濕,濕了又干,結(jié)了層鹽霜,像撒了層白末,卻沒有一個卒子抱怨,因為他們知道,只有好好練,才能立軍功,才能為大秦效力,才能過上好日子。

白起練得最認(rèn)真——他的體能好,舉石墩能舉五十斤的,比剛開始的時候多了十斤;練戟能刺中木靶的中心,百發(fā)百中;練射箭能射中十步外的箭靶,靶心也能射中好幾次;練什伍協(xié)同時,能帶領(lǐng)同伍的人快速沖鋒、防守,動作整齊,不用喊,就能知道同伍的人要做啥。陳校尉總夸他:“白起是個好苗子,好好練,將來肯定能當(dāng)什長,甚至校尉,立大功,比我還厲害?!?/p>

李三也進(jìn)步很快——他的體能雖然不如白起,卻能舉四十斤的石墩了,比剛開始的時候多了十斤;練戟能刺中木靶,雖然不是每次都中中心,卻也差不遠(yuǎn);練射箭能射中十五步外的箭靶,雖然射不中靶心,卻也能射中靶;練什伍協(xié)同時,能跟著同伍的人一起沖鋒、防守,不再拖后腿,動作也整齊多了。趙什長也夸他:“李三進(jìn)步快,沒白費(fèi)白起的教,沒白費(fèi)自己的練,是個好卒子?!?/p>

其他同伍的人也進(jìn)步很大——王二的射箭準(zhǔn)了,能射中十步外的箭靶,靶心也能射中一兩次;張三的舉戟穩(wěn)了,能劈斷木靶,雖然要劈好幾次,卻也成功了;李四的體能好了,能跑十里不喘氣,比剛開始的時候快了一刻鐘。他們互相教、互相幫,練得越來越默契,越來越像一支能打仗的伍,像一家人一樣,互相照應(yīng),互相鼓勵。

清明的雨停了,太陽出來了,金色的光灑在操練場上,像撒了層金箔。白起站在操練場上,握著長戟,看著同伍的同鄉(xiāng)——他們穿著一樣的皮甲,握著一樣的長戟,臉上帶著一樣的堅定,眼里帶著一樣的希望,像地里剛長大的粟苗,充滿了勁。他知道,基礎(chǔ)訓(xùn)練只是開始,后面還有更苦的訓(xùn)練,還有可能會遇到戰(zhàn)爭,可他一點(diǎn)都不怕,因為他有同伍的同鄉(xiāng),有趙什長的信任,有陳校尉的教導(dǎo),有爹娘的期望,他一定會好好練下去,好好為大秦效力,立軍功,為白家爭光,為秦人稱傲。

第五節(jié):武藝突出升伍長

秦武王二年(前309年)4月5日,谷雨,秦國華縣(今陜西華縣)秦軍軍營演武場。

谷雨的陽光灑在華縣秦軍軍營演武場的土臺上,像一層金紗,裹著整個土臺。土臺中央插著兩桿秦旗,“秦”字在陽光下閃著光,旗角被風(fēng)吹得展開,像兩只展翅的鳥,在空中飛舞。

演武場周圍圍滿了士兵,有新卒,也有老兵,擠得滿滿的,像一筐剛收的粟米。老兵們大多穿著黑色或紅色的披風(fēng),手里拿著酒壺,一邊喝一邊聊,等著看新卒的考核;新卒們則穿著褐色的皮甲,手里握著長戟或弓,臉上帶著緊張和期待,像等著被檢閱的娃。

今天是新卒基礎(chǔ)訓(xùn)練考核的日子,考核內(nèi)容是體能、武藝、什伍協(xié)同,考核優(yōu)秀的,能升伍長,甚至什長,還能獲賞錢、布帛——賞錢五千,布二匹,是新卒們這段時間最期待的事,比過年還讓人激動。

白起穿著皮甲,握著長戟,站在新卒隊列的最前面——皮甲被陽光照得發(fā)亮,甲片上的鹽霜融化,像一層薄汗。他的同伍就站在旁邊,李三攥著長戟的手還在微微發(fā)抖,王二挺著胸脯,像棵準(zhǔn)備迎雨的槐,張三踮著腳往土臺望,李四則摸了摸背上的弓——那弓的弦被他昨晚用桐油擦過,亮得能映出人影。

趙什長走到隊列旁,拍了拍白起的胳膊:“別慌,你平時練得最勤,發(fā)揮出一半本事就夠了?!彼呐L(fēng)掃過白起的皮甲,帶著點(diǎn)陳年的皮革味,是戰(zhàn)場留下的印記。

陳校尉舉起令旗,木牘在陽光下泛著光:“體能考核,開始!”

令旗剛落,新卒們就像離弦的箭沖了出去。白起邁著大步,步幅穩(wěn)而快——這幾日練跑,他摸清了訣竅,腳跟先落地,再過渡到腳尖,既省勁又跑得快。官道旁的草被風(fēng)吹得貼在地上,像給路面鑲了層綠邊,他跑過的時候,草葉上的露水濺在褲腳,涼絲絲的。

身后傳來王二的喘氣聲,這漢子力氣大,跑起來卻有點(diǎn)拙,白起回頭喊:“沉肩,別用勁繃著!”王二愣了愣,按他說的調(diào)整姿勢,腳步果然輕快了些。李三落在中間,臉漲得通紅,卻沒掉隊——這幾日他跟著白起早晚加練跑步,腳力早比來時強(qiáng)了不少。

半個時辰后,白起沖過終點(diǎn)線,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地上的塵土里,暈出小圈。陳校尉看了看日晷,點(diǎn)頭道:“半個時辰,比老兵還快一刻鐘。”周圍的老兵們吹起了口哨,有人喊:“這娃子,是塊打仗的料!”

