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丫頭加起來要十二塊，”爹的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家里的稻子還沒曬干，

黃豆剛種下地，實(shí)在……”娘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著她眼角的皺紋：“再想想辦法，

借也行啊，倆孩子都愛讀書，課本上的字認(rèn)得多清楚?！薄敖?？

去年借二伯家的三塊錢還沒還呢?！钡褵煷佂咨峡?，“要不……要不就供一個(gè)？

”我攥著燒火棍的手猛地一緊，火星子濺到手上，燙得我慌忙縮回手。

三姐的肩膀也抖了一下，她沒看我，只是把柴火往灶膛里推得更深了。那天夜里，

我睡得不安穩(wěn)，總覺得有蚊子在耳邊嗡嗡叫。迷迷糊糊中，聽見隔壁爹娘的屋里還亮著燈，

娘的聲音帶著哭腔：“手心手背都是肉，讓哪個(gè)不讀，我都心疼……”第二天一早，

天剛蒙蒙亮，我就被院子里的動(dòng)靜吵醒了。推開門，看見三姐正蹲在井邊，幫娘打水。

她的辮子梳得整整齊齊，只是眼睛有點(diǎn)腫，像剛哭過。飯桌上，

爹還在愁眉苦臉地扒著紅薯稀飯，三姐突然放下筷子，聲音平平的，像在說別人的事：“爹，

娘，我不讀初中了?！钡掷锏目曜印爱?dāng)啷”一聲掉在桌上：“你說啥？”“我不想讀書了，

”三姐抬起頭，眼神亮亮的，像藏著星星，“二丫她娘說，鎮(zhèn)上的鞭炮廠招人，管吃管住，

一個(gè)月還能掙八塊錢。我去了，就能供小妹讀書，還能給家里添點(diǎn)錢?！蹦锸掷锏耐牖瘟嘶?，

稀粥灑在衣襟上，她沒顧得上擦，只是盯著三姐：“傻丫頭，讀書才有出路，

做鞭炮多危險(xiǎn)……”“不危險(xiǎn)，二丫說就是插引線，簡(jiǎn)單得很?！比銑A起一塊紅薯，

往我碗里塞，“小妹愛讀書，記性又好，老師總夸她作文寫得好，她讀了，將來肯定有出息。

”我攥著筷子，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說不出話。陽光從窗戶照進(jìn)來，落在三姐的發(fā)梢上，

她的頭發(fā)里還藏著幾根草屑，是昨天幫爹割豬草時(shí)沾上的。沒過幾天，二丫她娘就來領(lǐng)三姐。

三姐換上了件新做的藍(lán)布褂子，是娘連夜趕出來的，針腳密密的。