舉石墩環(huán)節(jié),白起走到六十斤的石墩前——這石墩比他的腰還粗,表面磨得光滑,沾著點(diǎn)谷雨的潮氣。他蹲下身,雙手扣住石墩兩側(cè)的凹槽,沉肩,腰腹發(fā)力,“喝”的一聲,石墩穩(wěn)穩(wěn)離開地面,停在胸前。手臂上的肌肉繃得像拉滿的弓,甲片被撐得微微作響。

“好!”陳校尉的馬鞭往地上一敲,“舉滿半個時辰,算你過!”

旁邊的王二選了五十斤的石墩,臉憋得通紅,也舉了起來;李三咬著牙,把四十斤的石墩舉了一刻鐘,雖然沒到半個時辰,陳校尉也點(diǎn)了頭:“進(jìn)步快,算你合格?!?/p>

體能考核剛過,武藝考核就接著開始。練戟的木靶排在演武場東側(cè),每個靶上都畫著紅圈——那是敵兵的要害處。白起握著長戟,深吸一口氣,直臂送腰,戟尖“噗”地刺中紅圈中心,木渣濺了出來。他連著刺了十次,次次中靶,戟桿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小。

“刺得準(zhǔn),勁也足!”一個老兵拍著手喊,“這戟法,再過半年能跟老兵比劃了!”

練劍時,白起抽出父親傳的銅劍——劍鞘上的“白”字被汗浸得發(fā)亮,他握著劍柄,手腕轉(zhuǎn)動,劍刃劃過木人的胸口、喉嚨,每一次都砍在要害處。陳校尉走過來,摸了摸木人上的劍痕:“刃口穩(wěn),不偏,是個用劍的料子?!?/p>

射箭考核在演武場西側(cè),箭靶立在二十步外。白起拿起軍營發(fā)的弓,這弓比李四的獵弓沉,他拉滿弓,瞄準(zhǔn)靶心,手指一松,箭“嗖”地飛出去,正中靶心。連著十箭,箭箭中靶,有的甚至把之前的箭桿都劈成了兩半。

“好箭法!”李四湊過來,眼里滿是佩服,“比我爹射得還準(zhǔn)!”

最后是什伍協(xié)同考核。白起的伍站在演武場中央,對面擺著十幾個木人,模擬敵兵?!皼_鋒!”白起喊了一聲,王二立刻舉著長戟沖在前面,把木人撞得搖晃;張三繞到側(cè)面,快速查看“敵兵”的破綻;李四拉弓搭箭,射倒了兩個“沖在最前的敵兵”;李三則守在后面,護(hù)住裝著粟米的布包——那是模擬的軍糧。

“防守!”白起又喊,五人立刻圍成圈,長戟朝外,盾牌(臨時用木牌代替)擋在前面,把“敵兵”擋在外面。整個過程只用了一刻半,比其他伍快了半刻鐘。

陳校尉站在土臺上,拿著木牘,聲音洪亮:“白起伍,什伍協(xié)同優(yōu)秀!體能、武藝、協(xié)同三項全優(yōu),白起升為伍長,賞錢五千,布二匹!李三、王二、張三、李四,考核良好,各賞錢一千,布一匹!”

演武場頓時爆發(fā)出歡呼聲,張五跑過來,拍著白起的肩:“好兄弟,以后多帶帶我!”趙什長也走過來,眼里滿是欣慰:“沒辜負(fù)你爹的期望,也沒辜負(fù)我當(dāng)年跟你爹的約定?!?/p>

白起接過賞錢和布帛——銅錢用麻繩串著,沉甸甸的,布帛是褐色的,摸起來厚實(shí)。他把賞錢分了一半給同伍的人:“這賞有我的份,也有你們的份,咱是同伍,要一起分?!?/p>

“不行,這是校尉賞你的!”李三趕緊擺手。

“什伍相保,我的功勞就是你們的功勞,”白起把錢塞進(jìn)他們手里,“以后還要一起練,一起打仗,將來有更多賞錢、更多田,咱們一起分?!?/p>

王二、張三、李四對視一眼,接過了錢,眼里都帶著感動。陳校尉看在眼里,點(diǎn)了點(diǎn)頭:“能想著同伍,是個合格的伍長。好好帶他們,將來立了軍功,我再向上面舉薦你。”

谷雨的陽光越來越暖,灑在演武場上,把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長。白起握著銅劍,劍鞘上的“白”字在陽光下閃著光,他想起了爹娘——娘縫的布包里,麥餅還剩兩塊,爹的話還在耳邊:“守紀(jì)律,立軍功?!?/p>

他知道,升伍長只是開始,華縣的軍營里還有更苦的訓(xùn)練,戰(zhàn)場上還有未知的危險。可他一點(diǎn)都不怕,因為他有同伍的兄弟,有趙什長的信任,有陳校尉的教導(dǎo),還有爹娘的期望。他會好好帶同伍,好好練本事,將來立更大的功,為大秦效力,為白家爭光,讓秦人都知道,郿邑白家村的白起,是個能打仗、能護(hù)著兄弟的好伍長。


更新時間:2025-09-05 08: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